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刺客
出得廉頗府外,夜色已是極深,天上有著雲,雲團挪移間造成大地不時晦暗不定,王離出得府邸之時,一重隨行鐵衛皆是站在廉頗府外左側列隊靜候。
一旁燃燒著火把,火光熊熊中,一群人就這般身姿筆挺靜立在那裏,不發出絲毫聲響,與廉頗守衛大門的軍士們不時將異樣的目光看著他們,不過異樣中卻不含其他,還多有一絲好奇與認同。
“烏卓,準備車馬,我們回去。”
王離出得府外,看著這群鐵衛微微頷首,隨即吩咐道,一聲命下,隊列飛快解散,去往一旁停車馬的地方,將馬匹自拴馬樁上解下,很快就做好了返程準備。
“走!”黑暗中,行在隊列前後左右的鐵衛都燃起了火把,一聲長鞭抽打車轅的聲音傳出,馬車緩緩前行,諸騎士簇擁左右,一路絕塵,飛快的去了。
黑夜裏行車並不快速,王離靜坐於車上想著今日入廉頗府中的一應應對,臉上不時露出微笑,一夜之間,廉頗這位趙國軍方的首席人物,已然為他取得認可。
而他也是未想到,今日此行竟能為趙國生生造就一個宗師人物。
“烏卓,你們待在廉相府外等待現在可餓了?”馬車緩緩而行,王離忽然與左右問道。
“太師,我們不餓。”與馬車並立騎行的烏卓回應道。
“哈哈,本太師都餓了,你們站在外邊還能不餓?”王離笑道:“人活一世,要活的精彩,不為其他,但有爭一口氣,出一口氣,今日你們為我爭了一口氣,晚些時候回到府內,我當親自宴請你們,今日不醉無歸。”
黑夜的寂靜,除了車馬聲再無其他,王離說話聲音極大,話音才落,隨行的烏家鐵衛皆發出歡喜的呼聲。
歡呼聲過去,烏卓則是驚訝的問道:“太師今日入廉相府中,竟是餓著出來,難道廉相竟是如此待客不成?”
“不然。”王離斷然道:“隻是相談過於投契,說話時隻喝了些酒水,等到離開時才發現其他食物都未動一口,走,邯鄲的路也有這麽寬,我們快些回去。”
有著王離一聲吩咐,車馬行進速度略微加快起來。
黑夜之中,邯鄲已經開始宵禁,各個街道坊市的出入口皆有著士兵設著卡子守衛,不過如今王離身份在邯鄲誰人不知,如今他們這群城衛的頂頭上司樂乘將軍都投靠了王離,王離回程自是一路暢通無阻。
車馬穿過邯鄲中央幾道主街,漸漸往城南過去,就在車馬路過一處宅院的時候,一旁的宅院中忽得傳出一陣呼喝喊殺,又有兵刃交擊聲。
“什麽聲音?”聽到這聲音,一旁隨行的鐵衛頓時緊張起來。
“將馬車停下來,這戶人家出事了,且看有什麽事情,有什麽幫得上忙的。”王離感知何其敏銳,聲音才一起便聽得分明,急忙與一旁烏卓吩咐道。
得了吩咐,車馬緩緩減速,這時隨著車馬離宅院越發接近,宅院內的動靜也越發大了起來,王離聽得分明,隱約是抓刺客之類。
車馬緩緩減速,一行人正待在這宅院門口停下,忽然道路兩旁,靠這宅院處的牆頭一響,忽然就自牆頭翻出個身穿灰衣的人來,直往牆外落下。
“保護太師!”鐵衛們先前也聽得分明,眼看這自宅院內逃出來的人,又是這身打扮,不是那刺客又是誰人,一聲保護太師下,諸鐵衛一邊護衛,一邊打馬就自各方向朝那人圍過去。
那灰衣人才翻出牆外,自逃出來的時候哪曾想到院子外竟有這種陣仗,隻見他才一落地,身子一個踉蹌就沒站穩,看著諸鐵衛打馬兒來,急忙就要往旁邊逃竄。
隻是看他步履蹣跚,一步一搖,跑的還算快,卻是極艱難,一看就是刺殺未果,受了傷,這時如何能跑得過騎馬的鐵衛,鐵衛們四向圍過來,幾個呼吸間就將他圍到中間,眼看馬上就要動手。
“住手,這人是我的朋友,將他請到馬車上來。”
刺客眼看一群精銳的武士打馬圍過來,此時他又受了傷,活動已是不便,一時間就有些絕望,便在這時,忽然聽到一聲熟悉的聲音。
諸鐵衛聽著王離的吩咐有些疑惑,不過依舊是停了下來,隻是圍著不動。烏卓飛快插了過來,直與灰衣刺客拱手道:“我家太師請先生車上一敘。”
“呼!呼!”刺客猛的鬆了口氣,看了馬車方向一眼,又聽及宅院內越來越大的人聲,不斷燃起的光亮,沒有絲毫猶豫,踉蹌直往馬車方向跑去,諸鐵衛緊隨其後,警惕的盯著他。
“上車。”馬車前,王離微微喊了聲,刺客看了王離一眼,將手搭在馬車車轅上,身子猛的一縮,就落到了馬車上。
刺客才上馬車,不遠處宅院的大門就打了開來,緊接著如開閘放水般湧出了數十人,一個個手持利刃,帶著火把就往這個方向過來,個別人中還騎著馬,幾個呼吸就跑到了隊伍前麵。
“太師!”看著宅院內一幹護衛武士蜂擁而來,烏卓小聲喊著,似是在問詢如何處置。
“庶民衝撞襲擊公卿大夫車架,該當何罪?”聽烏卓問詢般的聲音,王離微微看了一眼前方,冷冷與烏卓一說。
王離來到邯鄲日久,對邯鄲城區也是熟悉,在這座城市中,就尋常而言,為了便於管理,各人什麽身份等級,所居住的住宅區都是有著嚴格的劃分。
似邯鄲城內尋常公卿大夫,若是在外無有王離所承馬服君府這等豪宅別院,通常也是按著這個劃分住在相應的區域。
而這城南這一片,正是邯鄲城內商人以及外地來往客商聚居的區域,住在此地的,哪怕宅院再大,身份也是有限。
沒有身份之人,黑夜裏膽敢胡亂衝撞公卿大夫車架,嚴重些完全可以當做襲擊刺殺處置,哪怕是有誤會,將其格殺當場也是正當防衛之列。
此時聽王離如此冷冷一言,烏卓當即心領神會:“起駕。”
馬車才微微一停,此時再次開始緩緩前行,馬車上,刺客聽著王離的話微微詫異了一眼:“太師不問我任何緣由?”
“雖然我有些好奇,不過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秘密,我尊重你的秘密,如果你願意說,我便聽著,不願說,也是無妨。”
“太師倒是有趣,你就不怕我給你惹來大麻煩?”
“大麻煩,不說這邯鄲之內,就是這天下九州,有什麽麻煩可以難倒我?”王離笑道:“你且放寬心,今日你上了我的馬車,不管你是什麽身份,這邯鄲城內你便是絕對安全,無有任何人可為難你。”
聽著王離這般話,刺客頓時語塞,如今但凡邯鄲人,哪個不知如今當朝王太師是何等人:“那便多謝太師相救了。”
車輛緩行,宅院內追出來的人接近車隊,一個騎馬追在前列的人忽然按下了馬匹。“都給我停下。”
他舉了舉手,向後方呼喝道,看他一身穿著和懸在腰身的長劍,又有馬可騎,身份顯然不低,宅院中追出來的一眾護衛武士聽得喝止,都停了下來。
有過這般喝止,來人將馬靠在道路一旁,然後下得馬遠遠朝這方躬身一個大禮,然後大聲問道:“前麵不知是哪位大人車架,楚國會館會長項申家將侯勝有禮。”
聽著問詢,烏卓早就得了吩咐,根本就不理會,車馬緩緩加速。
“前麵不知是哪位大人車架,楚國會館會長項申家將侯勝有禮?”那人見問話未有動靜,當即又行一禮,再問了一聲。
再問一聲,也是無人應答,車輛繼續前行,速度反是越來越快,與那人一同追出來的人群頓時有些**,隻是卻無一人敢亂動,皆是飛快將道路讓出來。
邯鄲城內,能享三馬之駕者皆是大夫品級及以上,乃是趙國的統治核心階級,他們如何膽敢有任何冒犯衝撞?這黑夜中一個不好,發生誤會,被殺了都是白殺。
沒有絲毫停留,王離的馬車和一眾鐵衛飛快將楚國會館甩在了無邊的夜色中。
“好了,王太師,今夜多謝相救,趙善定會記著今日之恩,這裏便停車吧。”
才脫離楚國會館不遠,刺客便直與王離說道,馬車周圍火光照耀下,看他的模樣不是那日王離遭遇街頭刺殺時出手的那位青年還是誰?
“這時候你要下車?”王離看著他:“你身上有兩處劍傷,一處傷勢較淺,無有大礙,可是另外一處卻傷及要害。”
“我看你雖是以什麽特殊手段臨時壓住了傷勢,可是這等手段不過權宜之計,必須盡快輔以藥物和其他手段治療,否則時間拖得一久,傷勢一發,後果不堪設想?”
“而且除了這個,你剛才自院牆上翻下來的時候顯然並未想過外麵我會路過,微微驚嚇之下,落地不穩,顯然也扭傷了筋骨。”
“此時邯鄲又正處宵禁,你活動不便,又有此等重傷,我讓你下車,你還想靠著這樣的身體既要繞過宵禁,還須行遠路,這豈不是讓你去死?”
“且將馬車行的快些。”說罷,王離直與前方車夫說道,然後又吩咐左右。“烏卓,傳令下去,今日之事,誰都不可說出去。”
“諾!”一眾鐵衛得令應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