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楚軒的溫柔
戰後，看到在一向宗本陣周圍，由已經變成了暗紅色的血液和破碎的屍體所形成的圓圈，謙信醬的眼中露出了不忍之意。
雖然謙信醬所使用的“無雙”技能威力也很大，但作為一個悲天憫人的“正義的夥伴”，她一直都是盡量把技能的威力集中到敵方的武將身上，而敵方的普通士兵看到武將來了也會很有眼色地趕緊閃到一邊，最多隻在遠處不痛不癢地放一放箭而已。
而其他武將因為不同的理由，也不會大肆殺戮敵方普通士兵。
——畢竟一個武將如果刻意避開和敵方武將的正麵對決，專門殺傷敵方的普通士兵，甚至潛入敵後殺戮平民的話，所能造成的破壞是極其驚人的，假如雙方都這麽做的話，那麽仗打到最後，兩方的平民基本上會全部死光也說不定。
因此，不喪心病狂地對普通人下手，這是貴族……或者說是武將之間一個約定俗成的規矩，一旦出現因為某種原因而大肆殺戮普通人的武將，那麽附近幾個領地的所有武將都會在春日神社——過去是出雲神社的組織下，前來一起討伐那個已經“墮入魔道”的武將。
雖然很多武將想不到這一點，隻把它當作是貴族的一種美德，但實際上，這個不成文的規矩之所以能夠產生，正是因為曾經出現過的這種血淋淋的教訓。
而戰敗的武將之所以能夠得到那麽“寬容”的對待，就算戰敗被俘了也還可以活得那麽滋潤，實際上也有一半的原因就是害怕被俘武將的親人拋棄一切瘋狂地進行報複。
至於武將戰死沙場，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也是被絕大多數武將都認同了的，身為武將的“宿命”，但同樣還會有戰死武將的親人，因為無望在戰場上替報仇而“墮入魔道”，用另一種極端的方式打擊自己的仇敵，為親人報仇。
最早“墮入魔道”的。據說就是某個痛失愛女的武將，但具體是誰，是什麽事情，各地的版本不一。楚軒也沒有興趣去搜集全日本的古代傳說。
“重機槍這種武器有傷天和，還是……盡量隻用它來對付武將好了。”
打掃完了戰場之後，率軍返回越後的謙信醬在私下裏如此對楚軒說道。
傷亡如此“慘重”、如此血淋淋的戰鬥，在日本是非常罕見的，不光是謙信醬。上杉軍的將士們在回途中也都還沉浸在那種地獄一樣的恐怖景象之中，難得地打了勝仗卻一點都不高興。
而越中軍的普通士兵們，精神更是完全崩潰了，想必許多人以後再上戰場，再與越後軍對抗時，腦子裏都會不由自主地浮現出這一幕吧。
“完全不使用是不可能的，缺乏足夠的火力支援，就意味著我們要實施某些作戰意圖，就必須投入更加巨大的人力、物力。”
楚軒麵無表情地推了下反光的眼鏡，語氣十分平靜地回答道。好像這種地獄一般的景象對於他來說根本沒有任何影響。
這絕對不是因為楚軒來自熱武器已經發展到了可以直接毀滅一個城市的程度的現代，所以才對此無動於衷的，事實上任何一個正常的現代人，讓他親眼看到戰場上的殘酷之後，他都不可能僅僅把戰爭理解成一個數字上的加減遊戲。
不過楚軒原本就是這樣的人，一個總是板著一張撲克臉，好像不會被任何事情動搖，既堅強，又冷酷的人。
……如果這樣還算是人的話。
“可是……”
看到楚軒這副樣子，謙信醬垂下了頭。
她也知道在某些時候。這種大殺器是必不可少的——身為武將的她自然也有雙手沾滿鮮血的覺悟，但無論如何，她都不能像楚軒一樣對這種慘事淡然處之。
（即將和我結婚的，就是這個好像完全沒有人類的感情的男人嗎？）
不知為何。謙信醬的心裏突然閃過了這種念頭。
嘛……也許這就是所謂的“婚前焦慮綜合症”什麽的吧，雖然謙信醬是個實力極其強大的武將，同樣也是個精神非常堅強的女孩子，但她也同樣擁有“少女之心”。
不過，為了全世界受苦受難的人，為了解放事業的勝利。她已經決定了要和楚軒結婚，這一點也是絕對不會動搖的。
雖然這聽起來好像很悲壯，不過政治聯姻在貴族之中也十分常見，有許多大名拉攏非世家出身的武將的方式，也是讓自己家中的男丁嫁給……不，是迎娶這位武將，使其成為自家的“一門眾”。
因此，作為一個武將，盡管謙信醬原本沒有結婚的打算，但是對此也早已有了覺悟，所以並不會因為和楚軒的政治聯姻而鬧什麽別扭。
但是……如果可能的話，她也希望楚軒能夠是更符合她心意的男人啊。
“不過……如果接下來就像我計算的那樣，‘甲相駿三國同盟’會因為武田家的大失血而破裂，‘相模的獅子’北條氏康和‘東海道一弓取’今川義元都將爭先恐後地搶占甲斐地盤。
到時候隻要我們以幫助武田家為條件，武田家絕大多數被俘的武將一定都會同意出仕我上杉家。
而武田信玄雖然礙於麵子，很難在我們取得天下之前再次出仕，但卻絕對會在這之中起到積極的作用，暗地裏透露出希望她的‘原’家臣們為了對武田家盡最後一份忠義，而改仕上杉家。
——事實上就算武田信玄不同意，也會有一大半被俘的武將為了保住自己家的領地而答應改仕，隻是其中最強的幾人就很難在短時間為我所用了。”
突然，楚軒又和謙信醬說起了跟之前的話題完全不相幹的事情。
雖然情緒有些不正常，但身為一代名將的謙信醬仍然迅速地轉換了思維，認真地思考了一番，然後謹慎地向楚軒問道：
“的確很可能是這樣，但你又如何肯定相模和駿河會不顧名聲，迅速地破棄盟約呢？”
“今川義元也許不會，但相模的北條氏可不會顧及什麽名聲，反正隻要她們得到了實惠，以後大可以在領地內實施更惠民、更容易討好的“善政”，以此證明自己取得甲斐對民眾來說比武田家占有甲斐更加有利，通過輿論宣傳將失掉的名聲補回來。
北條家隱藏在幕後的真正掌舵人——北條早雲，那可是比有著‘腹蛇’之名的齋藤道三還要高出一籌的智者啊。
而北條氏動了，今川義元也一定不甘心讓北條氏獨吞這塊肥肉，絕對會打著增援盟友的名義進占甲斐的地盤。
雖然相模和駿河也可以達成協議，平分甲斐，但因為雙方根本無法真正互相信任，所以隻會先將地盤搶過來，然後在這個即成事實之下再展開談判，確定對武田家的態度和她們相互之間的關係。
因此隻要有一方開了這個頭，另一方就絕對不會重視不管，一方搶得快，另一方就一定要搶得更快。
而北條家……你認為在得到了我們釋放武田軍的所有士兵，和平接收信濃的消息的情況下，會不立即出兵，搶在武田軍的士兵和駐守在信濃各地的武將們回到甲斐之前先占領甲斐嗎？
武田信玄正是因為考慮到了這些，所以才毫不猶豫地向我軍投降，並且十分配合我軍的任何行動，爭取讓武田軍的士兵和在信濃和武將盡快回到甲斐。
不過她也應該清楚，我們上杉家是絕對不會讓武田家就這麽輕易地守住甲斐的，隻有讓武田家處於危機之中，被俘虜的武將才會心甘情願地轉仕我上杉家，而被我上杉家所救的武田家從此之後就隻能成為我們的附庸。
但以武田信玄的睿智，她即使明知這樣，依然會積極促成被俘武將改仕一事，畢竟能夠保持半獨立的地位，總比被別人徹底消滅得好。
隻要有她和由武田家改仕的武將們在，我們就不可能吞並甲斐。”
楚軒的眼鏡反射出了一道強烈的光芒，十分自肯定地說道，就好像他真的和武田信玄“心有靈犀一點通”似的。
這種戰略上的“陰謀詭計”是謙信醬所不擅長的，但是在楚軒的分析後，她也可以清楚地理解其中的關竅。
不過……那個雖然才剛到二十歲，但卻已經完全是一副禦姐長相禦姐作風了的武田信玄真的在戰場上的一瞬間就想到了這麽多，並且迅速地做出了最正確的選擇嗎？
如果是這樣的話，她還真得對那個沒事就喜歡無腦地豪爽大笑的“白癡老虎”另眼相看了啊。
“隻要武田家的武將改仕，我們在武將上的實力就足夠強大了，即使不使用重機槍，也可以在多線上順利地完成許多作戰意圖。”
最後，楚軒又突然麵無表情地說出了這樣的一句話，然後就直接離開了。
謙信醬楞了一下，過了好一會兒，才想清楚這句話的背後所隱藏著的溫柔，嘴角不自覺地微微翹了起來。
（楚軒，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