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木婉算了算時間,差不多要吃午飯了,應當先補補妝。

她對著鏡子,憶起許多年前,她欺騙牧司返回無憂城,決定一人承擔下所有罪責時,那個叫邱冠的男人猖狂的笑容。

他這樣的男人,皮相極其美豔,笑起來時有一種勾人神魂的風華。他居高臨下地質問她:“你憑什麽認為,你有資格承擔所有罪責?那麽多人因你和那妖怪慘死,你以死謝罪也難辭其咎,還要跟我談條件?有何資格?”

她一開始就是抱著賭命的心態和他談判的,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初生牛犢不怕虎,她雖然被罵但一點也不膽怯。她鎮定自若地回答:“如果是普通人,我也就不找他談判了。但是來抓我們的人是你,那可大不同。”

“哦?”邱冠果然有點興致,稍微坐正,“我有什麽不同?”

“明人不說暗話。我瞧大師你氣宇不凡仙風道骨,想必來人間一趟著實辛苦。我不知道安家究竟動用了什麽力量才能將你請出山。如果麵對的是普通人呢,我和牧司逃了也就逃了,可我們麵對的是你,我知道逃不掉,所以來自首了。”

一串馬屁拍得邱冠十分舒服,他努努嘴,示意她繼續。

“而且,如果是別人,我斷然不敢談條件,因為他們沒有能力做到兩全其美,可是您就不一樣了,我相信您的實力。”

邱冠呷了一口茶:“你都說到這個份上,我也不得不幫你了。說吧,你的條件是什麽?”

“用我的死,換牧司的生。”

“一隻畜生而已,有什麽資格活著?”

“在您眼裏,牧司僅是一隻畜生,但在我眼中,他是我的全部。道長,牧司不是一隻惡妖,他有慧根,如果不是遇到我,他不會墮落到這步田地。”

邱冠又想了想,道:“如此說來,隻能以魂養魂了。姑娘,雖然我知道你痛恨那些富人,可人家畢竟也是憑借自己的聰明和勤勞致富的,陽壽未盡就被你陡然殺了,找誰說理去?”

“嗯。”不管心裏認不認可,季沉魚都顯得乖巧聽話。

邱冠又道:“若想複活那些冤死之人,怕是不能了。不過他們慘死時留下的怨氣卻在無憂城匯聚,久了恐招鬼祟。你若能以生人氣鎮壓那些亡靈,我就免他一死。”

“太好了,要我怎麽做?”

“我告訴你一個地方,你即刻到那兒去。百年、千年、萬年都不能離開那裏。我會給你安排一個新的身份,找人伺候你。”

“以後我隻能一直待在同一個地方?”

“不錯。那裏乃地府之門所在。你要留在那裏,哪兒也不能去。”

“牧司可以留下來陪我嗎?”

“他是妖,跟你一樣要被關起來的。”

“你不是說――”

“饒他一命,不代表讓他四處亂轉。丫頭,你打的算盤我門兒清,但他這輩子都不能再修仙了。”

她以為自己憑借小聰明贏了邱冠,沒想到他比她精明。

生離比死別更讓人揪心。

她也不是不可以告訴牧司她的真實身份,但當知曉他是逃出來時,便作罷了。懷著想見不能見的心情,豈不是度日如年?

舊傷終會愈合,舊愛終會相忘,若將時間做藥引。

林木婉歎了一口氣,給自己斑駁的妝麵補了一層粉,又用梳子沾了點桂花油梳了梳頭。

丫鬟來請她過去吃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