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咚咚。”

屋外傳來有節奏的敲門聲。

“咚、咚、咚。”

銅把手扣在木板上,不輕不重地敲了三聲。

屋子裏的兩個人同時看向那扇門。

“是……胖哥哥……嗝……回來了嗎?”望伊伊擦擦鼻子,泛著淚花的眼睛望著黎印,說著站了起來:“我去給他……開門?”

為了安全起見,球服胖子出去之後,黎印把屋子的門反鎖了,從裏麵才能打開。

“等一下。”目光銳利的鷹眼一眨不眨地盯著門上半截的磨砂玻璃,黎印臉色越來越沉,指著印在玻璃上的模糊影子,壓低聲音說:“你看那半截影子,一點都不像胖子。”

“好像是哎,難道是其他人回來了嗎?”望伊伊眼睛一亮:“太好了,還有人活著!”

黎印深深的看了望伊伊一眼,嘴唇微動,最後說了句:“別太樂觀,我先去看看是誰,沒準敲門的,根本就不是人。”

望伊伊被這句話一驚,渾身僵住,再看向門口的時候,眼神都不一樣了。

“咚咚……”

“有人在嗎?”黎印還沒動身,門外就傳來一聲帶著濃重口音的塑料普通話,聽起來沙啞蒼老:“我是這裏的族長,有些話想和你們說。”

“是族長。”

黎印鬆了口氣,小心翼翼地確認了一遍後,打開了門。

族長手上提著一盞暖光小燈籠,刻痕一般的皺紋投出清晰的影子,長長的胡子在微風中微微晃動。他皺著眉,表情凝重,看起來比白天見麵的時候蒼老了許多歲。

“族長請進。”

黎印客客氣氣地說。

“不進去了,我來主要是說三件事情,說完就走。”族長擺了擺手,咳嗽兩聲後,慢慢地說:“第一,晚上睡覺一定要鎖好門窗。第二,換了鞋子後,拖鞋一定要放在房門外,且鞋尖對內。第三,明天早上八點,我會來找你們,商量去尋找九尾廟的事宜。”

“為什麽拖鞋一定要放在門外?”

黎印聽得一頭霧水,連忙問道。

“你替我轉述給其他人,千萬要記住我說過的話。”

族長答非所問,說完就走了。

“族長是關鍵NPC,在發生那麽大的事故後,還特意過來提醒我們,他說的話裏,一定有關鍵線索。”

黎印背對著門,從口袋裏翻出個煙盒子,非常珍惜地摩擦著,認真地和望伊伊說著自己的分析。

剛抬頭,就發現望伊伊的表情不太對。

小鹿一樣的眼睛瞪得渾圓,瞳孔不斷地顫抖。

她好像在害怕!

望伊伊壓抑著尖叫的衝動,啞聲道:“黎哥!看你後麵!”

黎印猛地轉身,才發現身後不知何時站了個女人,長發在風中拂動,她臉色蒼白如紙,眼睛的位置上隻有兩大塊醜陋的疤痕,像是眼睛整個被剜掉後留下的疤!

黎印心裏重重一跳。

女人抬手,導盲棍輕輕敲了敲地磚,她麵無表情地說:“讓路。”

這冷冰冰的一句話,讓黎印懸著的心髒落了下來。

是盲女。

她的墨鏡可能丟了,所以露出了臉上可怖的傷疤。

黎印也沒想到墨鏡之後,是如此殘忍的傷口。

這是黎印的第四個副本,他早就知道,抽屜後的世界裏有治愈身體的神奇能力,但是,像盲女這種連眼球都沒有的,真的可以恢複嗎?

如果真的可以……再長出來的,還是人類的眼睛嗎?

寒意順著脊梁骨往上躥,黎印不敢深思。

令他感到驚訝的是,盲女不僅毫發無損地躲過一劫,還悄無聲息地回到了老屋裏。

渾身散發著大佬的氣息。

“別一驚一乍,是自己人。”黎印往旁邊一讓,用眼神示意望伊伊也讓開。

用導盲棍探路,盲女一步一步走向客廳,步伐堅定,背影看起來像個普通人。

她沒有上樓,悠悠地落座,仿佛在等人。

“胖子怎麽還沒回來,難道出事了?”黎印看著夜色低聲喃喃,剛準備關上門,就看到三道身影自轉彎處出現。

坐著輪椅的虎牙少年,啞巴,推著輪椅的短發女人。

短發女人勾了勾唇:“在門口迎接我們,那麽客氣嗎?”

“你們沒死?!”黎印關門的手一頓,一臉掩飾不住的驚訝。

話剛出口,他就意識到這句話太刺耳,生硬地補充道:“我的意思是……剛剛那麽凶險,你們居然能活下來,實在太令人驚訝了。”

望伊伊吸了吸鼻子,眼淚冒了出來:“嗚嗚嗚……你們還活著……太好了!”

“運氣好。”虎牙沒有介意黎印的失態,進入客廳,他看到盲女後,平靜地問道:“回齊了嗎?”

黎印:“活著的都回來了,但是胖子之前出去抽煙,一直沒回來。”

望伊伊吸了吸鼻子:“外麵好危險,胖哥哥會不會有事,我們要不要去找他?”

黎印冷聲否定:“這個時間出去,不是找人,而且去找死。”

經曆過一次死裏逃生,望伊伊也明白這裏有多危險,黎印絕不是危言聳聽,於是弱弱地商量道:“那我們給他留個門?”

“剛剛族長來的時候怎麽說的,你忘了嗎?睡覺前一定要鎖好門窗,留門?誰知道會把什麽東西放進來。”黎印把煙盒子塞回口袋,鎖了門:“都去睡吧,他是成年人,回來會敲門的,我交代過他千萬別走遠,可是他不聽,成年人要為自己的決定負責任,進了這裏就是各聽天命,我們已經仁至義盡。”

望伊伊嘴巴一撇,眼睛裏又浮起了水汽。

“打擾一下,族長來過?”季思危問黎印:“他說了什麽?”

黎印沒想到季思危那麽敏銳,檢查完窗有沒有鎖上後,把族長的話原封不動,一字不漏地說了一遍。

望伊伊雙手撐著下巴,一臉迷茫:“我們聽族長的話,就可以安全嗎?”

盲女不知從哪找到一根黑色布條,綁在眼睛上,擋住了疤痕,聽完黎印的話後,搖了搖頭:“有時候,NPC說的話也不能全部照做,需要確認信息的正確性。”

黎印:“你的意思是?”

阿命撩起眼尾,冷笑一聲:“就是說,NPC也可能故意把線索說得模棱兩可,坑你一把。”

望伊伊蹙眉:“他們怎麽可以那麽壞!”

阿命看了一眼一臉傻氣的望伊伊,挑了挑眉:“他們隻是NPC,哪來的好壞之分。”

黎印:“可是我們沒辦法分辨,NPC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萬一是真的,不就涼了嗎?”

“可以分辨的。”長刀端放在腿上,雙手交握,季思危溫聲分析道:“如果你複述的沒錯,那麽族長說的第二點——拖鞋一定要擺在門外,這本身就是一個不合理的要求。拿我的房間舉例,房間裏沒有鋪地毯,這裏又很潮濕,正常來說不是都會擺在床邊嗎?為什麽一定要強調這句話?而且,還要鞋尖朝裏?這樣就像是……”

季思危話音一頓,長眉一蹙,沒有繼續說。

黎印咽了咽唾沫:“像是什麽?”

“像是特意邀請什麽東西進來自己的房間一樣。”

客廳陷入一種詭異的沉默,眾人後背瞬間就冒出一層冷汗。

黎印雙手插入頭發裏,悶聲道:“那你覺得,該怎麽辦?”

季思危思考一瞬:“我的建議是,拖鞋和自己的鞋子都不要放在門外。”

黎印有些坐不住了,背著手踱步:“那萬一,不按族長說的做,才是真正的死亡條件呢?”

季思危麵色清冷:“我隻是說自己的想法,至於要怎麽做,你隨意。”

黎印聞言一低頭,看著端坐在輪椅上的少年清俊到極致的眉眼,忽然覺得人生,真的好特麽玄幻。

就在不久前,黎印還怕這虎牙少年拖後腿,現在,自己卻忍不住按照他說的話去做。

“我困了,就這樣吧,明天八點客廳見。”阿命說罷,上樓去了。

“睡覺。”盲女站了起來,甩開導盲棍,向著樓梯走去。

“黎哥,我也先上去了。”望伊伊連忙跟上盲女,一手小心地虛放在她身後,防止她上樓梯踩空摔下來。

“我們也走。”

季思危招呼小啞巴回房間。

黎印重重歎了口氣,也回房去了。

所有人回房後,客廳裏的燈,悄無聲息地滅了。

……

“嗒嗒……嗒嗒……”

這是一種很重的腳步聲,在寂靜的夜裏,格外清晰。

季思危沒有睡在**,他緩緩睜開眼睛,臉上一片茫然。

不過,他很快就清醒過來。

“嗒嗒……嗒……”

這聲音離他的房間很近,他仔細分辨,發現,聲音是從樓頂上傳來的。

青色的天光從窗外映入室內,他判斷時間大概在淩晨五六點。

小啞巴還在沉睡,他沒有開燈,開了手電筒,掃向天花板。

雪白的燈光照射在天花板上,季思危原本半眯著的眼睛倏地全睜開了。

天花板上印著兩行凸出來的腳印,向下滲著殷紅的血。

“嗒嗒……”

每響一聲,天花板上就多一個腳印,就像有個身形龐大的人,正在上麵行走一樣……

季思危觀察了很久,發現那個“人”隻是一直在走,沒有做其他事情,他這個房間是安全的。

看來,他分析的沒錯,不把拖鞋放在門外,確實避開了其中一個死亡條件。

困意襲來,眼皮越來越重,季思危不知道為什麽,今天尤其困,身體像透支一樣,很疲憊。

怕有變故,他強撐著精神,沒有繼續睡。

“主人,睡。”小木偶從毯子裏爬出來,順著季思危的衣服爬到他肩膀上,坐好,輕聲說:“我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