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金盆洗手 第三零七章 心魔

過了一會,段延慶、葉二娘、南海鱷神三人並肩而至。南海鱷神大聲道:“我們老大見到請帖,很是歡喜,別的事情都擱下了,趕著來下棋,他武功比我嶽老二那是厲害得多。哪一個不服,這就上來跟他下三招棋。你們要單打獨鬥呢,還是大夥兒齊上?怎地還不亮兵刃?”

葉二娘道:“老三,別胡說八道!下棋又不是動武打架,亮什麽兵刃?”南海鱷神道:“你才胡說八道,不動武打架,老大巴巴的趕來幹什麽?”

陳蕭卻是笑嘻嘻的看著南海鱷神,忽然開口問道:“乖師侄,見了師叔怎麽還不行禮問安?”南海鱷神是段譽的徒弟,見了他自然要叫師叔。

嶽老三是個渾人,不過他倒是一向說話算數,從不抵賴,見了陳蕭,當即跪下磕頭,大聲道:“嶽老三見過師叔!”

他這麽大歲數個人,恭恭敬敬給陳蕭磕頭問安,看起來極為有趣,可是眾人卻更加覺得這人倒是直來直去,雖然是四大惡人之一,這性格倒也是有些可愛之處,誰也沒有取笑於他。

段延慶走上近前,目不轉睛的瞧著棋局,凝神思索,過了良久良久,左手鐵杖伸到棋盒中一點,杖頭便如有吸力一般,吸住一枚白子,放在棋局之上。

慕容複讚道:“大理段氏武功獨步天南,真乃名下無虛。”

陳蕭知道段延慶不但內力深厚,棋力也是甚高,隻不過這個“珍瓏”他畢竟還是破解不了,當即在一旁小聲道:“這棋局,可不那麽好破。不如趕緊休息一會,待會咱們再來打過。”

說起來,既然段正淳與阮星竹有那樣的關係,想來這個世界段延慶還是段譽的父親,是以雖然兩人立場敵對,陳蕭倒還是出聲提醒。

段延慶看了陳蕭一眼,腹語術發出極為難聽的聲音,道:“小子心腸倒好,我便看看這棋局有何難處。”雖然他與陳蕭打的交道不少,而且每次都是大打出手,可是卻知道陳蕭從不口放厥詞,是以便留了個心眼。

蘇星河對這局棋的千變萬化,每一著都早已了然於胸,當即應了一著黑棋。段延慶想了一想,下了一子。

蘇星河道:“閣下這一著極是高明,且看能否破關,打開一條出路。”下了一子黑棋,封住去路。段延慶又下了一子。

一直在一旁靜靜觀看,很沒有存在感的虛竹卻忽道:“這一著隻怕不行!”

他適才見慕容複下過這一著,於是出言提醒。

南海鱷神大怒,叫道:“憑你這小和尚,也配來說我老大行不行!”一把抓住他的背心,提了過去。陳蕭道:“好師侄,別傷了這位小師父!”

南海鱷神一向對輩分看的極重,氣憤憤的道:“不傷便不傷,打什麽緊!”將虛竹放在地下。

眾人見這個如此橫蠻凶狠的南海鱷神如此聽陳蕭的話,心下卻也皆感暗暗好笑。

段延慶下一子,想一會,一子一子,越想越久,下到二十餘子時,日已偏西,黃藥師忽然歎了口氣,道:“這棋局似正非正,似邪非邪,用正道是解不開的,但若純走偏鋒,卻也不行!”

他自己本身是個亦正亦邪的人物,看到這裏還沒什麽。可是段延慶左手鐵杖停在半空,微微發顫,始終點不下去,過了良久,說道:“前無去路,後有追兵,正也不是,邪也不是,那可難也!”他家傳武功本來是大理段氏正宗,但後來入了邪道,黃藥師這幾句話,觸動了他心境,竟如鳩摩智一般,漸漸入了魔道。

這個珍瓏變幻百端,因人而施,愛財者因貪失誤,易怒者由憤壞事。

段延慶生平第一恨事,乃是殘廢之後,不得不拋開本門正宗武功,改習旁門左道的邪術,一到全神貫注之時,外魔入侵,竟爾心神**漾,難以自製。

正心魔頓生之際,段延慶卻猛的記起陳蕭之前說起的話來,知道這棋局不好破,陳蕭的話那一向都是一句話一根釘,他說難破,那自己必然是破開不得。

須知天下任何學問,從未有人敢說自己已經走到盡頭,一山還有一山高,又有道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講的都是這個意思。

段延慶還沒自大到以為自己的棋藝當真天下無敵,偶爾遇到高人敗北一次倒也不算什麽,當即向後猛退一丈來遠,聲音從肚子裏發出:“我認輸了。”

之後直接坐在地上,再不說話。

眾人看得段延慶如此,心下卻也佩服得緊,能當這麽多人麵前坦然承認失敗,卻也難得。

此時來這裏的眾人都對這珍瓏棋局大感為難,一時間無人能解。

又等了片刻,忽然之間丁春秋的眾弟子頌聲大起:“師父略施小計,便將你們聚而殲之,還不快快跪下投降!”“師父有通天徹地之能,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今日教你們中原豬狗們看看我星宿派的手段。”“師父他老人家戰無不勝,攻無不克,上下古今的英雄好漢,無不望風披靡!”

正是丁春秋帶領星宿派的眾弟子們到了。

陳蕭聽的差點笑出聲來,這些星宿派的弟子,還真是深得生存之道。動手雖然不行,這牆頭草拍馬屁的功夫,他們想認第二那絕對沒人敢認第一。

丁春秋細細的聲音隨後響起,道:“你們來的倒是比我快了許多啊。”

大袖飄飄,奔行並不急遽,但在這陡峭的山道上宛如禦風飄浮,足不點地,頃刻間便到了陳蕭等人麵前。

原來,丁春秋本來走在最前,可是他的星宿派眾弟子卻是實在跟之不上。所以他先前先出現開口說話,口來卻又隻能返回去帶上自己的一眾弟子。

所以雖然他對這裏的路最熟,反而卻是後幾個到場的。

丁春秋一見蘇星河,立時便冷笑道:“我的好師弟,這麽多年不見,你的精神不錯啊。”

蘇星河反唇相譏,道:“那是自然。就算要死,自然也要死在你的後麵的。”

兩人這一見麵,立時便火藥味深濃。

卻不想丁春秋看了眼珍瓏棋局,倒忽然笑了起來,道:“呦,你還在擺弄這些東西,怎麽,這麽些年了,這棋局還沒破成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