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思蘊看著季思危手上的傷口,聯想到各種因為被寵物撓傷後得了狂犬病的虛假新聞,著急得不行,幫他止住血後,親自開車帶他去了最近的醫院。

季思蘊的車特意改裝過,後排空間寬闊,季思危的輪椅可以輕鬆地上下。

很多人覺得醫院是一個悲傷又晦氣的地方,但季思危並不排斥來醫院。

因為在這裏,坐著輪椅太平常,沒有人會對他側目。

會盯著他看的……隻有小姐姐。

剛剛進入醫院大門,後麵忽然響起急促尖銳的救護車聲,紅藍爆閃燈劃破夜幕。

救護車剛一停穩,幾個穿白大褂的醫護人員就迫不及待地推著擔架車奔向急診室。

“怎麽會這樣……嗚嗚嗚……兒子……你不能出事……”

患者的家屬也跟著擔架車跑,那是一個保養得當的中年女人,哭得肝腸寸斷,幾乎要背過氣去。

聽到匆忙的腳步聲,所有人都自覺地讓開一條通道。

“哎呀,這太慘了……被捅成這個樣子……”

人群裏有人低聲議論。

“唉……流了那麽多血,這個不好救啊。”

另一人歎了口氣。

與搶救隊伍擦肩而過的時候,季思危聞到一股很重的血腥味。

心裏忽然浮起一絲熟悉的感覺,季思危下意識側頭看向擔架車上的人。

一片慌亂之中,季思危並沒有看清傷者的臉,隻看到他被鮮血染紅的胸膛。

令季思危感到渾身發冷的是,傷者身上那套價值不菲的西裝和副本裏麵晨宇穿過的一模一樣。

身形和氣息也十分相似。

受傷的位置也恰好對上了。

鼻尖縈繞著刺鼻的消毒水,季思危心裏一片冰涼,目光一直追隨著擔架車,直到它消失在走廊拐角處。

直到縫完針,打完疫苗,季思危都還有些恍惚。

離開醫院的時候,他又見到了那個中年女人。

她趴在蓋著白布的擔架車上,整個人都是發抖,發出一種悲愴的聲音,不管身邊的人怎麽勸,她都沒有離開一步。

她緊緊抱著失去溫度的兒子,說不出完整的一句話。

……

“今天是中元節,你真的不留下來陪姑姑過個節嗎?”

“你手上有傷,家裏又沒有人照顧,我怎麽放心?”

早餐時間,聽到季思危說今天就要走,姑姑放下瓷勺,語氣很是擔心不舍。

“難得周末,你就不陪陪我?”

季思蘊咬著包子,百忙之中哀怨地看了季思危一眼。

“別擔心,家裏有陳叔和阿姨,不會有事的。”

季思危溫柔地笑了笑。

“那怎麽能和家人一樣呢……”姑姑眉頭微蹙,看著季思危的眼睛,緩緩道:“真的不留?”

“我有件緊要的事,必須今天完成。”

季思危搖了搖頭。

看季思危神色不動,姑姑知道勸不動他了,輕輕歎了口氣,她站起身,從包包裏翻出一個紅色綢緞錦囊,遞給季思危。

“你這孩子,心思深,誰也捉摸不透。”姑姑說:“既然你執意要走,那你把這個平安符戴上。”

“這是我今天一早上雲生山,特意給你求的。”

“事出反常必有妖,從昨晚你被黑貓莫名其妙撓了開始,我就有些心神不寧,總覺得有什麽事情……”

季思蘊打斷了她的話:“哎呀,媽,你怎麽那麽封建迷信呢!”

“你就當我迷信吧,我隻想求個安心。”姑姑垂了垂目光,溫聲說:“我隻想你們平平安安。”

雲生山上有一座雲聖寺,遠近聞名,香火鼎盛,算算距離和時間,為了求這個符,姑姑應該淩晨五點就起床去爬山了。

摩擦著小巧的錦囊,季思危心底一片柔軟,抿唇一笑,露出兩個小梨渦:“謝謝姑姑。”

“那我的呢?”

季思蘊眼巴巴地伸出手。

“沒有你的份,你剛不是說我封建迷信嗎?”

姑姑慢條斯理地坐下來繼續喝粥。

“太偏心了。”季思蘊吸了吸鼻子,委屈道:“到底誰才是你親生的啊?”

……

吃完早餐,季思危帶著從抽屜裏發現的木盒和卡片,回了自己家。

他對比過電子地圖,卡片上地圖標注的地方,是位於天灣區的一個商業廣場,名叫天灣廣場,離他家不過二十分鍾車程。

卡片上寫的時間是戌時,換算過來,也就是晚上七點到晚上九點間。

但是季思危查過天灣廣場的營業時間,下午六點就已經打烊了。

他還是第一次聽說那麽早打烊的商業廣場。

既然打烊了,為什麽還要讓他把東西送過去?

最匪夷所思的是,天灣廣場位於天灣區最繁華的黃金商圈心髒地帶,網絡上能查到的資料卻寥寥可數,存在感極低。

就像被人故意抹去了一樣。

疑團重重,季思危心知此行一定有凶險。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他沒有其他選擇。

在家裏休息了一會兒,養足精神,又去附近醫院換了藥,下午四點半,季思危把所需要的東西全裝進背包裏,考慮了半響,還是把小木偶帶上了,還順便帶了一把水果刀。

也不知道今晚要對付的家夥,怕不怕水果刀。

想起瑰苑裏遇到的那些邪祟,季思危沉默了,默默把姑姑給他的平安符戴在脖子上,放進衣服裏麵。

在進副本之前,他是堅定的唯物主義者,現在……他需要重新審視這個世界。

接著,他把110設置成一鍵撥號,給自己留了一條退路——還是人民警察讓人有安全感。

下午五點,陳叔準時來到季家,開車帶季思危前往天灣廣場。

“思危,今天是中元節,你來天灣廣場做什麽?”

季思危出事後,鮮少出門,陳叔憋了一路,直到到達目的地,才鼓起勇氣打探了句。

“有事。”季思危沒有多說:“陳叔,您先回去。我辦完事後,再給您打電話。”

“這怎麽行?”陳叔一聽就急了,回頭看向他:“思危,你可能不知道,這個地方邪門的很,今天又是中元節,你一個人我不放心!”

陳叔從年輕的時候開始,就給季家工作,季思危雙腿受傷後,一直是他在照應。

陳叔是真的關心季思危的安全。

“陳叔,你為什麽說這裏邪門?”

季思危敏銳地從陳叔的話裏捕捉到了重點。

網上能查到的資料不多,也許可以從陳叔嘴裏知道一些有用的線索。

“這個地方,死過很多人。”陳叔不自覺地壓低聲音,好像擔心被誰聽到一樣:“這裏出事的時候,你還沒出生,後來大家都對這些事閉口不提,你自然是沒聽說過的。”

“出事那年,我也才十幾歲,還是個靚仔,發際線也沒有現在高……因為家住在附近,所以我記得很清楚。聽說這裏底下有條龍脈,適合經商,所以當年有一個來頭很大的開發商盯上了這塊地皮。”

不知道陳叔當年是不是個靚仔,但關於天灣區有龍脈的說法,季思危確實有點印象。

爺爺曾經和他說過,天灣區坐山麵水,四象齊全,背靠著的天灣山,是一條絕佳的帝龍脈。

天灣廣場離天灣山很近,也許是一支旁出的龍脈。

“然後呢?”

季思危問道。

“開發這裏本來是件好事,可是那個開發商不走正道,偏要找地痞流氓來強占居民地產,犯了眾怒,居民們被逼急了,一怒之下在建築工地放了一把大火,大火燒了整整一夜,三十幾個人死於非命。”

也許是為了讓季思危知難而退,趕緊離開這裏,陳叔說話的聲音越來越神秘,再給他配個五毛錢的詭異背景音樂,就能充當恐怖電台了。

“工程就這麽耽擱下來了,沒過多久,聽說那個開發商遭了現實報,杏+橙了(全家死光了)。”陳叔說到故事**,還激動地拍了拍手:“過了兩年,有人接了這個爛攤子,可是在挖地基的時候出意外了……你猜怎麽著?”

“怎麽?”

季思危很捧場地露出想繼續聽的表情。

“挖出了八口棺材!”

陳叔瞳孔放大,用手比了個八的姿勢,嘖了一聲:

“可惜他們沒當回事,竟然把棺材就地燒了,但從那以後,工地裏每天都有人莫名其妙死亡,開發商這才慌了,請了個風水大師過來。風水大師和建築設計師一商量,改了建築格局,這才沒爛尾。”

“但是,我聽說之後,經常有人來這裏跳樓,還有人莫名其妙死亡或者失蹤,隻是消息被壓下去了。”

陳叔清了清嗓子,悄聲說:“而且,你知道最難頂的是什麽嗎?”

季思危:“是什麽?”

陳叔:“陰公豬,這裏生意太差了!好多人都倒閉了,你說慘不慘?”

季思危:“……”

聽完陳叔的話,他陷入了很久的沉默,眼看快到天灣廣場的打烊時間,他拍了拍陳叔的肩膀,說道:

“陳叔,我心裏有數,您先回去,等我消息。”

見自己聲情並茂地說了半天靈異故事,季思危卻不為所動,陳叔無奈地歎了口氣:

“好吧,你萬事小心。”

“如果遇到不幹淨的東西……就裝看不見吧。”

“還有,如果有人拍你肩膀,可千萬別回頭啊。”

陳叔臨走前,還給季思危支了兩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