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不能說
魔音懂得音殺之術,這一點鬼穀子是知道的。剛過那一陣波動因為沒有存在什麽惡意,所以鬼穀子才默許了魔音的這點小手段。既然魔音都已經開口說話了,那就證明——周圍的這些人都可以無視了？
不過鬼穀子不愧是老奸巨猾，哪怕周圍應該已經是安全的了，他的話也一樣滴水不漏。畢竟,自己麵前坐著的這個人，才是最值得懷疑的。
“我隻記得我有三個弟子。”
鬼穀子木著臉,其實內心已經糾結要死。剛剛魔音喊出那句“師父”的時候,鬼穀子差點就應下了。太像了啊魂淡，這讓師父我情何以堪啊——
魔音神色略微暗淡了一下,果然……雖然原本就沒有抱著多大的期待，但是現在依然覺得失落。
“是的，鬼穀先生。”
聽魔音叫“師父”鬼穀子很糾結，但是“鬼穀先生”這個從來隻有外人才叫的稱呼從魔音嘴裏蹦出來，鬼穀子更加糾結。就好像自己養大的徒弟跟自己不親了，而是把自己當外人了一樣。
當然能成為“鬼穀先生”，鬼穀子自然也是個理智的人。壓下心中的不適應，鬼穀子強迫自己把注意力轉移到心中的疑問上。
“你是誰？”
鬼穀子心中的疑問很多，但是他卻挑了這個概念很模糊的問題最先提問。當然問這個問題最重要的目的，是看看魔音的誠意。如果誠意不足，那麽後麵的問題也就沒有必要再問了。
“我是魔音。”
魔音當然知道鬼穀子的意思，但是除了“魔音”之外，他還能說什麽呢？難道他要說：啊，其實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你的弟子呦親，因為我有唐嘉的記憶但是我似乎是唐嘉的複製體喲親——
——後果絕對是被鬼穀子拍飛並且以後當做神經病來看待。
魔音頓了頓，他知道這個時候鬼穀子心中給他的評價已經因為他的回答而降低了。
“我不想騙您，但是有些東西，不能說。”
不是不想說，而是不能說。雖然這句話不一定會拉回多少印象分，但是不管鬼穀子信或者不信，對魔音的評價都要有所改變。
如果眼前坐著的人是唐嘉，那麽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鬼穀子就該信了。但是現在是魔音，雖然憑感覺和經驗鬼穀子知道魔音並沒有說謊，但是理智卻並不這麽說。魔音最大的疑點，就是和唐嘉太像了。
“既然不能說，那麽就我問你答好了。”
鬼穀子現在是半信半疑，既然如此，那麽就暫且繼續吧。
“你是否會威脅到嘉兒的安全？”
當然這是最重要的問題，也是鬼穀子必須確保的問題。
“我會保護他的生命安全，但如果這和他的任何決定相衝突的話，則以他的決定優先。”
鬼穀子挑眉，這個回答，很讓人費解。所以說難道這意味著如果唐嘉自己決定自殺，魔音不會阻攔嗎？
鬼穀子決定先不考慮魔音的話的真假，而是記下來回去慢慢琢磨。不過至少有一點確定了，那就是魔音本人並不會威脅到唐嘉的安全，必要的時候還會進行一定的保護。
“你和嘉兒有血緣關係？”
因為魔音對易容還是有些功底的，而鬼穀子也並沒有見過魔音的真麵目，所以才會這麽問。如果鬼穀子見過魔音，那麽指不定就問“你們是不是雙子”了。
魔音遲疑了一會。
【主神，我和唐嘉有血緣關係嗎？】
【哪個唐嘉？】
【……當然是本體！】
【沒有！這不是很顯然的嗎？你是貓妖，他是人類。】
“應該是沒有的。”
應該？這算什麽，連魔音都不確定的事情嗎？不過如果沒有血緣關係，那麽是什麽促使魔音去保護唐嘉的？或者，是因為……鬼穀派？想到魔音背後的嬴政，鬼穀子覺得這個推測多少有那麽道理。但是如果是這樣的話，就要考慮是誰把唐嘉是他的弟子的身份說出去的了。
當然這隻是一種可能，畢竟……魔音說的並不是那麽確定。但是這樣的話——
“為何要保護嘉兒？”
“為了我自己。如果不是必須，我為何要保護他？”
魔音反問回去。這樣的理由相當的自私，但是卻是最實際的。
“理由，我想聽聽是什麽把你和嘉兒聯係在一起的，權利，還是金錢？或者是，誰的命令？”
“都不是……我不能說。”
保護唐嘉，是因為曆史的必然。魔音還不想因為唐嘉的“意外”而使自己從曆史中消失。
這是鬼穀子遇到的第二個不能說。
“你為什麽會加入羅網？”
鬼穀子已經預見了魔音的答案，但是很可惜，魔音的回答和鬼穀子的想法有很大的差別。
“嬴政的命令。而且，我暫時沒地方可去。”
鬼穀子原本以為魔音會回答“不能說”！如果魔音回答的是不能說，那麽鬼穀子會更加肯定自己心中對魔音的身份的猜測。但是魔音這麽明確的把答案說出來，雖然同樣證明了鬼穀子的猜測並不假，卻也證明了，鬼穀子對魔音身份的猜測並不完全。
“我以為你是嬴政的人。”
“趙高和嬴政相比，可能嬴政的話對我的影響力會大一點吧。”
當然也隻是嬴政和趙高相比，如果算上其他人，那麽……看看魔音更在乎誰吧。
鬼穀子摩挲著酒杯，隻是影響力大一點而已嗎？不過這種事情也是相當的模糊，這“一點”的標準是什麽，大概隻有魔音自己心裏清楚。
“我調查過你，不過……”
注意到魔音的神色完全是一片理所當然，鬼穀子頓時就失去了利用這一條套話的心思。
“據我所知，你現在擁有的加入羅網之前的身份，全部是憑空偽造的。”
當然因為偽造的相當精細，鬼穀子可是拿出了壓箱底的本事才確定了這一點。
“那麽在擁有這些身份之前，你在什麽地方？”
“鹹陽宮，嬴政的密室。”
這確實是他獲得嬴政幫忙偽造的身份之前所在的地方，當然他也隻在那裏呆了沒多久，嬴政就著手安排魔音的身份了。
“看起來嬴政很信任你，但是我看你對嬴政似乎沒那份效忠之心。”
“鬼穀派的人不也是從來沒有效忠於某個王，也一樣能得到上位者的信任嗎？”
“你這是在諷刺鬼穀派的‘巧舌如簧’？”
鬼穀真正能夠做到“一怒而諸侯懼，安居則天下息”的原因，並不是武功，或者如同墨家或者儒家那樣的某個信念。鬼穀行走天下，多數憑的卻是一張能言善辯舌燦蓮花顛倒黑白的嘴。隻要略動口舌，連諸侯都能乖乖獻出相印，指東不打西，可見其厲害之處。
而這個天下，就算江湖多麽血雨腥風，所謂的武林盟主多麽的位高權重，但是真正掌握天下的，還是帝王家。而鬼穀，便是有這份揣測隻能。連帝王都會聽從鬼穀派的言語，諸侯又如何不畏懼呢？但是隻有在亂世，鬼穀派弟子才有可能有用武之地，因為這是帝王的需要，而當代的鬼穀先生也正好可以趁機或為自己或為天下取得想要的東西。隻是在和平的時候，鬼穀派便不會被帝王所需要，那個時候，也正是鬼穀先生“安居”的時候。
原本這種效忠王室自私自利的門派應該是被百家所不齒的，但是除了在朝廷，鬼穀在百家同樣有著不可磨滅的影響力。雖然門派的弟子一向隻有那麽幾個，但是在亂世中建立的勢力，那些曾受過鬼穀子教導的人，卻早已混入百家。
可以說，無論是墨家或者儒家，還是什麽明家神農家，甚至是陰陽家法家兵家，都或多或少和鬼穀有些牽連。
“怎麽會，鬼穀派可一向是我最為推崇的門派。”
自家的門派能不推崇嗎？雖然……可能鬼穀子並不願意承認他的身份。而魔音也不能告知鬼穀子自己的身份。
魔音說的理所當然，而鬼穀子也不打算在這個話題上繼續下去，所以兩人心照不宣的換了另一個話題。
“你著急和我見麵，因為什麽？”
當然是多年不見非常想念所以想要看看你老人家——這話絕對不可能說得出口。
“幻音打算背叛羅網，我一個人很多事情忙不過來，所以希望鬼穀先生能夠伸出援手。”
幻音當然也就是唐嘉，這一點鬼穀子還是相當明白的。唐嘉想要脫離羅網，鬼穀子當然但是百分百的支持。而魔音既然以此尋求幫助，那麽也就意味著他前麵那個“不幹涉他的決定”有大半是真話，魔音確實完全不阻止唐嘉的任何行動，甚至還在為他出謀劃策。
“嘉兒是你在羅網的直係下屬，如果他叛逃了，那麽你自己不也要受牽連嗎？”
“沒錯，所以為了逃避懲罰，我會和幻音一起離開。”
鬼穀子的眉毛抖了抖，這個借口略顯拙劣了點。不過，嬴政會允許自己安插在羅網的棋子離開？還是說，這是嬴政的另外的計劃？
“不過因為嬴政並沒有要我離開羅網，我這麽做，就等於的同時背叛了羅網和嬴政。我自己的話無所謂，但是帶上一個幻音……所以我需要鬼穀先生適當的伸出援手。”
“我沒理由不幫你。”
無論這是不是嬴政的命令，鬼穀子都必須幫助魔音。畢竟幻音是自己的弟子，如果自己的弟子有可能因為追殺而喪命，那麽作為師父，鬼穀子無論如何都要避免這種情況。
鬼穀子可以不管魔音的死活，但是唐嘉的死活絕對是要插手的。而且……嚴格來說，見過魔音之後，鬼穀子很難對魔音也不聞不問。
“有沒有什麽詳細的計劃？”
“沒有。”
鬼穀子的眉頭狠狠的抖了抖，這回答，怎麽就那麽不負責任呢？
“計劃總是趕不上變化，何況追殺這種事更是無法預料。我隻是希望，鬼穀先生能夠在我們應付不來的時候幫一些。”
鬼穀子深深的看了眼魔音，他的鬼穀派必然是不會暴露於嬴政麵前的，所以如果想要不動聲色的幫助魔音和唐嘉，除非魔音是真正的全力以赴保護唐嘉，而不是，以唐嘉作為誘餌誘導出鬼穀。
“我會視情況而定。”
如果這就是嬴政的目的的話，鬼穀先生不介意陪這個帝王玩玩。鬼穀派經過百年的經營，底下的關係盤根錯節，就算是暴露一部分，也並不是很大的影響。當然，眾人都知道鬼穀派一向一脈單傳，知道鬼穀派存在的寥寥可數，但是顯然眼前的魔音是知情者之一。
“你知道的關於鬼穀的消息，來源於嘉兒？”
畢竟是一起生活這麽多年，唐嘉當然會知道一點關於鬼穀派的蛛絲馬跡，但是也絕對不會太多。
“算……是吧。”
畢竟這份記憶大概真的來源於唐嘉。
鬼穀子敲了敲桌子，對這個回答毫不意外——唯一讓他覺得稍微吃驚一點的，大概就是魔音會承認了。
“聽說你封掉了嘉兒的記憶，那麽是在那之後取走的吧。”
“不是，我對幻音除了封印記憶之外並沒有做其他多餘的事情，而這份記憶也會在特定的時候回來——但是我知道關於鬼穀的消息的理由，不能說。”
又一個不能說！鬼穀子皺著眉，假設魔音說的話全部都是實話，那麽這三個不能說就耐人尋味了。畢竟，連和嬴政的關係都能夠說出來，那麽這三個“不能說”所隱藏的信息，必然是更加令人震撼的。
當然前提是魔音說的話全部屬實。
音殺之術詭異莫測，尤其魔音更是掌握其中的精髓。所以，從魔音口中說出來的話，每一句都需要鬼穀子仔細揣摩。就算再怎麽自信，鬼穀子也不會自負到認為自己完全不會中招。陰溝裏翻船這種事，先哲已經用無數次親身經曆來告誡後人了。
“最後一個問題，你是誰？”
依然是第一個問題，但是能讓鬼穀子問兩遍，顯然答案也是讓鬼穀子在意的。
“……不能說。”
而魔音的答案，也隻能是這三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