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綠眼睛的男人和三具屍體一起上車,離開之後不到半個小時,孔青雲就急匆匆的趕到這裏,跟關洛陽碰麵。

“怎麽會是雁度他先有動作,主動向別人挑戰這種事情,他已經有七八年沒有做過了。”

地下生活區的客廳裏麵,天花板上的方形燈大亮,孔青雲麵色沉靜,隻有眼中能看出少許焦慮之意。

關洛陽不緊不慢的為他倒了一杯茶,說道:“我之前就殺了他一批手下,那時候還算是扯著西南陶朱的皮當煙霧彈,可他們到現在才有反應,已經比我預料的慢得多了。”

孔青雲接過茶杯,道了聲謝:“我擔心的是,他們這個戰書來的這麽巧,會不會是跟新馬其他三家暗地裏有了聯係。由雁度作為主力來纏住你,那三家再一起發動。”

“哈哈,那有什麽不好嗎?世上隻有千日做賊,沒有千日防賊的道理。”

關洛陽為自己也倒了杯茶,吹了吹熱氣,悠然品嚐,說道,“你說他們隻是有可能已經勾結在一起,那我們就把這個可能變成百分之百吧。”

孔青雲定了定神,意會道:“原來你是這個意思,說的也是,遲早要有這一場,還不如順水推舟,搶占更多的主動權,九月十九,日子定了,再由你來定地點,我們能做的準備就多了。”

關洛陽點點頭:“沒錯,即使他們原本沒有接觸,我也要把這個消息通知給那三家。”

孔青雲沉著道:“我懂了,我會聯係媒體的。”

於是,就在雁度的戰書送來的這一天下午,雁度要向關洛陽約戰這件事情,就坦坦****的經由各大媒體傳播出去。

這些媒體的手段也把控的很到位,第一天還隻是模糊的消息,第二天,才放出“九月十九”這個確切的日期,第三天就開始介紹雁度和神州結義社。

從普通小報到有公信力的媒體,再到電視新聞,層層遞增。

幾天之後,別說是舒氏、龍香集團和朝天匯,收到了這些情報。

就連黑尖塔會那邊,也有許多原本不知道這件事情的人,通過媒體得到了這個消息。

“桑德叔也打電話,來問過這邊的事情了。”

恐龍公園深處的住宅之中,雁度的手下向他匯報說,“桑德叔還說,要不要像上次利奧波德的事情一樣,讓他們先打頭陣,探探風,最近他又收攏了不少敢打敢拚的狠角色。”

雁度笑了起來:“這回他們知道來先問我的意見了是吧,但是上次明明給了他們教訓,這次還敢問出這種話來,到底是太忠心還是包藏禍心呢?”

黑尖塔會的最高決策層有七個人,雁度雖然是他們之中權力威望最大的一個人,但他的資曆在這些人之中,隻能算是年輕一輩的人物。

像這個所謂的桑德叔,這群人就自詡是從大風大浪裏走過,眼看著雁度一步步爬上來的長輩,常常也會以一些關心的名義,向雁度順勢提出暗藏貓膩的合作,多吃多占是他們的習慣,多管閑事也是他們表現自己存在感的一種方式。

之前利奧波德十七世,來挑戰雁度的時候,剛一下飛機就遭受到了這些人指派出去的殺手,輪番試探、消耗,希望讓他在已經確定的正式挑戰那一天,身上帶傷,恢複不過來。

但是利奧波德十七世的身份也非同一般,身邊的護衛隊就把那些試探擋下,隻偶爾出手了兩次,便毫發無損的到了雁度的住處。

雁度扭頭向右前方問道:“卓介,你看他們心底真正的想法是什麽樣的?”

今天他這房子裏麵,分布了不少有能力的骨幹,除了站在沙發後麵給他匯報的那個總秘之外,右前方坐著的綠眼睛男子“卓介”,正是那一天,去給關洛陽送戰書的人。

卓介擰著眉毛,語氣慎重的說道:“近些年來,會長一直都是坐鎮在盟國這邊,接受別人的挑戰,這一次你卻主動挑戰別人,桑德叔肯定起了別的想法。要是他們能探清關洛陽的水準,或許也能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出會長現在的實力。”

雁度頷首道:“不錯,看來你已經從那天的恐慌中解脫出來了。”

卓介臉上露出了忿忿的表情:“那個人給我留下了屈辱,我不會忘記的,也絕不會再有第二次。”

他的年紀也不大,自從跟了雁度之後,敢打敢拚,也順風順水,那天卻在關洛陽麵前驚慌失措,直到回了盟國這裏都心有餘悸。

但是那一天,雁度看了那三具屍體,看出了他的挫敗之後,並沒有責怪他,反而讓他負責繼續調查關洛陽。

他天天麵對關洛陽的照片,麵對跟關洛陽相關的文字,終於克服了這個莫名的恐懼。

然而卓介這個斬釘截鐵的表態一出來,雁度看他的眼神,卻帶了一點歎息的意思,搖了搖頭。

“你沒有弄明白,論學曆,論相貌,論經曆過的拚殺,你沒有哪一項弱於他,你會在他麵前恐慌失措,單純是因為你進化的高度不如他。”

“一隻兔子再怎麽凶狠出色,麵對一隻小象,也隻能退卻,這不是你的錯,但你也不該覺得,你已經能克服了這一點。”

卓介有些不服,但不敢質疑雁度的話。

“總之,除非他變成了一具屍體,否則你就隻在資料上看看他好了,不要再去跟他麵對麵。”

雁度能善用人才,但一兩句話還點不醒的,他也懶得多說,隻向身後的總秘吩咐道,“回個電話給連靳、夏薊眠他們,告訴他們桑德叔太老了,最近那塊地皮他接不好,也該是年輕人大展拳腳的時候。”

“然後送一份不署名的遺囑給桑德叔,就說建議他百年之後,給小兒子財產留五成,大兒子留三成,二兒子留兩成。”

“當然,暫時還隻是建議,明白嗎?”

總秘一躬身應下,轉頭去處理這些事情了。

“黃金糞土,細枝末節,時而如人世東風,不可或缺,時而又擾人清靜啊!”

雁度喝著調理腸胃的藥湯,漸漸見底,盯著碗裏的藥漬,發出一聲不滿的低語。

“時間、地點,我定一半,你定一半,很合理,但我們的爭鬥,又為什麽要允諾給那些無知的人來觀看呢?”

這是今天剛出來的一篇新聞報道。

據稱,神州結義社將配合使用高清高速攝像頭,布置三十二架無人機輔助,收錄轉播這一次關洛陽和雁度之間的戰鬥,支持高倍慢放。

雁度這段話,用的是疑問的語氣。

卓介適時的給出答案:“應該是為了針對舒氏、龍香和朝天匯這三家,做下的布局……”

他既然負責收集關洛陽相關的情報,自然不會錯過新馬港現在的局勢,幾句話的功夫,句句都切中要害,講清關洛陽他們做這些布置的用意。

“原來如此。”

雁度放下湯碗,“他也跟劉驚堂一樣,很在意這些人的存在,隻不過在意的角度不同。那麽這三家的首腦,現在都藏在什麽地方?”

卓介又擰起眉毛來,雖然他能借黑尖塔會的關係網,順手去查那三家的下落,但是,那三家頭目也不是吃素的,這麽短的時間,他們根本什麽都沒能摸清。

但是旁邊那一桌上,少了一隻耳朵的卷發男人卻開口了。

“舒凝樽一大家子,上個月底轉移到舒氏的跑馬場,住了一段時間,五天前,又躲到他們的高爾夫球場去了。”

“龍月軒,從八月二十六號開始,在東南社區賽龍街十六號的書店長住。”

“朝天匯的老太爺安紳富,頭號打家‘腕豪’德魯森,一幫人住在中心社區,念江南那塊地方。”

這個人少了一隻耳的男人,就是黑尖塔會的副會長,平時不顯山不露水,說是副會長,其實也更像是雁度的私人醫生、私人維修師。

卓介雖然早就猜到他不是個簡單的人,但還是萬萬沒想到,他居然能一口道破新馬三個大鱷的藏身之處。

非但如此,副會長更起身遞了一張路線圖過來,說道:“如果你要連續拜訪三家的話,這上麵的路線是最合適的,直升機和汽艇我都已經準備好了。”

雁度點點頭,打開旁邊的一個砂鍋,拿筷子撈起裏麵混了十七味中藥,燉的稀爛的一隻老母雞,連骨頭一塊嚼了下去。

吃完之後,又上清水漱口,起身披上了一件外套。

十幾分鍾之後,一架直升機從恐龍公園深處飛了出去,直到海邊,幾個人換成氣艇,踏上了新馬港的地界。

他們的第一程,是龍香集團的地盤,賽龍街。

踏上這條街的時候,太陽幾乎快要落下去了,天邊橙紅,光線開始變得昏暗。

雁度大大方方帶著一大群人,穿過街道,吸引了不少人側目關注。

雁度是典型的東加裏曼人長相,額頭廣闊,眉骨微凸,眉毛稀疏,棕黃發質卻堅韌濃密,鼻梁高,兩頰微凹。

這是一種很容易跟歐美人混淆的麵相,但他卻穿了一件純白色的寬鬆長袖絲綢功夫裝,黑色長褲,白襪黑鞋。

身後環繞簇擁的那群人,衣裝風格各異,卻全是麵料上等的名貴手工服裝,透氣的皮靴,時尚新潮,低調奢華。

龍香集團在這裏是地頭蛇,怎麽會認不得常上電視的雁度。

還沒等他們抵達書店前,就已經有一群人,自行從書店裏麵走了出來。

“想不到我在這裏躲清閑,也會被雁度先生找上門來,黑尖塔會真是神通廣大。”

龍月軒在書店前笑道,“你們的來意我也清楚,這個神州結義社,確實礙著許多人的眼了,來,各位到店裏來小坐,細談吧。”

“你錯了。”

雁度停下腳步,身後的人一同駐足。

他平靜的否決了對方的話,依舊那麽平靜的說出了讓龍月軒懷疑自己耳朵的話。

雁度說:“我是來殺掉你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