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一扇門打開了。

房間隔音並不好,季思危靠在門後,能清楚的聽到他們的對話。

“怎麽了?”

語氣冷靜,態度溫和,這是晨宇的聲音。

“有東西在盯著我。”

“就躲在我的房間裏麵!”

“我能感覺到,隻要我背過身,就有一雙眼睛在盯著我!”

因為恐懼而有些扭曲的聲音,說話者是那個寸頭男人。

“你小點聲,老板說過,不希望我們打擾到她家人。”

“我們同一間房,我沒見到有其他東西啊。”

“再說了,你背後又沒長眼睛,怎麽知道轉身後有東西在看你。”

高個子的語氣有些不滿。

“真的有,隻要待在房間裏,我就感覺背脊很冷,就好像……有什麽東西要爬上來……”

“你們幫我找出來,就知道我沒有說謊了!”

寸頭生怕他們不信,費力地解釋著。

“要找你自己找,我們要睡覺。”

紀澄冷冷說道。

“還有兩個小時……幫他找吧,不然誰也睡不著。”

晨宇沉吟片刻,做了決定。

季思危聞言看向牆上的掛鍾,正好晚上十點整。

老板說過午夜十二點後,誰敲門都不要開,現在晨宇又強調“還有兩個小時”,顯然,午夜過後才是最危險的。

寸頭說的話如果是真的,那麽他的房間裏一定存在一個危險因素。

晨宇答應幫他,也許是想在午夜之前解決掉這個危險因素。

這裏謎團多如亂麻,季思危隻能理順自己掌握的信息。

“一起找。”

又有一扇門打開,旗袍女人打了個哈欠,懶懶說道。

在聽到旗袍女人的聲音後,季思危果斷打開房門,加入他們。

眼下隻有主動參與進去,才能掌握更多有用的信息。

走廊裏燈光黯淡,七個人站在房門前,顯得有些“熱鬧”。

“喲,你也想幫忙?”

抄著雙手倚在門框上的紀澄衝季思危挑了挑眉,語氣不太友好。

季思危沒有理會紀澄的冷嘲熱諷,明澈眼眸望向前方,默默記住每個人對應的房間號。

旗袍女人住在距離客廳最近的2號房,寸頭住在3號房,晨宇住在6號房。

房間裏擠不下那麽多人,最後決定讓晨宇和旗袍女人進3號房裏幫寸頭一起檢查。

翻箱倒櫃地找了一圈,什麽也沒找出來。

“什麽也沒有。”

“別想太多,自己嚇自己。”

晨宇拿出手帕,輕拭手上沾染的灰塵,溫聲安慰寸頭。

“抱歉,可能因為太緊張了,所以心神不寧,草木皆兵。”

折騰半天,寸頭已經冷靜了,雙手合十,彎腰向眾人表示歉意。

“等一下。”

“你們誰拆的信?”

就在眾人打算走的時候,一直待在房門外的季思危指著茶幾上打開的信封,輕聲問道。

這句話剛說出口,所有人都停下動作,齊齊看向那個粉色信封。

隻有阿命目不轉睛地看著季思危的手腕,骨節分明的手腕上綁著一根紅繩,繩上還纏著一枚銅錢。

還沒等季思危收回手,阿命就迅速地把目光移向茶幾。

信封被撕開一個口子,揉成一團的信紙和一枝紅玫瑰躺在一側,如果季思危不說,沒人會發現這個細節。

“我對這些粉粉嫩嫩的東西沒有興趣,是這家夥拆的。”

高個子一屁股坐在沙發上,舒了口氣,戳了戳站在一旁的寸頭。

“裏麵寫了什麽?”

旗袍女人看向寸頭的眼神變得很奇怪,不動聲色地遠離茶幾。

“嗨,別提了,我本來以為是民宿老板給住客準備的歡迎信,沒想到就是個惡作劇。”

因為什麽也沒找出來,寸頭情緒緩和了過來,他坐在高個子旁邊,隨口回答。

“上麵就寫了兩句話。”

“快來找我啊。”

“找到我,我會永遠留在你身邊。”

“這語氣,跟我那個喜歡玩捉迷藏的侄子差不多。”

“……你們怎麽了?”

寸頭看著默契地退到走廊的兩人,眼中充滿不解。

一時間沒有人說話,隻剩下空調的送風口發出呼呼的聲響。

“沒什麽,既然什麽都沒找到,你們就早點休息吧。”

晨宇垂下眼睛,抹掉額頭上冒出的冷汗,表情有些不自然。

紀澄和旗袍女人則一言不發,直接回了房間。

“不要打開,抽屜。”

阿命忽然走到季思危身邊,微微彎下腰,壓低聲音提醒,說完也沒等季思危回應就走了。

季思危聽得一頭霧水,正打算回房間時,看見3號房裏麵的窗戶上好像有什麽東西一閃而過。

他還沒來得及說,寸頭就一把關上了房門。

……

“你把空調調高一點,我覺得有點冷。”

高個子整理著弄亂的床鋪,忽然打了個寒顫。

“已經調到26℃了,可能空調出現故障了吧,我直接關了啊。”

“剛被嚇得出了一身冷汗,我要去洗個澡。”

寸頭拿起遙控器,關掉空調,進了衛生間。

溫水均勻地灑在皮膚上,疲勞有所緩解,寸頭歎息一聲,用雙手掬起一把水揉了揉臉。

就在他睜開眼睛的那一刻,那種令人毛骨悚然的窺伺感又強烈的出現了。

衛生間裏充滿溫熱的水蒸氣,他卻覺得整個人被凍在原地,渾身冰冷,如墜冰窖。

“誰?!”

“是誰?快出來!”

寸頭關閉花灑,艱難地轉動腦袋,打量著並不寬敞的衛生間。

什麽都沒有。

“放輕鬆放輕鬆。”

“剛剛已經找過了,確實沒有東西。”

“我可能神經太過緊繃,才出現錯覺。”

寸頭拍了拍臉,低聲喃喃,匆匆擦幹水珠,穿上浴袍,打算去吹頭發。

拿起吹風筒,寸頭抬手擦幹鏡子上的霧氣。

“啊!!”

“這張臉,這張臉不是我的!”

瞳孔放大,他驚悚地看著鏡子裏的“自己”,鏡子裏陌生的臉也做出驚懼的表情,動作一致地向後退去。

因為太過害怕,在後退時腳底打滑,寸頭直接向後摔去,後腦勺磕在門上,發出一聲巨響。

“你怎麽了?”

這動靜把坐在沙發上的高個子嚇了一跳。

“這張臉,不是我的!”

衛生間的門打開,渾身癱軟的寸頭顫顫巍巍地扶著門框站起來,指著自己的臉,顫抖著聲音說道。

忽然想起了什麽,寸頭挽起浴袍看自己的手臂。

“我手上的胎記還在,發型也一樣,就是臉不一樣了!”

寸頭伸出手臂,讓高個子看上麵的黑色胎記。

“你先別慌。”

“其實……我的臉也不是長這個樣子的。”

“我不小心照到鏡子的時候就發現了,隻是沒有聲張,我以為隻有我一個人這樣。”

“現在看來,每個來到這裏的人,長相都跟現實世界裏的自己不一樣。”

“明天醒了再去問問其他人吧。”

高個子並沒有很意外,他攙著寸頭,用很輕的聲音說話。

“我要消化一下這件事情,這裏真的……太嚇人了。”

聽到高個子的話,寸頭胸腔裏的寒意稍退,靠在高個子身上,一瘸一拐地走向沙發。

鏡子裏清晰地映出兩個人的影像,個子高的那一個背影一直在移動,剃著寸頭那個影像卻是正臉,它雙手按在玻璃上,獰笑著往屋裏張望。

……

季思危反鎖房門,修長的手指輕輕敲擊輪椅扶手,有條不紊地整理思路。

在知道信的內容後,那幾個人的反應有些奇怪。

名叫阿命的女生單獨提示他不要打開抽屜。

雖然不清楚阿命為什麽提示他,但可以推測出,在這裏麵,信和抽屜,都是不可碰觸的禁忌。

剛剛在3號房玻璃上一閃而過的東西絕對不簡單,鏡子和窗戶這類的反光物體最好也不要靠近。

拿起棒球棍,季思危找了個距離茶幾、門、窗戶三者最遠的地方,準備熬過這漫漫長夜。

之後的一個多小時裏,一切都很平靜。

但在距離午夜還有幾分鍾的時候,出現了意外。

不知道從哪裏傳來一陣悠長的鋼琴聲,打破了籠罩著民宿的死寂。

琴聲意境很好,仔細去聽,可以感受到彈琴者憂鬱的情緒。

客廳裏確實有一台鋼琴,難道有人在客廳裏彈鋼琴?

絕對不是他們七個人裏麵的任何一人,難道是民宿老板?

季思危很快就否定了這個答案,剛剛寸頭鬧出那麽大動靜,老板都沒有踏出房門一步,不可能在深夜出來彈鋼琴——除非她是個瘋子。

或者,這裏還有其他“房客”。

季思危被腦中冒出的這個念頭嚇了一跳,下意識攥緊了棒球棍。

指針指向十二點,琴聲裏麵的怨氣越來越重,負麵情緒越來越多,音符好像化作無數根鐵絲,通過耳朵鑽進腦袋裏,狠狠攪動。

季思危此時已經意識到琴聲有問題,趕緊捂住了耳朵,但為時已晚。

怨氣衝天的琴聲已經深深印在他的腦海裏,揮之不去。

房間裏的燈光開始劇烈閃爍,眼皮越來越重,大腦眩暈,意識逐漸模糊。

恍惚中,他聽到走廊裏響起一陣高跟鞋的聲音。

“嗒嗒……嗒嗒……”

鞋跟敲打著地磚的聲音越來越清晰,然後停在了季思危的門前。

心髒緊張得幾乎要停止跳動,身體卻無法動彈,握著棒球棍的手也失去力氣。

“咚咚……”

“咚咚……”

屋外響起一陣不輕不重的敲門聲。

“妹妹,你在裏麵嗎?”

門外傳來一個語調低沉的女聲。

“妹妹,你在裏麵嗎?”

“妹妹,你在裏麵嗎?”

“妹妹……把我的心髒還給我好不好?”

“吧嗒”一聲,房鎖自動打開,一道紅色身影從門縫裏擠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