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妖魔變異體,不僅僅是形貌外觀上變得駭異於世俗,其動作之凶悍,生機之渾厚,也讓吳平羌等原住民中的高手深感心驚。

即使有關洛陽窮竭至極的氣勢震懾著,安非魚、吳平羌等人也足足耗費了將近兩刻鍾的時間,才將這些妖魔變異體全部鏟除,滅絕生機。

眾人又去糧倉那邊救了個火,還沒來得及緩上多長時間,就從通訊玉牌裏麵接連聽到了兩個壞消息。

一條是來自李珙,一條是來自殷將軍,其他兩條路線上,都遇到了妖魔變異體,卻沒有能夠把握機會,趁著妖魔初現的時機攔截絞殺,現在總計將近兩百頭妖魔,似人非人,似獸非獸,已經全部散入荒野之間,將沿路破壞著向長安趕去。

那兩條路線上的追擊者都已經再度分兵,銜尾追殺,但情況極度不容樂觀。

剛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吳平羌、薑九思等人,都下意識的去看關洛陽,剛才關洛陽的表現,給他們留下的印象、期待,太過深刻。

隻是很快他們就反應過來了,如果那些妖魔還聚在一起的話,或許關洛陽可以故伎重施,可是現在,它們全部分散開來,除非是有分身之法,否則就算是關洛陽,也隻能嚐試著一個一個去追蹤、滅殺。

魔教之人這樣的安排,似乎也預示著,在趕向長安的過程之中,他們有著遠比事先所預料的更大的耐心、更亟不可待的破壞欲。

在長安行刺的正餐到來之前,這場不得不繼續下去的追逐,會比想象中更加曲折漫長。

不過,那些妖魔在各地造成破壞的行徑,也為關洛陽他們這一路人馬提供了馳援的目標。

三塊通訊玉牌,加上大唐內衛遍及各地的最高級別緊急傳訊渠道,讓無數的消息像雪片一樣,飛舞在通向關中之地的這些途徑裏。

除了原本從東都出發的三路追兵之外,各地的府衙、值守,也都收到了提醒。

烈陽高照,快馬飛馳而來。

黑色勁裝的內衛,背著藏有緊急文書、紅蠟蓋印封口的竹筒,從馬背上眺望渡口那裏,隻見運糧的船隊已經出發,來不及多想,就飛身而去,搶了一艘小船。

船工被他嚇了一跳,正要開口質問,內衛已經一槳砸在水中,混雜著內力的木槳,並非是胡亂的打砸下去,而顯然有著不遜於這些船工的熟練。

激白的浪花湧動,小船箭射而去,船工立足不穩,摔進水裏。

片刻之間,小船就已經追出數裏,距離運糧的船隊已經不到百丈。

忽然,船隊上有人陸續落水,不是一個兩個,而是僅一艘船上,前前後後就有幾十個人落入水中。

從船隊最左側的那艘船開始,接著是第二艘、第三艘,好像隻是眨了眨眼睛,再去看的時候,就已經有超過一百個披甲士兵落水。

剩下的運糧船上,顯然也有人發現了不對,呼喊警告的聲音直接傳到百丈開外。

押糧官手中一杆紅纓槍,提槍在幾艘船的桅杆之間跳躍,身手矯捷,內功不凡,像是發現了什麽,對著其中一艘船舞槍殺去。

黑衣內衛能夠看到,那押糧官身在半空的時候,手裏的紅纓槍於驟然加速之中,彎出一個強韌的弧度。

槍刃上爆起了一陣火光,與槍頭的紅纓繚亂在一起,鮮豔奪目,呼嘯劈向船艙。

可是就在碰到船艙之前,隱約有一道清涼水色的劍氣飛出,筆直的劃開空氣,也將槍和人一起切斷。

直到墜落水中之後,押糧官的屍身才分斷開來,暈染出了大團的紅色。

那艘船的船艙很快變得千瘡百孔,從內部激發出來的劍氣,有的細小鋒銳,將想要靠近那裏的人射穿,無論多麽勇悍的將士,多麽精良的盔甲和兵器,在那樣的劍氣麵前,都跟空虛脆薄的紙張一樣。

有的劍氣,卻是飛得越遠,就越顯巨大,清涼水色,隱隱透明,斬斷船頭一角,劈開其他船的船艙,切掉桅杆,甚至從船體側麵轟出大洞。

那些滿載著糧食的大船,一艘艘的都進了水,慢慢的傾斜、下沉,船上的人要麽變成屍體,要麽忙不迭的跳水逃命。

有道劍氣遠遠的飛過來,飛過了百丈的距離,恍如巨大的琉璃薄片一閃而過。

距離運糧船隊尚有百丈的那艘小船,從頭到尾一分為二,接著分成兩半的船體,爆碎成巴掌大小的木片,散落在周圍的水麵上。

但是黑衣內衛早已經主動跳入水中,消失不見。

唯一一艘船艙頂部開了千百個窟窿,底部卻完好無損的大船裏,也有不少裝米的口袋被劍氣劃破,紫黑色的米粒,像流水一樣傾瀉下來。

邵淩霄的劍指垂落,張揚的黑色長袍變得柔順服帖,長袍的下擺碰到地麵的木板,看著那些米落在地上,積成小山。

當天,洛陽糧倉那邊的大火被撲滅的太快了,雖然沒有親眼目睹,但是邵淩霄可以輕易的估算出來那場大火造成的損失。

——應是一萬石左右。

這種程度,放在一座糧倉來說,或許已足夠讓人肉痛,天下第一倉失火的象征意義,也會帶來不少的麻煩。

可是大唐一年的糧食裏麵,隻有一小部分被劃分為存糧,在這一小部分裏麵再損失掉一小部分,對於整個大唐來說,就不過是皮毛罷了。

過了今天就不一樣了,加上這支船隊的話,一萬石,將立刻變成一百零一萬石。

“教主。”

朱琳琅走進船艙,抱拳行禮說道,“整支船隊就隻剩下這一艘船了。”

邵淩霄點了點頭,走上前去,右手接住了正在流瀉的米粒,很快就接滿了一把,微涼而幹燥的米從手掌周邊繼續向下滑落。

他收回手來,低頭嗅了嗅這一把米,莫名的露出一點笑意,手掌側翻,看著那些米粒滑落,最後在手心的皮膚上留下不少紫色的粉印。

這種紫黑色的稻米,並非是被染料染成這種樣子,而是天然生成,表裏如一的古老食物。

西南之地有著漫長的種植稻穀的曆史,在那些潺潺流水的梯田之間,得天獨厚的氣候環境,促使當地出產著粒粒飽滿、香氣醇厚豐腴的穀物。

但是品種,地區,耕種水平的不同,讓最平凡的糧食作物也分出了許多等級,最高檔的,就是這種紫米。

西南六詔之地,當初年年都要向魔教總壇進貢包括紫米在內的各類香米。

邵淩霄還記得,每年這批貢米剛送到總壇的時候,按規矩,會撥出一部分,發給那些位階不夠,但勤勤懇懇,值得嘉許的教眾,往往還伴隨著一些錢幣、丹藥、功法的賞賜。

在他小時候,很喜歡在那種時節,到魔教總壇後山的斷崖上,俯瞰群山之間,往下看去隻有山嵐深淵,往遠處看,隻有岩林蒼莽,但是一百,一千,直到數量數不確切的炊煙,終究會超過蒼黛的高峰,直到連接天上的雲氣。

那個時候,老得已經有些健忘的師父,會不厭其煩的跟他說起,這六詔王國、十萬大山之中,凡有炊煙升起的地方,都是他未來的子民,是供養教門的祭所,滋生無邊自在之人的土壤。

“西方使者,我定下要燒糧倉的這個計劃時,摩天就決定要讓你去執行,你接過任務的時候果然也沒有半點猶豫。”

邵淩霄的神色之中,還帶著追憶往昔的餘韻,“不過我現在有點好奇,你對於我們的行為,真的一絲意見都沒有嗎?”

火羅道,現在已經被外人完全視為魔教餘孽的這個組織,從西域來到中原,其實已經有了一代人的時間。

他們在各地設立的分壇之中,下層的教眾,有很多都是土生土長的大唐人。

但是在真正的總壇高層那裏,直到夜摩天實施改革、編纂種種新的教規之前,仍有九成以上的都是西域人在把持。

到了今天,他們的高層之中,有五成是近些年吸收進來的邪道高手,三成的西域人,和兩成的魔教舊人。

朱琳琅就是一個西域人,雖說他全然是做中原百姓的打扮,但是那煙青色的須發掩映中,還是能看出幾分略異於中土的五官輪廓。

相比於那些中原邪道,他這樣的西域人,自問更能夠體會到邵淩霄的心情。

西域有許多國家都處在常年的征伐之中,因為各個國度的疆域範圍都不大,有的甚至隻是那麽一兩座土城,所以滅國,對那裏的人來說是比較常見的事情。

可是,國有大小之分,人心卻沒有那麽大的差異。

有一些僥幸度過了百餘年光陰的西域國度,已經形成對自家國邦的認同,在被夷滅的時候,殘餘之人那份想要複仇的心情,同樣是大到不惜把所見到的一切都燃燒殆盡的。

跟這些魔教舊部比起來,區別隻在於,西域那裏的亡國之人,往往沒有把最大的、毀滅性的想法去付諸實踐的能力,他們的對手,也大多隻是局限在荒漠綠洲之間的國度,而絕非是大唐這樣的遼闊帝國。

朱琳琅每當想到這裏的時候,心裏都有一點想要歎氣的感覺。

夜摩天大刀闊斧改革之後的火羅道,其實力在近十年來膨脹至此,如果願意去西域的話,就算統合諸國,過個十幾二十年,形成比六詔更強大的國度,也並非不能。

可惜,正因為朱琳琅能夠體會那種心情,才更明白,當邵淩霄恢複行動的能力,當夜摩天重拾這一份報仇的信心,再想讓他們的目光從仇敵身上移開,是多麽艱難的一件事情……就算是大唐,也一樣。

“副教主對我有大恩,十五年前,我就立過誓,餘生願為他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最後,朱琳琅也隻是這樣回答。

“十五年前,哦,是因為龜茲國那件事嗎?”

邵淩霄拍了拍手上的紫色米粉,說道,“龜茲國師居然僥天之幸,修成了宗師的境界,就有了一些雄心壯誌,想要鎮壓周邊的部族,結果其中有一部正值祭祀之時,被他闖入,破壞了曆來最神聖的風俗,不惜抵死相拚,結果被他屠殺全族……”

朱琳琅時隔多年又聽到這件事情,依舊將手指收緊了幾分,幾乎捏成拳頭,道:“教主也知道這件事情?”

“當時你還不是一方尊使,許彌遠也不願意為了你們這幾個人去複仇,摩天聽說了這件事之後,帶你們去刺殺了那人。”

邵淩霄搖了搖頭,“那你知不知道,摩天當初其實不完全是為了你,而是因為那個人修成宗師所用的法門,是從我教寶典之中流傳出去,教中已經連著幾代宗師,都是以朝生夕死劍訣成就,而並非走通了那道法門。”

“摩天很是不悅,覺得教內無人能成,教外之人更是不配。他連發了十四封信吵我,我就去學了那門功法,然後告訴了他,要怎麽才能殺死以那道法門成就宗師的人。”

朱琳琅並沒有什麽意外的神色。

當年夜摩天對別人說的是那個龜茲國師,剛好走火入魔,才給了他們行刺的機會,但作為隨行之人,他這些年來反複回憶,早已猜出,那個人會走火入魔,跟夜摩天脫不了幹係。

“無論如何,副教主的恩德是真真切切的,若不是他,就算到今天我也報不了仇。”

邵淩霄笑了笑,問道:“那你覺得我們能報仇嗎?說實話。”

朱琳琅沉思片刻之後回道:“等教主傷勢完全恢複,要刺殺皇帝,應當也有六七成把握吧。”

邵淩霄又道:“隻報複一個皇帝,夠嗎?”

朱琳琅說道:“假如要報複整個大唐,則相比現在的行動,倒不如前往西域,統合諸國,壯大之後,徐徐圖之。”

邵淩霄:“西域貧瘠之地,就算可以征服統一,要想練兵圖強,少說也要二十載之功,已經過了十年了,再過二十年的話……”

二十年的時間,對於一個絕頂的宗師來說,算不上是多麽漫長。

邵淩霄並不缺乏這種耐心,如果他肯表態的話,那麽夜摩天也隻會遵循這種意見。

可惜的是,有很多很多人,等不了二十年。

這些話邵淩霄沒有再說,他一劍斬下,沉了這艘運送貢米的船,踩在木板上,帶著朱琳琅渡江而去。

江水彼岸,秋如醉、琴劍書傘四侍從,都已經在那裏等候。

邵淩霄帶著他們沿岸而去,等看見城牆輪廓的時候,就遠離江畔,折向城門。

他們本該穿城而過,然而在路過一家飯莊的時候,裏麵傳出撲鼻的香氣,邵淩霄側目看去,居然好像被這股香氣所吸引,帶著眾人進了飯莊。

飯莊的堂屋建的很是開闊,除了桌椅客人之外,還有許多夥計腳步匆匆,靠近櫃台的地方堆放了許多酒壇。

別出新意的,是在堂屋的一角,放了幾個小火爐,有夥計正用鐵絲網蒙了東西在炙烤。

雪白的牛蹄筋、鮮紅的牛羊肉、嫩黃的鵝翅,在他們手上很快便油汪汪的黃了起來,油水滴落的時候,炭焰微微一低,呼的一漲,也帶出少許焦香。

不過最惹眼的並非是這些東西,而是一種鮮紅的菌菇。

調料紛灑,炭火淩亂,也蒙不住那菌菇切片之後,在火上愈發迫顯出來的一種豔紅。

秋如醉一看見這些東西,便撫了撫平坦的小腹,說道:“也真是有些餓了,教主,吃些什麽?”

邵淩霄自選桌子坐了,指了指那些菌菇,說道:“先來那一樣吧。”

店裏的夥計看他們氣派非凡,早有一個候在旁邊,當即眉開眼笑的說道:“客官好眼力,這紅仙子,天上地下獨一份,可是隻有我們這裏西山林中才能尋到的珍品,也隻有每年的五六月份才能找到。”

“而且這紅仙子剛出土層,藏在枯葉下的時候,長得極其緩慢,一不小心就會被踩踏損毀,一旦時候到了,在雨中冒出頭,又長得極快,會在兩個時辰之內,長到嬰兒拳頭大小,傘蓋蓬鬆、翻卷、老化,那就不能吃了,采摘必須及時。”

“天上地下獨一份,嗬,西南十萬大山之中,像這樣的東西,並不少見。”邵淩霄說道,“不過這些,確實采得恰到好處。”

夥計笑容滿麵:“客官真是見多識廣,十萬大山裏的事情也知道。”

秋如醉又點了幾樣,那夥計便趕去忙活了。

旁邊一桌客人本來正在喝酒,也起了談性。

其中一個腰間有鏢囊的獨眼漢子,對同桌的人說道:“提起十萬大山,最近有件事鬧得沸沸揚揚……”

坐他對麵的人搶話道:“知道,當年西南魔教的教主重出江湖,老君山被突襲,天方真人跟魔教教主一戰,破碎虛空,這事前兩天我就聽說了。那魔教餘孽勾結的是火羅道,而我門中師長前一陣子就已經跟內衛的人有所聯絡,一舉發難,拔除了我們渭州那邊的一個火羅道分壇,聽說各地還有很多派門動手。”

獨眼漢子唉了一聲:“你這件事已經是老黃曆了,就在剛剛,我在府衙那邊親耳聽見,魔教妖人真的造出了一批妖人,披毛戴角,鱗甲怪狀,從東都那邊分很多路線要趕往長安,沿路燒殺食人,無惡不作。”

“府衙那邊要調動所有人手看顧糧倉,待會兒吃完了酒,我也要過去了。”

對桌的人愣了愣:“還有這事,那怎麽不請我去?”

“嗬嗬嗬,我這不是在說嘛,李兄願意去再好不過了。”

獨眼漢子端起酒杯,“等喝完這壺,我們同去。”

邵淩霄饒有興致的看著他們,道:“兩位仁兄,我聽說那魔教的妖人,皮糙肉厚,力大無窮,堪比一流高手,而且是真的會吃人的,你們竟絲毫無懼嗎?”

獨眼漢子豪放笑道:“這位兄台請了,所謂得道多助,失道寡助,魔教固然凶惡,畢竟勢單力薄。”

“我們各地多少血性漢子,縱然一流高手罕見,但得到提醒之後集結起來,以逸待勞,以眾敵寡,眾心一致,就要殺那麽一兩個妖人,又有什麽好害怕的?”

邵淩霄大為讚同,道:“說的好,魔教有這一眾高手,如果聚集起來潛入長安也就罷了,偏偏要分兵四處殺掠,當真愚蠢至極。”

“當今天下除了邊境之外,就數這東都到長安之間的幾條路線,幾片區域,武林派別最為繁榮,可謂高手如雲,昔年清河郡公崔陵房,好像有這麽一句話,說大唐高手,七成都在關中。”

他說到這裏又微微一歎,“但是我又聽說,關中高手大多明哲保身,千裏金城,天府之國,在此立身大為不易,都是有智慧的人呐,他們願意涉險嗎?”

“大唐乃禮儀之邦,平日裏他們行動克製,並非全是惜身怕事,而是顧全禮數啊。”

門外有一個聲音,接過了這段問答。

俊逸超常的樂師,身披錦緞,手抱琵琶,踏入這飯莊堂屋,一雙深愁如水的眼眸看向邵淩霄,道,“魔教此番放出的妖魔,縱火燒倉,蔓延民居,食人肉,嚼人骨,囫圇入腹,所過之處,血腥慘狀,不忍卒睹。”

“關中的禮數,絕不會施加在它們身上,關中的刀劍,亦絕不會吝惜於斬向它們的頭顱。”

邵淩霄撫掌笑道:“三軍效命,為功為爵,敢不死戰,十年前大戰如此,不值多談,但如果十年後民間高手自發作為,也敢迎妖魔而上,殞身不恤,那我真該敬他們一杯。”

樂師手上撫弦,道:“教主的酒,我們恐怕受不起。如果真有幾分為敵的尊重,那就請教主聽完我這一曲如何?”

“長安的琵琶,聞名遐邇,但隻聽曲子太寡淡了,我們來打個賭吧。”

邵淩霄說道,“你與友人暫且失散,但你好像以為關中不乏你的同道,那就賭,等你這一曲終了時,有幾個不相識的人敢站在你身邊。能有幾個人,我就承諾幾日不出手。”

獨眼漢子那一桌的人,早就聽出幾分不對,神色數變,按著鏢囊站起身來:“你到底是……”

邵淩霄提起一根筷子敲在酒杯上。

叮!

一圈波紋**開,擴張成轟隆隆的巨響,飯莊屋頂炸碎,朝四周掀翻,門柱牆壁全部轟倒,桌椅人體滾滾而去。

獨眼漢子等人,頭腳為兩端,像風車一樣滾動了十幾圈,落地的時候卻覺得自己傷勢不重,隻吐了兩口血。

“去吧,去通傳全城,去傳信城外,去找你們覺得敢過來的人。”

他們聽到這個聲音。

“邵淩霄在此,誰敢來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