感應到手中歸鞘的神兵戰意自生,本來想要走向風見齊的楚棠當即停下腳步,目光看向風見齊旁邊的年輕人身上。
近距離觀察,發現對方還算年輕,大約三十左右,臉色平靜,如同水波不興的湖麵,但他的眼神卻永遠不缺堅毅之色,像是大海一般遼闊深邃。
此外,他混身筆直如劍,散發淡淡的劍意,如同一個吸人眼球的漩渦,讓人忍不住把注意力都轉到他身上來。
強忍心頭奔湧的戰意,楚棠看向了風見齊。
風見齊則上前幾步,將楚棠拉到一邊,低聲問道:“楚班頭,你什麽情況,都受傷了還去殺賊,風某記得你不是嗜殺之人呀!”
楚棠訕笑說道:“這不是見緇衣衛的兄弟們辛苦,生怕損傷更大麽。而楚某的劍法不懼群戰,沒多想就出手了。”
風見齊還是懷疑,他所得到的情報顯示楚棠一向都是無利不起早之人,現在卻變得急公好義了?
肯定有貓膩!
但風見齊也知道有些人有些事不好打聽,隻好認下了楚棠的解釋,問道:“楚班頭,你現在無礙吧?”
楚棠拍拍胸脯說道:“好得很呢!”心裏卻鬆了一口氣。
他為何會不計安危出手拿下這麽多賊人?
實在是感覺此行虧了,忍不住要找補而已。
唐建元幾人的走脫,使得這趟臥底之行不得圓滿,還給他自己留下了很大的遺患。
唐建元離去前看向他的憤恨目光,楚棠怎麽都忘不了,更知道自己日後肯定有大麻煩了。
讓一個八境圓滿之人惦記上,恨不能殺之而後快,他豈能輕鬆得了?
哦不,不僅僅是八境圓滿而已,唐建元費了偌大功夫,最大的所求正是那破鏡神丹。
如今,神丹已入他手,如果真像他們所言,服下神丹之後,可以無任何阻礙提升境界,那就是說,唐建元很快就要成為九境絕頂高手了。
被一個無敵的九境高手痛恨上了,是人都得寢食難安了。
如此一想,他真的虧大發了!
冒這麽大的風險,惹來這麽大的遺患,他得到了什麽呢?
與周子宇約定好的八境功法和八品神兵,隨著周大公子被拋棄,成為緇衣衛的階下囚,這獎勵肯定也是沒戲了。
就算真有八境功法,要想練成,更不知道是猴年馬月呢,也不適合他楚棠。
如此想來,虧到姥姥家了……
楚棠當然氣憤不過,而他的找補的方式就是盡量拿下更多的賊人——
這可都是明晃晃的俠義值啊!
此趟尋寶,周子宇為了保證萬無一失,找來做苦力的人都有三境修為,更多是四境的強人,還有少量的五六境好手。
這些人,隻要拿下一個,就價值幾百的俠義值,在楚棠眼中,他們簡直就是閃閃發光的寶藏。
而沒了高手庇護的他們,又被緇衣衛團團困住,那就和待宰的羔羊沒什麽兩樣了。
如此時候,這麽便宜的好事,楚棠覺得自己錯過了老天爺都不會原諒他。
因此,哪怕身體還沒恢複到巔峰狀態,他就如同一隻猛虎,殺入了那幫羔羊之中,盡情地收割俠義值。
這不,一波騷操作下來,麵板上就有一兩萬俠義值到賬了。
總算沒虧那麽多了,也讓他心裏好受了一點。
風見齊自然無法想得到楚棠還有這種算計,詢問一番後,拉著楚棠過去與曾奇、周玨兩人寒暄了一會。
南海青衫、狂劍書生曾奇這人的傳奇故事,楚棠此前已聽過風見齊講過,他更好奇的是周玨的身份。
東海劍客啊,那可是號稱劍道天下第一的存在。
與楚棠有各種恩怨糾葛的落神穀大長老落長英連續敗於此人之手,楚棠想不關注都難。
如今他的親傳弟子就在眼前,自然就多看了幾眼。
周玨察覺到楚棠異樣的目光,平靜地對他說道:“兄台剛才那套劍法不錯,有空咱倆切磋切磋。”
切磋?
楚棠暗地裏搖頭,問道:“周大俠可殺過人?”
周玨沒想到楚棠會問這事,愣了好一會,才搖頭說道:“周某此前一直隨師傅隱居修行,前陣子突破了七境,才得家師允許出來遊曆江湖,與人並無仇怨,自然無須殺人。”
楚棠笑著搖頭:“那楚某就更沒有理由與周大俠動手了。”
“為何?”周玨不解。
就連曾奇也是一臉好奇看著楚棠,想聽聽這是什麽道理。
楚棠正經說道:“楚某身為衙門捕快,隻在捉拿作奸犯科之人時才會動手。其他無辜百姓,楚某向來都是秋毫無犯的。”
周玨更愣了,平靜的眼睛閃過一絲疑惑:“捕快?無辜百姓?”
曾奇哈哈笑道,對風見齊說道:“你這手下很有趣!身為武者,殺人傷人,那是稀鬆平常之事,何來無辜百姓!你敢說你們緇衣衛沒有殺過人,沒有殺錯人?”
風見齊無法回答這問題,無奈說道:“楚班頭並不是風某手下之人。”
曾奇嗤之以鼻:“朝廷捕快和緇衣衛,有什麽區別嗎?”
風見齊更無法回應了,隻好說道:“我們都是有規矩的。”
曾奇翻了翻白眼。
周玨不高興地對楚棠說道:“兄台就算要拒絕,也別找這麽蹩腳的敷衍理由呀。難道周某還能硬逼著你動手不成?”
楚棠說道:“楚某說的也是老實話。”
周玨冷哼一聲,愈發不悅了。
楚棠為之苦笑。
他確實沒有撒謊,一直以來,他都不喜歡與人切磋。
畢竟刀劍無眼,隻是切磋而已,打贏了不賺,輸了卻血虧。
沒有殺過人的江湖俠客,也沒有其他作奸犯科之事的話,哪怕拚死拚活拿下了對方,麵板隻怕也不會給他任何俠義值獎勵呀!
那不是白費功夫麽!
對於這種吃力不討好之事,楚棠向來敬謝不敏,不願為之。
但是,這理由實在不足為外人道耳。
眼見兩人要鬧僵,風見齊趕緊打圓場說道:“周大俠,楚班頭這陣子忙活捉拿反賊,實在累得緊,自然沒有餘力和心情切磋講法了。你倆都是年輕人,又都擅長劍法,日後有機會自是應該好生親近親近。”
“年輕人?”曾奇一副你瞎了的神色看了眼風見齊。
周玨三十歲左右,說是年輕人有人信。
可這楚棠一臉蠟黃,明顯就是腎虛中年人模樣,哪一點能看出年輕來了?
難道風大指揮使上了年紀,眼神不好使了?
“哦哦!”風見齊反應過來,連忙解釋,“楚班頭戴了人皮麵具,掩了原來容貌。楚班頭,以真容與兩位大俠見見麵?”
事到如今,倒也沒了隱藏身份的必要,楚棠很爽快地伸手噝的一聲揭下了人皮麵具,露出他那“平平無奇”的臉容來。
曾奇和周玨一見,都愣住了。
果然是年輕人!
關鍵是年輕得過分了吧!
這楚棠怎麽看都像是二十出頭的人而已。
而他們剛才明明看得仔細,此人展露出了六境的修為,還有一手妙到毫巔的劍法。
二十來歲的六境武者,算得上是天才中的天才了,不下於那些妖孽。
曾奇與周玨相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出了驚訝之色。
曾奇當年二十幾歲就成為七境武者,還敢向八境的落長英拔劍動手,也是別人口中的絕世武學天才。
如今,他在楚棠身上依稀看到了自己當年的影子。
“楚……班頭今年幾歲了?”曾奇忍不住問了出來。
楚棠還沒回答,風見齊立刻插話說道:“他今年二十多了,快二十一。是吧,楚班頭?”
看他的神色,不無得意之色,好像是為有人能鎮住曾奇而感到驕傲。
“不到二十一?”曾奇抽了一口長長的冷氣,忍不住上下打量楚棠。
這真的又是一個年輕版本的他呀!
“哈哈哈!”曾奇突然大笑起來,“世人都說梁州貧瘠,不為上天所鍾,武者與其他州比起來,絕頂者少之,天才者也少之。如今看來,全是妄言!
“短短半日之內,有名聲不顯隱於民間的八境圓滿之人現世,還有二十出頭的六境少年天才於此!實在令人感歎!梁州武林這是要逆天啊!”
風見齊嗬嗬笑道:“怎麽,你狂劍書生不狂了?現在知道中原九州就沒有弱的地方了吧?比你南海要厲害得多了!”
曾奇看看楚棠,又看看周玨,歎息說道:“中原九州物華天寶,英才璀璨,確實比南海要強許多。”
倏地,曾奇拉住了楚棠,連連說道:“來來來,我們好好說道說道你剛才那套劍法。叫什麽來著,獨孤九劍?”
楚棠吃了一驚,他剛感應到曾奇的動作,下意識想躲開,沒想到連身法都來不及施展,就被對方一把抓住了手臂。
他見識過八境高手的武功,當日就與落神穀的金長恭對戰過,但金長恭的身法除了快,在小範圍的空間騰挪上是要遜色於他的。
可曾奇剛才那一抓,並沒有顯露出身法,卻突破了空間與時間的限製,精準地抓到了他。
雖然有距離近出乎意料的緣故,但楚棠還是升起了一股無力之感。
“這曾奇,不僅僅是簡單的八境高手啊……”楚棠想起了之前唐建元對於曾奇境界上的震驚之言,“是那個境界?”
九境的領域嗎?
被曾奇拉到一邊後,對方真的與他談論起了劍道來,隨後周玨也過來湊熱鬧。
這兩人才是真正的劍道高手,對於用劍有著超越天下大多數劍客的見解。
而楚棠這個靠麵板灌頂速成的高手,在這方麵就顯得淺薄得多了。
麵對兩個劍道高手,他自然是不敢高談闊論的,隻好說了一些獨孤九劍總綱裏的原理。
好在逼王無招勝有招的理論,稍稍鎮住了兩大高手,直呼創這劍法的人是大才。
當然,兩人也知道武林禁忌,並沒有追問獨孤九劍心法口訣什麽的,隻是從高屋建瓴方麵談了一些想法。
眼見三人要打成一片,風見齊開始招呼手下清點賊人和船上寶物。
看著塌了一半,沉大了大半的領頭大船,風見齊又好生懊悔。
船確實他派人潛到水下鑿船的,當時就想著阻礙梁王餘孽前行的腳步,然後吸引他們過來救船,從而將他們一網打盡。
一開始,事情的走向與他的預想差不多,後來出的差錯,隻能說是敵人太強,非戰之罪。
現在繳獲了這些船,苦惱的事情接踵而至:前頭大船沉下去後,許多財寶也沉下了湖底,打撈起來肯定是一件很麻煩的事,費力不說,還得費時啊。
鑿的時候很爽,風見齊此時卻悔得很:“可千萬別在打撈的時候被人家唐建元殺了個回馬槍才好……不行,不能放曾奇走那麽快,得讓他留下來坐鎮……”
嗯,是的,免費的保鏢,不用白不用嘛!
想到這裏,風見齊趕緊躥到曾奇麵前,與他交涉,或請求,或哀求,或威脅,要對方留下來幫忙,直到湖底寶藏打撈上來再說。
當即,風見齊以兩艘大船為營,小船為輔,動用了全部人力,花了近五天的時間才將沉水的寶藏打撈起來,然後將所有繳獲運到了湖邊最近的小鎮。
期間,一眾緇衣衛還打造了囚車,將此行拿下的賊人都裝了進去,打算一道押回去,等待朝廷發落。
其中淪為階下囚的周子宇受到了優待。
他畢竟身份不一樣,風見齊還打算從他口中打探到更多唐建元等人的信息呢。
不過周子宇見到楚棠在眾人麵前露出真容後,立刻明白過來,楚棠確實是緇衣衛的臥底,將他們給出賣了。
為此,周子宇一連幾天都沒給楚棠好臉色,感覺一番深情都錯付了人,話也不願意多說。
這讓打算勸他合作的楚棠很是無奈。
休整一兩天,等到了更多朝廷人馬來援,正打算啟程押送寶物和人回雲城時,風見齊接到一條情報,打亂了他所有的布置。
他一臉無奈地找到楚棠,向他說道:“楚班頭,你不能跟我們回雲城了。你……還是趕緊出梁州,逃命去吧!”
楚棠驚怒交加:“風指揮使,你什麽意思,過河拆橋,此前答應楚某的條件不算數了?”
風見齊苦笑連連:“不是風某言而無信,實在是無能為力啊……落神穀穀主,就在幾日前突破成為九境絕頂高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