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天,眾人已經餓得無力睜眼。風沙停了,高和終於感知到應龍所在。應龍用長尾打碎了洞口的巨石,載著他們飛回了無憂城。
無憂城已經亂了套。
封家、卿家、尹家、範家、柳家、寧家都在大張旗鼓地尋人,尹琅若的酒樓與高和的茶館也關了好些天了。
高和等人剛剛回到茶館,眾人便發出了歡呼聲。錢來福道:“老板,你再不回來,我的廚藝就快趕上白玨了。”
高和不解:“好端端的你學什麽做飯?”
“你不知道,那天我看見她變成一個大美女,嚇了一跳。她變成美女就算了,還整天和一個男人廝混,以前她有空就會給我做好吃的,現在也不管我了,我隻好自己學。”
高和點點頭,看來事成了,白玨等到了這一世的羽麟飛。但高和不能忍受的是——老板在外生死未卜,有人隻關心自己有沒有吃飽飯?
“老板你神通廣大,我能操什麽心?我讓我哥派人找你了,範家的人脈那麽廣,我幹著急也沒有用。”範禮從腰間取出一個水袋,“我裝了一袋駱駝奶,你喝著。”
就知道他口是心非,說到底還是關心自己的。高和接了水袋,發現奶還溫著,不由得心中一暖,分給尹琅若等人喝了。
白玨從小廚房裏端出飯菜和糕點,柳橙與寧芝餓鬼投胎般大快朵頤。
高和吃飽喝足,搬了一張凳子到院子裏曬太陽。他覺得很滿足,雖然他不是一個精明的生意人,但是在經營茶館這段時間,他收獲良多。
尹琅若與他一起曬太陽,尹琅若還是那麽囉唆,剛恢複精神便道:“我是個沾滿銅臭味的商人,但和你在一起,我會覺得自己很幹淨。”
“那就好。”高和慢慢閉上眼睛。
茶館真熱鬧啊,白玨與新歡孟卿相,柳橙與寧芝,封如賢與卿無顏選擇在同一天成親。
白玨擔心自己白天的模樣過於醜陋,一直躲在屋子裏不敢見人。孟卿相在伴郎們的慫恿下入了屋子,白玨不讓他掀蓋頭。
孟卿相鼓起勇氣,挑起喜帕,此時的白玨已經幻化成無雙美人。兩人蓋著錦被絮語,情意綿綿。
白玨向孟卿相訴說曾經的思念,孟卿相雖然沒了羽麟飛的記憶,但他願意安靜地聆聽。他承諾他會像羽麟飛嗬護白玨那樣,嗬護她一輩子。
不,等到下輩子,他希望白玨還能找到他,與他在一起。
柳橙與寧芝又因為一件小事拌嘴,婚禮當天,寧芝氣得逃婚了。柳橙像熱鍋上的螞蟻急得團團轉,最後在練武場找到了正在耍刀的寧芝。
寧芝氣得早早掀了蓋頭,讓柳橙抄家夥與她對打。他們一直打到下人求著他們回去拜堂成親,才不情不願地向茶館走去。
一路上仍是磕磕絆絆,小動作不斷,但是走到茶館的時候,他們又自然而然地牽起了對方的手。
因為是青梅竹馬,所以他們足夠包容、理解、信任。
跨過茶館的門檻,今後他們便是夫妻了。
卿無顏又在照鏡子了,她覺得最近自己的皮膚似乎沒有從前水靈,上妝前已經在臉上塗了一層油脂,但是過了一會兒粉還是浮了起來。她很崩潰,捂著臉低聲哭泣。
遲遲等不到新娘子的封如賢匆匆趕來,看著眼睛哭得紅腫的心上人,又好笑又心疼。封如賢一再強調,卿無顏如今已經是無憂城出了名的美人,隻是浮粉而已,誰家姑娘上妝都浮粉的。
何況,封如賢天生不愛美人,若不是因為卿無顏恰好是美人,他願意接受,別家美人還沒有這等福氣。
好說歹說勸了一個時辰,卿無顏才跟著他出了院門,上了花轎。
喜慶的鼓樂一直響至深夜,幾對新人的洞房花燭夜都和諧美滿。高和與尹琅若兩個孤家寡人一如既往搬了凳子在院子裏賞月亮,他們推杯換盞,互訴衷腸。
尹琅若向他抱怨,如果當初自己將聖賢書吃得再透一點,就不會犯傻。高和感慨如果自己不那麽清高,或許結局就不會如此悲涼。
範禮讓範誌成幫忙收紅包和賀禮,一把年紀的兩兄弟還在院子裏又跑又跳,像兩個不諳世事的小孩子。
尹琅若三番兩次出聲勸阻,他們卻充耳不聞。
高和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由他們去了。
高和喝著酒,吃著鹵雞爪,哼著童謠,看著滿院子裏撒歡的妖精,一隻手還用判官筆畫畫。
他畫下那些鮮活的麵孔,畫下他們經曆的血與淚,畫十裏紅妝,也畫白衣縞素。
高和自在地哼著小曲兒,忽然聽到有人呼喚他。
“醒了,該醒了。”高和猛然睜眼,自己還在院子裏曬太陽。原來是剛剛脫險,在休息的時候昏睡過去了。高和歎了一口氣,多麽美好的場景,竟然是黃粱一夢。
他多希望自己沉睡在這悠長的夢中。
尹琅若已經回酒館休息了,眾人也各自忙碌著。他看著空曠的院子,悵然若失。將他叫醒的竟然是帶著彥青離開已久的邱冠。
邱冠一改往日吊兒郎當的形象,神色頗為嚴肅:“彥青走火入魔後,忽然失蹤了,連我也不知道他的下落。”
“失蹤了?”高和大感意外。
“九幽與閻婆一樣,都是為禍一方的惡妖,如果九幽吞噬了他的魂魄,與他融為一體,無憂城便再難有太平之日。”邱冠皺眉,道,“我如今力求不開殺戒,畢竟,有時候多殺一個,禍害的就是萬千生靈。高和,我欲收你為關門弟子,以備將來的惡戰。”
邱冠正色道:“我將茶館交給你,除了幫你,也是在考驗你。你能讓那些妖怪對你俯首稱臣,說明你會成為一個資質不俗的術士。凡事皆有因果,既然你種下彥青的因,便要親自了結這一切。”
“你呢?”高和有一種預感,邱冠似乎要離他而去了。
邱冠沉默了半晌,轉身麵向院外。風揚起他的青絲,看起來竟有一絲肅殺感。
“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那是我的宿命。”
(本冊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