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真是遠古年間那些距離君主境界隻差一線的人,最近蘇醒之後,在境界上取得了一些突破,那也不該有這樣的手段,這個人,恐怕是個外來者。”

漆黑漩渦裏麵的聲音,平緩的訴說著,“就像是五十年前,那些給了我們些微新鮮刺激的人,不過當年的那一批,僅有血脈奇妙,本身卻非常弱小。”

“而如今的這個外來者,本身的境界,應該與君主相當,隻是也因為某種緣故,以分身行事罷了。”

琅虛國主臉色微變,道:“那個所謂的……主神空間?”

當年那批外來者的血肉,潑在地母神族的化石之上,七大君主察覺到了異樣的氣息,合力傳遞出了一點點的氣血,將那塊石頭活化過來,吞噬了那些血肉,形成最初的太歲。

在這個吞噬的過程中,其實七大君主,都分別從那些血肉物質裏麵,讀取到了一點點殘存的信息。

太淵神殿的三位君主,事後把自己讀取到的那些消息匯總了一下,拚拚湊湊,就得知那些人都是來自一個叫做主神空間的地方。

在遠古文明時期,有很多地母族人猜測過天外群星之間會不會有其他的文明,暢想過那些文明大概會是什麽樣子。

後來文明發達了,他們也開始暢想宇宙之外的景況。

那個時候的文學作品,同樣非常繁榮,地母族人們筆下的一些幻想故事,也不是沒有類似於主神空間這種可以連通諸多宇宙的東西。

但是幻想是一回事,當他們發現這種東西是真的存在時,終究還是不免在心中激起了些波瀾。

不否認的說,琅虛國主自己也曾經想過,有沒有什麽辦法,能夠讓自己加入到那個主神空間裏麵去,到其他世界去遊曆。

可惜五十年來,他們再也沒有遇到過輪回者的存在。

忙於族人們的複蘇,忙於重建自己的勢力,破解封印,轉移出本體的根基,許許多多的事件,讓他們當初的那些想法,漸漸淡化,沉澱了下去。

沒有想到,如今又有一個疑似輪回者的存在出現,卻是以這樣的方式,為當今世上本就暗流洶湧的局麵,又投下了一顆巨石。

“可惜啊,可惜。”

太淵神主感慨道,“此人到來之後,應該知道天宮與神殿,各有三位君主,元君廟隻有一位,他卻悍然站在元君廟那一方,可見他的誌趣抱負,行為目標,與我們實在不可共存。”

“不然的話,我倒真想釋出一些誠意,交換一些資源,看看能不能通過他這個途徑,前往那個叫主神空間的地方去看看。”

琅虛國主大皺眉頭,說道:“以此人如今的所作所為,太淵你豈可再有這樣的想法?!”

“假如真的是輪回者,他的本體能夠成長到與君主相當的地步,應該見識過許多世界的修煉道路。”

琅虛國主聲音低沉,“倒也難怪他能夠拿出穴竅法門這樣的東西來。”

“可既然是輪回者,所有事情都追求效益,又怎麽會隨便讓這種法門流傳出來,看來這裏麵不是可能有問題,而是絕對有問題!”

“不但是從他那裏流傳出來的法門不可用,就算是古紀天王重新推敲過後的那一套功法,也不可完全信任。”

“難保會不會在族人們修行過程中,以某種我們不知道的途徑,也為這個輪回者送去了好處。”

太淵神主嗬嗬低笑了幾聲之後說道:“不學那個人流傳出來的法子也就算了,連古紀天王重新推算過的法門都不學,你也未免太謹慎了。”

琅虛國主說道:“這種事情,再謹慎也不為過!”

太淵神主說道:“我知道,我的意思是,假如要做到最高程度的謹慎,自然是不該學的,但本體被困已久,局勢又有巨變,如果我們心中有了一點急切,放任手下去學這種可以加快修行的法門,也算是一種正常的反應。既然如此,我們何不顯得更‘正常’一點呢?”

琅虛國主眼光一轉,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

假如這套法門真的另有玄機,那麽,如果他們完全不學的話,關洛陽肯定會改變計劃,百般襲擾,動用別的手段。

與其這樣麻煩的去見招拆招,不如將計就計,順水推舟。

“如果是按‘正常’反應……”

琅虛國主說道,“這個時候,我們都應該帶領人馬,趕到女真王朝那邊去,防止元君廟的勢力趁機向北擴張,對我們的地盤造成影響。”

“而且我們帶走的這些人,正好可以在這種戰爭的氛圍裏麵,磨練武功,兼修穴竅法門,取得更大進步。”

他有些為難,“可是你我實際的打算,是明修棧道,暗度陳倉,修煉了穴竅法門的這一批人,等於是一定程度上被我們放棄了,要怎麽挑選這批人呢?”

“這件事情,你不能以親疏來決斷,要更有魄力一些。”

太淵神主說道,“留在皇城的這批長老,都已經學過穴竅法門,肯定是要帶走的,其他各地的長老、執事們,就把他們召集回來吧。”

“我已經尋回了兩座青紅壽海,我們真正的計劃吩咐下去後,也需要有足夠的人手去實行。”

兩人商議妥當,立刻發號施令,很快帶著羅刹國皇城區域的那些精銳高手,登上了上品神兵船隊,全速向南而去。

他們趕到女真王朝上空時,派了一名長老下去,通知女真調集大軍,並且給女真高手傳授穴竅法門。

船隊本身毫不停留,直抵太行十三旗總壇所在的紫禁城。

琅虛國主在船頭上,遠遠的感應觀察,發現在天子渡的方向,也升騰起兩道氣血異象。

一者紫光通天,光柱頂端托著璀璨而渾厚的巨大雲團,那雲團,又如寶珠,又如宮殿,又如廟宇,又如紫晶玉碑,銘刻萬代先賢功德,傳承後世,教化眾生。

正是紫元君的“廣法紫氣”異象,又稱“光化紫氣”,能化萬般物質為紫光,又能柔化紫光成氣團。

看似柔和平靜,可一旦用於殺伐,紫光掃射,紫氣流轉,生靈化為粉碎,溶解屍骨無存,也是一等一的恐怖手段。

另一道氣血異象,則猶如神樹,枝繁葉茂,花朵如白鴿垂翼,枝葉之間隱約懸掛著一輪輪或虛或實的烈陽光焰。

從紫禁城到天子渡,一共也隻有兩百多裏,琅虛國主看得清清楚楚。

“珙桐神樹?”

琅虛國主冷哼一聲,“桐恩小兒,想不到你這麽一副將死不死的模樣,本體根基都衰弱至此,境界倒是真的已經跨過了那層界限。”

“但我卻不知,當時岷山之中,伯山也在,天宮的人也在,你卻為什麽選擇了與元君廟的人聯手?”

那天子渡之中的神樹聽到了他的聲音,花葉微動,發出回應。

“原來是琅虛國主,記得當年,我也曾經多次宴請過國主,更與伯山主討論音律,向神主屈膝請教武學,為神殿年年獻上貢品。”

桐恩侯跨越兩百多裏的傳音,像是暮年老者與幼童的聲音疊加在一起。

“不過那為了保存桐恩國的無奈之舉,又能有幾分情誼在呢?”

“無論是神殿還是天宮,當你們站在師尊的對麵,難道我還會選擇幫助你們嗎?”

“你說什麽?!!”

琅虛國主老眼一眯,寒芒四射,字字沉硬的說道,“你是紫元君的弟子?”

桐恩國,處在太淵神殿和古紀天宮的地盤之間。

太淵神主他們叛出元君廟的時候,桐恩侯還沒有出生。

而後來,元君廟剩下的勢力範圍,與桐恩國之間相隔了十萬八千裏都不止,幾乎完全沒有一點交流的途徑。

琅虛國主是萬萬沒有想到,紫元君居然能在他們兩方勢力的眼皮子底下,教出這麽一個徒弟來。

“你們的背叛,是祖廟教育最大的一次失敗,以至於世人也早就忘記了,教化後輩,本來就是祖廟最擅長的事情。”

紫元君輕輕歎息,“我當年秘密收下的弟子,又何止桐恩一個,可惜,不知道其他人有沒有能度過那場大災難。”

桐恩侯當年雖然不像七大君主一樣,在太空中正麵攔截那一股震**太陽的高能物質,以至於全部重創,還被砸入地母層深處。

但是,他是剛好在邁入了君主境界的緊要關頭,就遭遇了遠古大劫難的衝擊,受的傷也不輕,又為了盡可能的保護子民,施展神功大法,製造了覆蓋全境的天荒靈石。

真要說起來,他的本體,比七大君主的本體還要淒慘的多。

七大君主好歹本體還保留著君主境界的力量,隻是不能脫困,而他卻是連本體都衰弱到了十二重天的範圍內。

為了延續生機,他已經與自己的神兵珙桐聖樹,合而為一,甚至借助花開花落,斷枝重生,發出新芽的手段,為自己延命,使意識清醒過來。

所以如今,他的神樹之軀,內部所有氣血,也都屬於一半衰老、一半稚嫩的狀態。

運功對話的時候,才會產生這種蒼老與童稚的聲音疊加在一起的感覺。

其實他光憑自己,還不知道什麽時候能清醒過來呢。

多虧了紫元君製作的那些玉佩,那些玉佩表麵是能夠為九英道長他們療傷,實則耗盡外層功效,玉佩變色之後,內藏的一種效果才會真正釋放出來。

紫元君對桐恩侯的《三辰應日大法》和珙桐神樹這件護國神兵,都了如指掌,用玉佩輻射理順神樹脈絡,鞏固思維物質,使桐恩侯恢複清醒所需的時間,大大縮短了。

紫禁城那邊,太淵神主的聲音,暗中傳遞到琅虛國主耳中。

“我向他們後方觀望,齊魯之地,有大量兵力調集過來的痕跡,但是沒有望見那個外來者。”

太淵神主說道,“他恐怕是西去天宮的領土查探一些事情了,我也暗中去看看吧。”

桐恩侯的存在,非常可惱。

即使關洛陽已經離開,紫元君和桐恩侯聯手,也完全可以在神殿兩位君主的攻勢下,支撐很長時間。

不過從另一個角度來說,桐恩侯這種神樹之軀,進攻能力頗有不足,就算神殿這邊隻留琅虛國主一個人在這裏,也可以在對麵那兩個人聯手時,支撐很長時間。

太淵神主本來便沒有顯露真身,傳音之後,就直接隱匿蹤跡,一路西去了。

……

極西之地,天宮群殿。

當地的太歲武者,還有那些本來侍奉著天宮族人們的仆從,現在都亂糟糟的,惶惶不安。

關洛陽的身影在高空之中浮現,俯瞰下方,仔細感應一番。

這裏一個高手都沒剩下,天宮族人,應該全都被恒王帶走了。

“隻顧著逃跑,明明應該察覺到我孤身追來,居然還連一點阻擊我的想法都沒有。”

關洛陽若有所思,“看來元君說的沒錯,恒王確實不能輕易聯係到那個安渡王。”

天宮三王之中,安渡王和其他二王心性頗有不同。

當年古紀天宮和元君祖廟作為世間兩極的時候,天宮三王還是非常團結的,但是後來太淵神主創立神殿,手段異常激進,動輒滅國,侵吞他方領土。

古紀天宮與之對敵多年,兩邊明爭暗鬥,愈演愈烈,大戰斷斷續續,同樣變得毫無底線,不擇手段。

而這種戰爭層麵上的不擇手段,往往不隻是針對敵人,對依附在自家這邊的諸多屬國,甚至對天宮本土的子民,也必定會有不小的影響。

安渡王那個時候,就逐漸對天王、恒王,積累了很多的不滿。

等到他們與太淵神殿對敵了千年時,他把原本的稱號“永王”,改稱安渡王,就已經是到了不屑於掩飾自己態度的地步了,隻是為了自家族人,依舊維持著天宮的大局。

但是安渡王的族人當時還是受到了一定的排擠,大多居住在天外星陸,甚至是居住在懸陽天軌上,負責平時巡邏、檢修天軌神兵那樣繁重的工作,在遠古那場大劫難中存活下來的可能,非常微小。

前兩年複蘇之後,紫元君曾經見過他一麵,認為他很可能已經不跟天王、恒王同處,甚至沒有聯係了。

隻是關洛陽還是覺得這種事情不夠保險,非要親自來看看。

“這種足夠影響局麵的戰力,放任在外,還是有些不妥,有機會的話,我得找到他,親自見一見。”

關洛陽略微思忖著,隨後飛落下去,抓了兩個人,詢問出除了天宮族人之外,這西方大地上高手最多、權位最重的城池在什麽地方。

問清楚之後,他輾轉千裏,飛到一座大城上空。

這座城果然也不小,處處大屋,街道井然有序,不乏城堡莊園。

尤其是這座城市的地下結構,造得非常巧妙,本來隻是用來排水排汙的係統,但也不知道出於什麽目的,花大手筆建造起了如同地下城市一樣,四通八達,錯綜複雜的通道。

其中部分通道,甚至可容舟船通行。

關洛陽能感覺到,有幾個太歲武道練到了接近七重天的人物,居然居住在地下那些舟船之中,與地下濁河共處。

實力堪稱高手,淪落到如此地步,居然還不肯逃出城去,反而選擇在那等汙濁之地作威作福,心思實在可笑。

關洛陽也懶得去理會這些人從前身份如何,彼此有無仇怨,隻是一股氣勢釋放開來。

轟!!!!

頓時大氣震**,層層白雲全部散開,露出空曠無比的藍天。

其實今日這片土地上,天光正好,天空中本來雲朵稀疏,可以看見藍天的地方也不少。

但是現在,跟這個以關洛陽為中心的圓形曠藍區域相比,其他地方的藍天白雲,都堪稱汙濁,比不上這裏通透高遠。

可惜這座城裏,暫且沒有什麽人能夠有閑心欣賞。

因為關洛陽的氣勢壓下,全城人畜的思維,都猛然一頓,大腦陷入短暫的空白之中。

關洛陽衣袖一揮,布料纖維轉變成上百根七色鋼針飛射下去。

鋼針穿透屋頂,穿透城堡,穿透地麵,把那些可堪入眼的太歲武者,全部打了一根鋼針入體,將其生死納入掌控之下。

這些鋼針本來就已經非常纖細,一旦入體,又一分為萬,奇細無比,密布體內各處,外人絕難察覺,自身卻擺脫不得。

關洛陽略作等待,等他們清醒過來,就要通過靈能七色鋼針,發布一些命令。

隻是還沒等城中的人清醒過來,一種微妙的氣息,就被關洛陽捕捉到了。

“哦?還有高手?”

關洛陽扭頭向東看去,看似曠野漫漫,長空風冷,空無一人。

他卻露出饒有興趣的神色。

“我聽說太淵神殿,琅虛國主的《百色裂空大法》,氣勢煊赫,有天地千裂,穹空百斷之威,想必沒有你這樣近乎徹底與景物同步,不露痕跡的隱匿手段。”

“那麽,你是太淵神主!”

關洛陽完全是肯定的語氣。

“嗬嗬,再怎麽誇讚,也還是被你看破了。”

百裏之外,天上地下,隱約出現十幾個分布不規律的漆黑漩渦。

漩渦裏麵傳出太淵神主的聲音。

“難怪能夠擊潰古紀天王的複蘇之身,真是了不得的人物。”

太淵神主說道,“可是看起來,你還是沒能追上恒王。”

“我們的兵馬,已經在九州北部對峙,你卻要小心天宮的人什麽時候殺回來一雪前恥啊。”

他的聲音,帶起大片的粒子自相繞轉,大弧套小弧,無數軌跡層層疊疊,難以分清,影響的範圍不斷擴大,使這些微觀粒子散發出的輻射光暈,都陷入一種忽明忽暗,渾渾茫茫的狀態。

那座大城裏麵的所有生物,還沒徹底清醒過來,就又陷入一種近似夢遊,呆立不動,譫妄囈語的狀態。

關洛陽卻在這種影響下,分毫不為所動,就像太淵神主一路跟來所觀察的那樣,毫無破綻。

等太淵神主這段話說完,那些漩渦又漸漸淡去,氣息越來越遠。

“既然遇上了,就想這麽一走了之嗎?”

空中忽然間裂開一道筆直而耀眼無比的白痕。

從關洛陽身邊突兀顯現,延伸到百裏之外。

當百裏外的那些淺淡漩渦,被一股充斥四野,不斷膨脹且向前推進的宏大拳力摧毀。

關洛陽殘留在城池上空的那道影子,才開始變淡。

太淵神主的聲音奇異的揚起,有些意想不到:“你、居然現在就要跟我交手?”

“廢話!”

關洛陽的身影在那些崩潰的漩渦間猛烈的一閃,再度消失。

“你暗中看了我多久,我就打你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