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牙!你回來了!”

熟悉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季思危剛睜開眼睛,就看到一張懟到麵前的黃色凹陷大臉。

“你去哪了?怎麽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現?”

季思危深吸一口氣,抬手推開那張絮絮叨叨的臉。

一張慘白的臉無聲無息地探了過來,渙散的黑色瞳孔盯著季思危,伸出皮膚腐爛的手:“聚魂鈴。”

聲音嘶啞卡帶,如做過效果的恐怖音效。

要不是季思危心裏承受能力越來越強,估計就被嚇得心跳停擺了。

把布偶熊和白衣女鬼都推開後,季思危視野變清晰,這才看清身處的環境。

他重新回到芳華樓七樓的陳列室中。

牆上的黑色抽屜已經消失,牆壁上破裂的牆皮時不時掉落一兩塊,裏麵是粗糙**的灰色水泥。

抬手看了看手表,距離他打開抽屜隻過了十分鍾左右。

這個副本通關的時間比第一個副本更短。

如果NPC裏沒有隱藏起來的任務者,那麽第三個抽屜隻是四人難度。

瑰苑副本和狸南古寨副本分別是七人難度和九人難度,它們一個中途失控,一個是有八尾貓的特殊副本。

為了通關,季思危九死一生。

對比之下,第三個副本簡單多了。

或許這才是新人難度。

季思危懷疑是自己以前打開抽屜的姿勢不對。

陳列室內氣氛緊張,季思危沒有時間再深思。

陳列室內沒有燈光,玻璃窗盡數碎裂,研討會的五位成員懸浮於窗前,渾身縈繞著陰冷黑霧。

長發男人和酒鬼大叔都受了傷,黑色黏液沿著指尖滴落,腐蝕著地板上的玻璃碎片,發出細微的灼烤聲。

十二先賢漂浮於他們的對立麵,扇動著巨大的黑色羽翼,不時帶起一股小旋風。

雙方都沒有動作,沉默地對峙著。

陳列室一片狼藉,看起來剛剛經曆過一場酣戰。

季思危的出現馬上吸引了他們的目光。

“新人出現了。”

長發男人額上的第三眼危險地半眯著,狠狠甩動手上的黑色骨鞭。

陰風如利刃,斬向地板,一股黑氣破開地磚,勢如破竹的陰氣向著季思危所在的位置直行。

“主人,我來解決。”

小木偶鑽出襯衫口袋,掌心湧出一團赤紅血霧。

血霧與陰氣相撞,刹那間,兩股能量同時爆開,整個地板猛烈震動,所有瓷磚一同碎裂,碎片如刀子一般迸射向四麵八方。

季思危一揮手,傾瀉而出的紅色血霧化作一道屏障,擋住崩裂的碎片。

屏障破碎後,竟然還有碎片飛來,季思危隻來得及避開要害。

一塊尖銳的碎片擦著脖子飛過,劃破薄弱的皮膚。

鮮血瞬間湧出,順著脖子流向鎖骨,與白皙的皮膚形成鮮明對比,看起來觸目驚心。

骨鞭在空中蠕動,長發男人咬咬牙,正欲再次攻擊,半身人偶忽然阻止了他。

“新人害我們損失慘重,不給他點教訓我不甘心!”

看著停在骨鞭上的黑色蝴蝶,長發男人揚聲與半身人偶說道。

“不急於一時。”半身人偶用他固有的平板而機械的聲音說:“我嗅到了幽冥的氣息,撤。”

聽到幽冥二字,長發男人額上眼睛睜開,雙眼卻眯了起來,黑色骨鞭如活蛇鑽入衣袖之中。

三隻眼睛同時盯著季思危,長發男人冷聲道:“姑且讓你活多幾日。”

他們對幽冥很忌憚,果斷做了決定。

窗邊的五道身影隱匿於夜色之中,消失無蹤。

“虎牙,你的脖子流了好多血!”布偶熊驚叫一聲:“你還好嗎?”

“小傷。”季思危應了聲,從背包裏抽出一張手帕按住傷口。

季思危在副本裏被鬼怪掐傷過脖子,位置與這個傷口恰好一致。

“主人,疼嗎?”小木偶看著手帕一點點被染紅,有些著急。

季思危輕輕彎起唇角:“不疼。”

屋外忽然刮起陣陣陰風,而後,一陣渾厚悠長的撞鈴聲突兀地響起。

一聲又一聲,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

這聲音深沉清遠,其中怨氣不重,卻有些悲戚,與聚魂鈴的聲音有所區別。

破裂的玻璃幕牆上凝聚出細小的水珠,不多時便結成一層潔白的冰霜。

氣溫詭異地下降,季思危衣衫單薄,手臂上泛起一陣寒意。

一股腐朽中夾雜著幽香的氣息撲麵而來。

這味道無端令季思危覺得熟悉,他仔細分辨,卻怎麽也想不起在哪裏聞到過。

倒是與芳華樓八樓種植的彼岸花的味道有些相近。

季思危忽然想起半身人偶走之前的最後一句話,這恐怕就是幽冥的氣息。

白衣女鬼臉色慌張,捂住耳朵紮進地板躲了起來。

“鐺!”

撞鈴聲忽地變重,仿佛要穿透耳膜。

季思危聽到一陣鎖鏈拖動的聲音。

一道黑影穿過玻璃幕牆,出現在走廊外。

來者身材修長,穿一身黑衣黑靴,敞開的衣襟底下是蒼白如紙的皮膚,他頭戴高帽,上書“天下太平”四字。

他左手提著一盞白紙燈籠,幽綠色的火光忽明忽暗,其上寫著筆墨飽滿的“幽冥”二字,右手攥著兩根鎖鏈,鎖著紅衣長發女鬼以及人身魚尾的水鬼。

季思危心裏一驚,這兩個女鬼正是三樓與六樓的守樓者。

除了四樓的鬼少年不知所蹤,芳華樓各層的守樓者竟一個不剩。

來者的裝束加上其來之幽冥的身份,不難猜出他就是傳聞中十大陰帥之一的黑無常。

莫名其妙成為幽冥計劃中的一枚棋子,季思危對幽冥並非不好奇。

沒想到那邊那麽快就找上門來了。

拖著兩個女鬼,黑無常踏入陳列室,麵向季思危,拱手道:

“今夜多謝大人慷慨相助。”

慘白的臉上長著幾道紅色符文,黑無常垂眉斂目,聲音冷若冰霜。

“大人”這個稱呼讓季思危皺起了眉頭。

難道幽冥的“人”稱呼活人都用這種敬稱嗎?

現在地府的公務員都那麽有禮貌的嗎。

季思危收起被鮮血染紅的手帕,矜持地對黑無常點了點頭,溫聲問道:“大人謝我,是因為我讓先賢成功聚魂,攪亂了研討會成員的計劃嗎?”

聽到季思危稱他為“大人”,黑無常臉上閃過一抹異色,張了張嘴卻沒有解釋,隻是點了點頭:“正是。”

“也就是說,半身人偶的預知是對的,幽冥確實想讓先賢聚魂後管理天灣區陰陽兩界的秩序。”

順著八尾貓背脊上的毛,季思危直視黑無常的眼睛,慢條斯理地說。

黑無常放下手,繡滿符文的袖袍在風中微微一晃,他仍舊垂著眼,神色不變:“大人洞察秋毫。”

“為何是我?”

季思危輕笑一聲。

黑無常微微抬眼,赤紅的眼尾揚起:“大人此話何意?”

“為何利用我。”

季思危聲音極其悅耳,甚至帶著一絲溫柔的笑意。

黑無常聽著卻是遍體一寒,再次垂下眼眸:“隻有大人手中才有聚魂鈴。在下人微權輕,不便多言,請大人諒解。”

若是人微權輕,幽冥怎麽會派黑無常前來收拾手尾。

半身人偶又怎麽會聞到他的氣息便果斷撤離。

黑無常這個態度已經委婉地向季思危表明,從他這裏問不出任何有用的信息,不必白費力氣。

世上可不止他一人手中有聚魂鈴。

此事沒那麽簡單。

也沒那麽容易水落石出。

“在下奉命前來處理滯留在此地的惡鬼與冤魂。”黑無常手中憑空多出一條鐵鏈,他轉眸看向布偶熊,冷聲道:“該上路了。”

布偶熊露出一個悲戚的表情,大大的腦袋垂在胸前,渾濁的眼淚從眼珠裏溢出,他摟緊手中的花束,無助地看著季思危:“虎牙,一定要記住你我的約定……”

“大人,今晚布偶熊為了先賢聚魂貢獻了不少力量,可否再給他一天時間?”季思危和黑無常商量道:“我替他了了一個心願後,你們再帶他去幽冥。”

黑無常點了點頭:“自然可以。”

季思危學著黑無常的禮數,拱手道:“多謝。”

黑無常從袖中掏出一張黃色符紙,隨意一拋。

符紙禦風而行,“啪嘰”一聲貼在布偶熊的腦袋上。

“貼上此符,冤魂可離開此地,明日子時過後,大人點燃此符,在下便會出現。”

“大人,盯著聚魂鈴的眼睛可不少,大人小心為上。”黑無常客客氣氣地和季思危說:“在下還有要事與十二先賢相商,勞煩大人……”

季思危點頭:“那我們就先走了。”

季思危溫聲提醒南傾老師要記住去探望教授爺爺後,帶著布偶熊離開了芳華樓。

離開芳華樓之後,季思危總算回到了溫度正常舒適的區域。

季思危仿佛從寒帶穿回了亞熱帶,皮膚還未完全適應,連帶著手指都是冰涼的。

“虎牙,謝謝你。”布偶熊看著沿路的景色,真心誠意地說:“我已經很久沒有離開芳華樓了,都差點忘記外麵的空氣是什麽味道的了。”

季思危:“不用謝,我隻是在履行約定。”

說著還習慣性地摸了摸手下的毛絨絨生物。

八尾貓晃了晃腦袋,尾巴靈活地圈住季思危的手腕,一把提開:“笨蛋虎牙,別一直摸我,再摸我就要禿了。”

季思危眼睛彎了起來,重重揉了揉八尾貓的腦袋:“尾哥別慌,你發量那麽濃密,是不會禿頭的。”

“我可能不會禿,但你再不處理脖子上的傷口,可能要生大病。”

八尾轉身,明亮透徹的眼眸看著季思危血色稀缺的臉,有些擔心。

季思危在醫院沒養多久就出院了,身上的傷還沒好全,一晚上與那麽多鬼怪周旋,已經在過度消耗他的身體。

更何況他還在副本裏度過了危險重重的一日一夜,八尾懷疑,虎牙現在完全是在靠意誌力支撐著這副身體。

作者有話要說:

尾哥:我慌得一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