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寨子從前相對封閉,少於外族來往,族長雖然和他們說普通話,口音卻很重,要仔細聽才能聽明白。

雖然口音有些滑稽,但提起“古廟”時,村長的表情極肅穆,甚至雙手合十,朝著某個方向拜了拜。

“族長,你們世世代代都沒有人見過那座九尾廟,讓我們上哪去找?”黎印皺著眉,臉色有些不好:“萬一那座廟隻是個傳說,根本就不存在呢,你這不是為難我們嗎?”

“族譜上記載著有這座廟,那就一定有!祖先是不會欺騙我們的!”

族長薄薄的嘴唇幾乎要抿成一根線,灰蒙蒙的眼睛裏射出一種奇異的光,臉頰肌肉微微抖動著,原本就黝黑的臉憋得更黑了,看起來像是因為族譜和古廟受到褻瀆而感到氣憤。

“你們什麽都不知道,就不要亂說話!”

“神明聽到,會發怒的!”

跟在族長身後,穿著少數民族服飾的青年也皺著臉,臉色不善地和眾人說。

“稍安勿躁,是我失言了……”黎印眼神安撫地看著族長,又問道:“那麽,族譜上除了說它在萬人塚深處,還記載著其他信息嗎?例如再具體一點的位置,或者找到它的方法……”

幾個少數民族青年忽然就噤聲了,臉上的表情有些奇怪,連視線都有些飄。

“如果有這種信息,他們不早就找到了,哪裏還需要我們?”

眼鏡男搖了搖頭,兩條微微耷拉的眉毛向下撇著,表情看起來永遠像是在苦笑。

季思危看著那幾個青年的表情,若有所思。

其他人要麽不清楚狀況,要麽深藏不露,都沒有說話。

過了好一會兒,族長冷靜了下來,他忽然抬起眼,望了一眼天色,又飛快掃視一圈,聲音沉悶地說:

“天色已經晚了,今天是中元節,晚上八點,寨子裏要舉行一場流動法事,以安撫飄**在四周的亡魂,你們是客人,按照寨子裏的規矩,必須參與進來。”

“我先帶你們去住處,等你們沐浴更衣後,會有人把飯菜送過去,以後我們每家每戶輪流給你們準備飯菜。其他的,等過了今晚,我們再詳談。”

說完就垂下眼皮,背著手加快了腳步。

“行。”

黎印答應一聲,往後招手,招呼眾人快步跟上。

走在寨子裏,可以發現裏麵的基礎設施建設得很好,主要道路上裝了路燈,還設有一些指路牌,沒有表麵上看起來落後,現代氣息還是挺多的。

繞了幾條小巷道後,終於來到了村長所說的那棟房子前。

這是一棟三層的木樓,看起來剛剛修繕過,不像旁邊的木樓那麽陳舊,外麵掛著一排長長的紅色燈籠,在風中輕輕拂動。

房子裏麵亮著柔和溫暖的燈光,敞開的大門仿佛在和他們招手,讓他們趕緊進去。

“最近幾年,這邊出了很多好政策,附近古寨的名氣打出去了,來旅遊的人不少,經濟條件改善了很多,我們寨子也準備響應政策搞旅遊,發家致富。”族長一邊走一邊介紹道:“這座房子是我的老屋,我們村裏走文化的年輕人剛剛改造完,準備給旅客住,還算舒適,希望你們住的舒坦一些。”

房子裏麵鋪了新的木地板,通風很好,裝飾著很多具有民族特色的擺飾,甚至還有沙發,看起來確實很有特色民宿的感覺。

一路下來,季思危覺得,這個副本的世界要比第一個副本更完善真實一些。

第一個副本的可視範圍隻有瑰苑和周圍一小片區域,其他的一切都藏在黑霧之中,而現在這個副本,看起來像一個完整的世界。

“這是這裏的鑰匙。”族長把一大串鑰匙交給黎印:“我要去籌備法事的事宜,你們沐浴,吃過飯後,會有人領你們去法事現場的。”

“記住,如果在路上聽到陌生的聲音喊你們的名字,千萬不要答應。”

族長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

“為什麽,要是答應了會怎樣?”

球服胖子打了個哈欠,揉了揉雙眼,不甚在意地問道。

“這是我們這裏的習俗,中元節不能在路上喊別人的名字,如果聽到陌生聲音喊你的名字,很可能是髒東西,你應了它,它就會纏上你,不死不休。”

“如果不相信的話,你可以試試。”

跟在族長旁邊的青年麵無表情地回答。

球服胖子:“……”

突然就清醒了。

“寨子裏最近很不安生,死了好多年輕人,你們都小心一些吧。”

族長交代完,領著幾個青年退出了木樓,走進暮色之中,向著寨子更深的地方走去。

“沒想到任務那麽快就出現了。”

族長走後,黎印在沙發上坐下,狠狠揉了一把臉。

“沒有時間限製,找一座不存在的廟。”眼鏡男眼睛通紅,臉色有些發白:“難,太難了。”

“黎哥,任務是什麽……什麽意思?”

長相甜美的女人眨了眨小鹿似的清澈眼睛,吸了吸鼻子,好奇地問道。

“任務就是我們接下來要做的事情,隻有完成任務後,才能離開這裏。”

黎印看著甜美女人水盈盈的眼睛,拍了拍自己的臉,耐著性子解釋道。

“那個族長一直說亡靈和髒東西,難道這裏是真的有那種……髒東西嗎?”球服胖子把聲音壓得極低,神秘兮兮地問眾人:“你們見過?”

“有。”黎印摸出一個煙盒,不斷摩擦著蓋子,卻遲遲沒有打開:“我上一個副本就遇到過很凶殘的鬼怪,我眼睜睜看著同伴被撕成兩半,不到兩分鍾就被吃得隻剩下骨頭渣子。”

“哇嗚嗚嗚……好可怕……”甜美女人抬眼看向黎印,眼睛裏一下就擠出汪汪的眼淚來,要哭不哭地說:“黎哥,要是遇到危險,你可以保護我嗎?”

要是在無憂無慮安安穩穩的現世,一個甜美妹子衝自己這麽嬌滴滴地撒嬌,黎印肯定就心軟得不行,給她買條gai了。

可惜這裏是殘酷的副本世界。

他連自己的生死都不能左右。

“妹子,在這裏,誰也保護不了你,隻能靠自己。”

黎印歎了口氣,不舍地把煙盒收進口袋裏。

聽到這個答案,望伊伊眼睛更紅了,淚水瞬間滾落下來,她扁著嘴巴,像個剛上幼兒園情緒失控的小朋友,抽抽噎噎地說道:

“我叫……望伊伊……你們……你們能不能……不要丟下我一個人……嗚嗚……我害怕……”

聽完族長的話,還能大大咧咧地說出自己的名字,這個望伊伊看起來像是真傻。

“妹子,你先冷靜一下。”眼鏡男轉過身,對甜美女人說:“你這樣,會死得很快的。”

甜美女人“哇”的一聲,哭得更大聲了。

一直沉默的俊秀青年默默地挪開腳步,悄悄地遠離她,似乎是有點受不了噪音。

“你們別再刺激她了。”

胎記女人給望伊伊倒了一杯水,又耐心地拍著她的背,不斷地安撫她。

盲女扶了扶墨鏡,一言不發。

“各自去房間裏洗漱吧,快到族長說的時間了。”

黎印拿這種情況沒辦法,搖了搖頭,跟眾人提議道。

“九個人,五間房,兩人一間,其中有一個人要自己住一間房。”黎印目光隨意地掃視一圈,最後落在看著季思危身上,黎印看著他手上的黑色長刀,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小哥,你一直沒說話,請問你怎麽稱呼?”

手指輕輕點著輪椅扶手,季思危回視他,目光深沉且安靜,他輕聲說:

“虎牙,我叫虎牙。”

“虎牙,你這刀……看起來不一般,你坐著輪椅,和別人住一間也不太方便。”不知怎麽,黎印忽然有些不敢直視那雙烏灼的眼睛,他指著牆上掛著的木樓的工程製圖,聲音放輕了一些:“要不,你就自己住一間房吧?剛好一樓有一間臥室,你出入方便一些。”

這種結果,在季思危的預料之中,他完全沒有意外。

一個人住,對於他來說,並不是很嚴重的問題。

“可以。”

季思危點頭。

“鑰匙給你。”

黎印摘下一小串鑰匙,遞給季思危。

“虎牙弟弟一個人住……太可憐了。”

望伊伊止住了眼淚,眼睛腫腫的看著季思危,一邊輕輕打著嗝一邊同情地說道。

其他人對比沒有發表任何意見。

就在季思危轉動輪椅離開的時候,那個一直很沉默,看起來像“暗中觀察”表情包的俊秀青年忽然跟上他,走在他的旁邊。

“他這是……”

球服胖子開了口,卻不知道該繼續說些什麽。

“不用管他。”黎印短歎一聲:“一個小啞巴加一個小瘸子,求救無口,逃跑無腿,也不知道能活到什麽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