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活得真實
山神廟外是一片荒野，這山神廟在十幾年前還是挺有人氣的，隻不過後來隨著附近村子居民的搬遷，這裏也就無人光顧了，就這樣荒廢了下來。
枯黃的幹草以及漫山遍野的黃土，這類似於大西北的景象真不像是京城周圍的風景。
蘇燦一個人呆呆的坐在山神廟外，從日出到日落，夕陽橙紅色的光芒映照在他的臉上。
皸裂肮髒的皮膚、幹燥還有雜草的頭發，幹裂的嘴唇，還有無神的雙眼，和這些比起來，他身上那身破敗的乞丐服就沒什麽可比性了。
“他在那裏坐了多久了？”
遠處高坡上，李青竹緩緩的走上前，那裏早已有一個女子站了許久，那是如霜。
“已經坐了一天了。”如霜憂慮的看著蘇燦說道。
說到底，若不是她出現，蘇燦絕對不會搞成現在這個樣子，功力盡失不說，還成了一個廢人。
“後悔嗎？當時出現在廣東，出現在他麵前。”
李青竹來到如霜身邊側頭問道。
如霜沒有說話，隻是她那低著的頭顱和自責的眼神告訴了李青竹她心中的想法。事實上還不止如此，在她心中，蘇燦已經留下了一抹影子了。
就因為她的一句話，一句“武功蓋世，狀元之才，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蘇燦就義無反顧的去靠武狀元，如今才會變成現在這副模樣。
“其實你也不用太過自責，這樣說不得還好一些。”
李青竹的話讓如霜怒了，她猛的轉過頭對李青竹說道：“他都變成這樣了，你怎麽還幸災樂禍的？！”
“是嗎？那你好好想想他以前過的是什麽生活？”
李青竹沒有因為如霜的態度而生氣，反而是好笑的提醒著如霜。
見她慢慢冷靜下來之後，李青竹緩緩說道：“他以前過得錦衣玉食不假，不過，我就問一句，他活得像個人嗎？”
一句話，就讓如霜徹底愣在了當場。
“現在這樣雖然淒苦，但是，卻真實了百倍。”
“如霜，最近一段時間不要去見阿燦，我怕他見到你會受刺激。”
說完，李青竹便轉身下了高坡，留下如霜一個人在那裏品味李青竹的話。
隨著夕陽徹底沒入地平線，蘇燦父親也隨著一眾乞丐回到了山神廟。
“嘿嘿，阿燦啊，你老爹我今天收獲很大啊，來，看看這是什麽？不是饅頭啊，有餡兒的啊！”
蘇燦父親一見到蘇燦就立刻邀功似的把破碗伸到蘇燦麵前，裏麵是一個被咬過一口的肉包子。
蘇燦愣愣的看著碗裏的包子，蘇燦父親還以為他是嫌棄這個包子被人咬過，有些內疚的說道：“對不起啊，阿燦，我是看這個包子太香了嘛，忍不住就咬了一口，不過你放心，我沒留什麽口水在上麵，吃吧？”
說完，一臉期待的看著蘇燦。
蘇燦抬起頭看著他，雜亂無章的頭發，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冒出了許多的白頭發，以前從來沒有仔細打量過自己父親的臉貌這一次才發現，他的臉上已經爬滿了皺紋。
搞笑又討好的笑容掩飾不住對自己兒子的關心，而這一份他早就該察覺到的關愛，直到二十五歲才醒轉過來。
蘇燦忽然之間覺得自己根本就不是一個人，他就是一個畜生！
蘇燦猛的一下抱住他老爹失聲痛哭了起來，他哭得像一個小孩子，山神廟裏麵的乞丐聽了之後也覺得心酸。
“喂，你兒子怎麽了？不會是內傷又發作了吧？”一個老乞丐有些關心的問道，
蘇燦父親雖然不知道蘇燦為何突然抱著自己哭，不過他還是笑著解釋道：“小孩子嘛，看見肉包子高興了，哈哈。”
聽到父親這樣的話語，蘇燦哭得更加傷心了。
直到現在，他父親還為他著想，他痛恨自己，痛恨為何直到現在才察覺到這份不求回報的愛。
自己父親都這麽大把年紀了，不僅不能享福，反而還為了自己去要飯，做叫花子。
為何自己會這般不是東西！！
這一天，蘇燦哭了很久，一直哭到他眼淚都沒有了還在哭。
蘇燦父親一直抱著蘇燦沒有鬆手，輕輕拍著蘇燦的背，以撫慰他那脆弱的心靈。
現在這個時候的蘇燦什麽都沒有了，唯一擁有的東西，就是自己的老父親了。
“現在這份痛，希望能夠讓你活得更加真實一些，阿燦。”
在暗處觀察著蘇燦的李青竹，在心中緩緩的說道，
第二天，蘇燦父親依舊早起跟著乞丐們去討飯，不過這一次，蘇燦卻站了起來，對父親說道：“爹，我也去吧。”
“啊？不行啊，阿燦，你傷還沒好，連路都走不利索的啊。”蘇燦父親聽了連連搖頭拒絕道，
“爹，放心吧，我已經沒什麽大礙了，何況，這種傷不去博取同情，也太可惜。”
蘇燦笑著對他父親說道，而他父親看見蘇燦的笑容也愣住了，這是他這幾個月來第一次看見蘇燦笑。
“嘿嘿，這小子說得有道理啊，這副模樣去博取同情，說不定今天收獲還很大啊。”
其他幾個乞丐見蘇燦要去要飯，立刻出言歡迎，甚至還紛紛邀請蘇燦和自己組隊，以求自己這邊的收獲大一些。
蘇燦父親見自己兒子居然這麽受歡迎，頓時感覺一陣自豪，雖然這隻是在乞丐窩裏受歡迎。
眾人盛情邀請，蘇燦父親也就不阻擋了，最重要的是，他看見蘇燦似乎很享受這樣的待遇。
最終，蘇燦還是跟著自己父親去要飯了。
“阿燦啊，我跟你說啊，這個要飯也是一門學問啊，不是你伸手別人就會給你的，要學會見什麽人說什麽話，說起這個，青竹那小子真有一套啊，他編了一個吉祥歌，隻要到商店門鋪那裏一唱，基本上都會給賞錢的啊，這是最輕鬆的了。”
一路上，蘇燦父親在給蘇燦講著要飯要注意的事項，這一次，蘇燦聽得很認真，也都記在了心裏。
按照父親所教的，蘇燦丟下了身為武狀元的臉麵，他低聲下氣的向別人乞求，又是充滿討好的給店鋪掌櫃唱吉祥歌。
兩人一路沿街乞討，一路走到了華榮客棧，這一路上收獲還是挺多，這是蘇燦第一次嚐到了吃飽飯的感覺。
蘇燦父親和蘇燦走到了華容客棧便停了下來，因為李青竹正坐在門口吃著狗肉，笑著看著他們。
“嗬，今天收獲不錯嘛。”
李青竹看著這爺倆手中的乞討到的食物，笑嗬嗬的說道，
“哎呀，還是青竹你小子有辦法啊，特別是那個喪氣歌，絕對是必殺技啊！”蘇燦老爹連忙跑到李青竹身邊拍著他的馬屁，豎著大拇指說道。
有吉祥歌自然就有喪氣歌，若是吉祥歌唱完還不給錢，那就隻剩下喪氣歌了……
蘇燦看著和自己父親有說有笑的李青竹，臉上也掛起了溫和的笑容走過去坐到了他身邊。
李青竹回過頭來笑著問道：“阿燦，當乞丐的感覺怎麽樣？”
蘇燦聽後，很認真的回答道：“活得很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