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思危對黑無常一點頭:“還未到約定的時辰,沒有打擾到黑無常大人的其他工作吧?”

黑無常下巴點得更低,幾乎要貼在胸前:“自是以大人所托之事為重。”

季思危本就不是遲鈍之人,心裏對黑無常恭敬過頭的態度產生了疑惑。

但他心裏有分寸,沒有多問,禮數周到的致意:“有勞黑無常大人。”

黑無常伸出右手,掌心憑空出現一條鎖鏈,比常人小一圈的瞳孔轉向布偶熊,沉聲道:“上路。”

釋然一笑,布偶熊主動上前,伸出雙手讓黑無常銬住。

“大人,在下今日查閱亡靈手冊,發現幾個褪色的亡靈名字墨跡加深,位置就在平寧路七號,請問這是大人用聚魂鈴所為嗎?”

黑無常牽住鎖鏈,語氣稀鬆平常地問了一句。

“是的。”季思危心思一轉:“黑無常大人,可否帶隔壁的冤魂一同前往地府?”

白衣女鬼一家的魂魄雖然成功重聚,但他們畢竟怨氣不足,過不了多久,必然會再次消失。

不如趁此機會重入輪回。

“在下正有此意。”黑無常深深看了季思危一眼,不緊不慢地說:“大人,替人聚魂有損陽壽,還是謹慎使用聚魂鈴為好。”

季思危:“……”

當時替十二先賢聚魂的時候你怎麽不提醒?

可能是季思危的目光太熾烈,黑無常看起來抹了許多層粉底液的臉上浮起詭異的紅色,清咳一聲移開目光。

“大人請放心,大人的功德已經抵消這兩次聚魂所損耗的陽壽,隻是之後要慎用聚魂鈴。”黑無常話音一轉,拱手道:“聚魂鈴帶在身上容易招惹禍端,幽冥願為大人代為保管。”

說了那麽多,原來打的是這個主意。

這操作太騷,季思危無力吐槽,隻說:“不必。”

黑無常對這答案並不意外,語氣不變:“在下告辭。”

“黑無常大人留步!”

葉囂中氣十足地吼了一聲,這架勢不像留人倒像是要把人轟走。

他不知道從哪找來一個印著鮮花和紅雙喜的搪瓷大盆。

一手提著盆,一手提著一大袋折好的金元寶,快步上前。

放下搪瓷大盆,一股腦倒了滿盆的金元寶,點著之後,葉囂又抽出三柱香,點燃插在草坪上。

一切妥當之後,葉囂這才衝黑無常笑了笑:“怠慢了,請黑無常大人見諒。”

黑無常沒指望辦這一趟差能收到香火供奉,聞著怡人的檀香煙火氣息,冷峻的眉目不自覺和緩。

“師叔!你不出來看看嗎?是真的黑無常哎!”

葉囂目不轉睛地盯著黑無常看了半響,轉身衝屋裏吆喝一聲。

“什麽?”傳單大叔的聲音遙遙傳來:“我在逗貓,你幫我要張簽名可以嗎?我要裝框裱在事務所的牆上,彰顯我們的業務水平。”

黑無常臉上出現一個微妙的表情,突然覺得太陽穴有些抽疼。

為幽冥當差數百年,黑無常終於遇到了職業生涯的瓶頸。

香火燒完後,黑無常帶走了布偶熊和白衣女鬼的家人。

白衣女鬼不願意離開,她想在人間等到凶手伏法的那一日。

白衣女鬼在人間不作惡,黑無常沒有勉強她。

葉囂拔掉幾根香火殘根,拎起印著紅雙喜的搪瓷大盆,問季思危:“黑無常與你有交情?”

季思危搖頭:“並無交情。”

葉囂:“那他為何對你這般客氣。”

季思危琢磨了下,給出一個不太靠譜的答案:“工作態度好?”

葉囂竟然還一本正經地點頭:“也隻有這個可能了,你一個高中生,也不可能和黑無常有交情。”

“吃宵夜嗎?”屋裏又傳來傳單大叔饑餓的聲音:“今晚吃披薩怎麽樣?”

葉囂拎著大盆往回走:“叔,天天這麽吃你不怕長出九層腰塔嗎?”

“人是鐵飯是鋼,一天五頓一頓不能落下。吃好喝好是我的人生信條。”傳單大叔一點心理壓力也沒有:“等靚仔傷好了,我們再去吃頓好的。”

點好外賣,幾人在客廳聊天。

聽說了在墓園被伏擊的事情後,傳單大叔拍拍季思危的肩膀:“現在聚魂鈴在你手上的消失已經傳開了,要時時提防有人來搶聚魂鈴,恐怕你有心無力。不如把它交給我暫為保管。”

黑無常方才也說了差不多的話,對比之下,傳單大叔看起來就真誠多了。

“叔,我知道你是為我著想,但是我不能讓你們置於危險之中。”

季思危雖然坐在輪椅上,但氣勢絲毫不減,頭發比之前長了許多,散漫地垂在眉前,當他專注地看向別人時,那雙明亮的眼睛仿佛會說話。

“放心,我這裏可不是想進就能進的。”傳單大叔從搖搖椅上直起身,慢悠悠的沏茶:“要是有哪個不長眼的闖進來了,還得看看他有沒有本事出去。”

傳單大叔常年穿著拖鞋大褲衩,腰間別著十幾串鑰匙,一到晚上就想吃宵夜,一吸貓就像個猥瑣大叔,看起來像個俗的不能再俗的俗人,身上卻有種超脫凡塵的感覺。

季思危看不透他,但信任他。

雖然身上謎團眾多,但是他一而再地救了季思危的性命。

更何況,住院期間,聚魂鈴在傳單大叔手上,沒有出現什麽問題。

如果傳單大叔想對聚魂鈴下手,機會可太多了。

季思危遞過聚魂鈴:“叔,聚魂鈴交給你,但如果遇上危險,不必心疼,舍棄便可。”

“靚仔……”傳單大叔接過聚魂鈴,欲言又止。

季思危對傳單大叔的後半句話並不好奇,按住他的手:“叔,賣符嗎?”

傳單大叔:“……”

季思危補充解釋道:“就是你之前給我防身的那種,或者有什麽趁手的武器也可以。”

傳單大叔:“外賣到了我去拿一下!”

吃宵夜的時候,季思危問起傳單大叔,知道不知道羊城有家遊樂園。

傳單大叔拿著披薩的手一僵:“你怎麽突然問起那裏?”

“因為看到消息說那裏快拆了。”季思危麵不改色地說出早就準備好的說辭:“我小時候去那裏玩過,準備在它拆掉之前去緬懷童年。”

“城市的廢墟是最容易藏汙納垢的地方,羊城有家遊樂園倒閉之後,成了鬼怪和犯罪的樂園,那裏每年都會出現命案。有人被惡人誘騙到那裏謀財害命,也有人撞鬼被勾了魂。”

葉囂三兩下吃完手上的烤翅,又扯下一塊披薩,頭也不抬的建議道:“那裏比之天灣廣場,有過之而無不及,還是不要貿然前去為好。”

傳單大叔點頭:“如果非要去,就找個大太陽的日子,讓葉囂陪你去。”

葉囂口齒不清地說:“口以給你友情價六六六折。”

“叮。”

口袋裏響起信息提示音。

季思危一看,原來是那部從副本裏帶出來的手機收到一條信息。

眼眸微睞,季思危點開信息。

“隻有一張票,你自己一個人來哦,我不喜歡你帶著其他人過來~”

發件人:未知。

才剛討論到這個問題,這個未知號碼就給他發來信息。

就好像有一雙眼睛在暗中監視他一樣。

細思極恐。

季思危的手臂瞬間冒出一層雞皮疙瘩,他在聊天框裏敲出一行字,點擊發送。

“你是誰?”

信息竟然真的成功發送了。

很快,那邊回了一條信息:“我是你的好朋友啊。”

這句話成功讓季思危皺起眉頭。

他抿著唇,又發出一條信息:“你在哪?”

未知號碼回複了一條特別扯的信息:“我在你心裏~”

這是什麽?土味情話嗎?

季思危盯著那行字,心裏產生一個大膽的想法。

直接打電話過去看看。

如果有人接……

“你怎麽不吃?”葉囂把腦袋湊過來,不小心瞥到手機屏幕上那句話:“咦?我在你心裏?你在談戀愛嗎?”

傳單大叔拿著一牙西瓜,興致勃勃地問:“誰談戀愛,靚仔嗎?”

“隻是騷擾短信。”季思危推開葉囂的腦袋。

“叮。”

季思危再次收到短信。

未知號碼:“你這麽說,我可是會傷心的~~”

季思危寒毛直豎,也不知道是因為有人窺探他的生活而感到驚悚,還是被這迷幻的波浪線給惡心的。

研究不出答案的問題就問問世外高人。

季思危把黑色手機遞給傳單大叔:“叔,你能看出這手機哪裏有古怪嗎?”

傳單大叔放下西瓜,擦擦手,接過手機仔細打量一圈:“這手機你從哪裏得到的,怨氣挺重。”

季思危說:“有一個未知號碼總給我發信息,連我說過什麽話都知道,我懷疑它通過這部手機窺視我的生活。這手機我不能扔,有解決辦法嗎?”

葉囂說:“讓貧道見識見識,什麽手機那麽牛批。”

“叮。”

話音剛落,手機屏幕再次亮起,未知聯係人發來新的短信。

“別做多餘的事情,不然我會生氣的~”

“嘶……”葉囂倒吸一口涼氣:“這手機果然邪門。”

傳單大叔衝葉囂揮揮手:“師侄,去冰箱那裏拿個密封袋,再去拿一盒朱砂過來。”

葉囂聞言,找來密封袋和朱砂,遞給傳單大叔。

傳單大叔把手機裝進密封袋中,打開朱砂盒,指尖沾上一點朱砂,在密封袋上畫符咒。

符咒才畫到一半,手機屏幕忽然亮起。

短信提示音響個不停。

隔著密封袋點開信息,隻見未知號碼連續發來數條信息。

“快住手!”

“住手!”

“讓我看著你!我要一直看著你!”

三人麵麵相覷,不約而同地感到一陣惡寒。

“你這是在哪招惹上的髒東西?”傳單大叔接著畫符文,囑咐季思危:“你的體質本就容易招貓逗狗,別老往那些陰氣重的地方鑽。”

作者有話要說:

傳單大叔的真實身份其實是——包租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