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章 私奔
淅淅瀝瀝的春雨，一直下了十多天。
金良在這十多天中，每天都是如坐針氈，要不是一直持續下著小雨，他都想再把方欣約出來談談。度日如年的感覺，就是這樣，陰雨的天氣，讓他的心情更是煩躁，麵對方家時的無奈，麵對周圍人的各色眼神，他感覺這些，幾乎要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他從來都沒有這樣擔心過，每天各種各樣的不好的念頭，在他的心裏麵來回奔騰。家裏慘遭劇變，自從父親被押解京師後，原來的親朋好友幾乎是一夜之間就變了臉麵。不要說接濟，就連他的麵都不願意見，在他的婚事上更是不可能提供絲毫幫助。唯一金良以為對自己始終都好的方伯父，居然也是在應付自己，拖延時間。
如果不是還有方欣對他始終如一，金良都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勇氣生活下去。想著方欣的樣子，金良不由的坐在家中，望著院子中的雨幕，竟然有些癡了。
第十二天的時候，這場雨終於停了。隻是還沒等金良去找方欣，這天一大早，方家的管家就帶著兩個仆人，站到了金良家的門外。
“金少爺，老奴此次前來，是帶老爺傳幾句話給少爺。”方管家自顧自的走進來坐下，自然的就像在自己家一樣。那兩個仆人體格健壯，年紀大約三十歲左右，跟隨著他走進來後就站在他的身後。看見他的行為，金良的心中湧起一股不好的預感。
這個方家的管家，也姓方，金良對他並不陌生。在很早的時候，金老爺子還在時，他對金良很是恭敬。現在雖然也叫做金少爺，但是金良明白，他的語氣和神態中，再也沒有絲毫恭敬的成分。
“有什麽事情，你說。”金良看著他帶來的兩個壯漢，心中苦笑，看來自己的老丈人是鐵了心要退掉這門親事啊！看方管家的意思，如果自己不答應，恐怕就要用強了。隻是你們的如意算盤，可別想打的通！想著方欣答應自己的事情，他心中有些得意的想。
“金少爺，你希望方欣過的好吧？”方管家開口的話，卻出乎了金良的預料，於是點點頭，“當然啊，我當然希望她過得好！”
“可是你拿什麽來讓他過的好呢？就你這個家嗎？方欣小姐每日早晨，喝的奶茶都需要專門調配，每一碗價值三錢銀子！你給得起她這樣的生活嗎？”方管家似乎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看著金良的麵色由白轉青，他微微的搖搖頭，“金少爺，如果金老爺還在世，或者沒有發生那會事，你們兩個當然是天作之合！但是現在，恕老奴直言，你們兩個的身份簡直是天壤之別！”
金良聽見方管家這樣說，心中百感交替，房子中頓時沉默下來。良久，金良才開口，“可是，我會對她好的！”方管家一直等到他開口說話，這才嘿嘿一笑，然後自顧自的拿出來一張文書，展開，擺在金良的麵前。
金良隻看見上麵的兩個字，頓時就怒氣衝天，猛的一把抓過來那份文書，幾把就撕成粉碎！這個文書，竟然是一個已經擬好的休書，上麵什麽都寫好了，隻要他在上麵寫上自己的名字，就一應俱全了。
看見他撕碎了那份休書，方管家歎口氣，“何必呢？何苦呢？”他接著，在金良驚訝的目光中，再次從懷中掏出來一份文書，和剛才被金良撕碎的那個文書模樣和內容，完全一樣，看見金良驚訝的目光，他低笑道：“還好老奴早有準備，就知道金少爺性子剛烈。來人，你們把金少爺按住。”
“什麽？你們敢！放開我，放開我，啊！”
金良聽見他開口，就想奪路而逃，但是他一個十六歲的少年，怎麽比得上兩個三十歲的壯漢。立刻就被扭住了左右的胳膊，拉扯到方管家的麵前。其中一個壯漢手上勁道大了些，頓時他就發出疼痛的喊叫。
“如果你還是有著秀才的功名，我當然不敢對你動手。但是現在麽，嘿嘿！”方管家陰笑著，指揮兩個壯漢將將金良壓在前麵的桌子上，然後不顧金良的憤怒和掙紮，把那份休書鋪在他的麵前，“把手拿過來。”
一個壯漢立刻扭著金良的右手，金良頓時破口大罵，但是方管家根本不以為意，“你盡管罵吧，心中難受，罵出來也好一點。”說話的同時，他拿出一個墨盒，三個人配合，強硬的將金良的手印給按上去。
“噗、噗，”方管家吹著上麵的墨汁，然後對著金良笑道：“金少爺，老奴今日對不住你了。但身為方家的人，就要為方家辦事，對吧？相信金少爺深明大義，也不會對我這麽個老頭子有什麽不滿。好了，你們把他放開吧！”
說話的時間，方管家已經把按上了金良手印的休書折疊好，收進了懷中。那兩個大漢聞言放開金良，但是依然擋在他的麵前，阻止他撲向方管家。
“……你們這樣做，我不承認！我絕對不會承認！”
金良想要搶奪過來休書，但是他到底人單力薄，根本無法在兩個壯漢的防備下衝到方管家的麵前。方管家聽他這麽說，微微搖晃著腦袋，歎氣道：“唉，人生在世，又有多少能盡如人意？麵對無法改變的事實，你就低頭吧！隻要有了你手印的休書，誰還在乎你承認不承認？無論你怎麽說，都已經沒有關係了。對了，這十兩銀子，是方老爺給你的退親禮金，你且收下。”說著，方管家拿出一個銀錠，放在旁邊的桌子上。
“十兩？哈哈哈……”
金良怒極反笑，當初結親時他雖然年幼，但是卻也聽父母說起過。光他們家給方家送的銀子，就不止五百兩！何況還有眾多的絲綢、書畫和珍稀藥材？林林總總，這些算下來恐怕不下一千兩銀子！可是現在，居然就換回來十兩銀子！
“唉，十兩銀子是少了點，不過金少爺你還是收下吧！十兩銀子，對現在的你來說，也算不少了。”這件事，方管家自然知曉，但是他對主人作出的巨鼎，又能說什麽呢？相比起來，方老爺雖然刻薄，但是總算沒有滅絕人性。這樣的事情，擱在其他人身上，也許連一文錢都不會給他！
“金少爺，這就是人生，也是生活。”搖晃著腦袋，方管家當先走出房門。那兩個壯漢緊隨其後，也跟著離開。金良直到他們的身影消失不見，卻頹然的坐到地上。他不敢想象，方家的人會如何利用這份休書，去勸說方欣。而現在，他鐵定是連方家的門都進不去了。
日子一天天的過去，兩個月後，何縣令卸任，歸老還鄉。數日後，四方鎮上的民眾們就傳開了，方家的千金小姐方欣，將在四月份過後出閣！她新的這門親事，夫家是另外一個鎮子上大家族的長子，日後鐵定是繼承家主的地位。
村民們紛紛傳論，都一致認為方家小姐，肯定是上輩子修來的福分！這些話，金良偶爾聽見，心中幾乎萬念俱灰。兩個月沒有見到方欣，金良已經絕望了。方欣給他的承諾，似乎還在昨日，但是卻看不見任何實現的可能。雖然如此，他還是將幾件衣服以及銀錢都收起來。
“知道嗎？明天就是方家千金出閣的日子，方家擺流水宴席，宴請四方鎮上的父老鄉親呢！”
“當然知道，方家還真是大方啊！果然不愧是四方鎮首富，這氣派，嘖嘖，我們這輩子恐怕就隻能見識這麽一次！”
“能見識一次，你就知足吧！記得啊，要空著肚子，到時候美美的吃一頓！”
……
走在大街上，街頭巷尾都在討論的都是明日方欣即將出閣的消息。金良聽在耳中，疼在心裏。本來他才應該是這個新郎，這狗|日|的命運，這賊老天！他都不知道他是怎麽走回家的，癡癡的坐在院子裏，直到天黑。
漆黑的院子中，他獨自而坐。心中想著方欣的容貌，她的話和鎮子上民眾的話，在金良的耳朵中交織，讓他分不清那個才是現實。突然，他感覺到自己眼睛一花，眼前竟然出現了一個人的身影，竟然方欣。
“不是吧，難道看花了眼？”金良自言自語，但是緊接著，他就驚喜的站起來，“欣……欣兒，你怎麽出來了？”
“傻哥哥，我答應過要和你在一起，無論如何我們都不分開。現在抓緊時間，我們趕緊走！”方欣猛的跑過來，和金良擁抱一下，然後接著說，“我把翠兒打暈放在我**，這樣隻能隱瞞一晚上。我們今晚就要離開這裏，一直不停的趕路，離四方鎮越遠越好！我叫你做的準備，都做好了嗎？”她的背上，還有一個小包，裏麵也塞著一些自己的東西。
金良對自己的懷疑感到愧疚，於是立刻說：“當然準備好了，我們現在立刻就走。”說完轉身去房子將背包拿出來。抬頭看看天空，今晚漆黑一片，沒有月亮。隻是很顯然，方欣比他準備的更加充足，因為兩人出門後，在他院門外，有一輛馬車停在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