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雲滾滾,隱約雷鳴。陰霾天空之下,鍾城的每一個角落都在發出細微的震顫,無法阻遏地人潮鋪天蓋地而來,他們憤怒、他們悲哀、他們仇恨,當然,其中也摻雜著求亂地心態,有著幸災樂禍的意趣。
但此刻,所有人地目標都出奇地一致——衝入內城區,毀滅歐陽家。
“放下槍吧。”抬手製止身邊地年輕警員,一個看起來已經年過四十的男人搖頭輕歎,“這是整個鍾城的選擇,就憑我們,怎麽可能攔得住呢……”
在呐喊與心照不宣的默契下,人群繞開了那幾輛警車,向著內城區的方向繼續前進。前方,他們即將穿過鹿林區的屏障,順利地到達出雲區,那是整個鍾城最為核心的位置,同樣也是歐陽思最後的據點。隻要能夠將那裏占領,整個鍾城就成功地落入鍾城人民的掌控之下。王行所說的“下一個勝利”就會真真正正地屬於了鍾城的人民。
已經能夠看見人頭攢動的景象,歐陽思站在落地窗前指揮著已經荷槍實彈埋伏完畢的手下:“曹鴻蒙,隨意射擊。”
“是。”
下一秒,螺旋槳呼嘯和機炮的聲音從半空中傳來,子彈射出的軌跡形成一條可以被肉眼察覺的直線向前進的人群掃射過去。在驚呼和尖叫聲中,人體炸裂迸濺的鮮血如同噴泉般潑灑出去,大街上瞬間被籠罩在了一片血霧之中。
與此同時,把守在出雲區邊界的護衛隊成員架起機槍,向著最先抵達此處的人們扣動了扳機。
受到了壓製,第一波準備攻占出雲區的人群向後短暫地撤退回去。這樣的場景在出雲區的其他幾處邊界也在同時上演著。
“這裏是曹鴻蒙,鹿林、出雲兩區邊界上的攻擊被擊退了。”
“我是張雷,從溪泉區方向來的攻擊被擊退了。”
“少爺,我是四隊的副隊長莊靈西,青機區方向的攻擊成功阻止。”
“五隊副隊長克裏斯,已經將高平區的攻擊打回去了。”
從各個方向攻來的人潮通通被自己的手下給打退回去,歐陽思微有些得意地笑了笑,忽然聽見背後傳來開門聲和劉紫彤的聲音:“董事長,柳先生和……”
歐陽思聞言轉過身來,卻見劉紫彤側身讓出道路,首先走進辦公室的不是柳仕良,而是一個老人的身影。
“爺爺?”下意識地叫了聲楊業興,歐陽思邁步走了過去,“這樣的日子,您不在家裏待著,來這裏做什麽?”
楊業興撇撇嘴,眉毛往上一挑,顯露出老年人所不具備的靈活的麵部表情:“現在鍾城還有什麽地方是安全的嗎?”
說著,他邁步走進辦公室,柳仕良跟隨他的腳步走進去,劉紫彤則滿含擔憂地看了歐陽思一眼,隨後關門離開。
“至少您待在家裏比在我這裏要安全。”歐陽思所謂的家裏應該是指楊業興在中城區購買的一套供他自己居住的房子,畢竟山莊這時候應該已經落入到失控的人群手裏了。
老人坐到會客的茶幾邊,將手裏提著的袋子放到桌上:“小思,千說萬說,你都是我歐陽業興的孫子,這種時候,我不在旁邊看著你,怎麽可能放得下心呢。”
歐陽思走到茶幾邊,袋子裏是一瓶洋酒,想必老人也知道此次直指歐陽家的暴動凶多吉少,連酒都早早地帶了來:“來吧,喝一杯。今天有這樣的局麵,也許我當年讓歐陽家立起來的時候就該看到,嗬嗬,報應啊,想必那些被我拿下去的老夥計、老兄弟們,日日夜夜地在陰間咒我罵我,到底還是讓報應落在了兒孫身上。”
老人非常嫻熟地打開了酒瓶,而後示意柳仕良去取兩個杯子過來。柳仕良會意,不敢違拗,連忙往放杯子的櫃子走去。
歐陽思麵露不悅地走到窗前,看著在火力壓製之下如同退潮般慢慢後撤的人群,冷笑著說道:“哪有什麽報應,不過一群烏合之眾的鬧劇。當年他們知恩不報、見死不救,這是他們欠歐陽家的。我不過是讓他們稍微地償還一些,他們就膽敢鬧出這樣的事端,今日這鬧劇若是被鎮壓下去,日後我隻會更加嚴厲地處置他們、壓迫他們、壓榨他們。我要讓他們為自己的愚蠢付出代價……!”
看著孫子站在窗前的背影,楊業興渾濁的眼中不知潛藏著怎樣的悲愴與無奈,但也隻是輕輕地搖頭,而後接過柳仕良呈上來的晶瑩剔透的杯子輕聲歎息:“如果這樣,那小知真是白死了……報應,報應啊……”
楊業興那話中,到底是報應歐陽家有此一劫,還是報應歐陽思竟與自己年輕時那般相像,就不得而知了。
與此同時,歐陽家的山莊已經被狂怒的人群給占領,毫無戰鬥力可言的安保隊伍早已被製服。憤怒的人群衝進山莊、衝向莊園中心的那三座宅邸。雖然遭到了抵抗,但憑借著人數的優勢他們很快便將護衛宅邸的索菲亞以及愛麗絲等女仆給擒獲。
“她們打傷了我們的人,歐陽思的母狗們開槍打傷了我們的人!”有人站出來高聲嚷著,而後走上前去拽住了索菲亞的頭發,“歐陽思已經死了,你們還這麽為他賣命,你們是蠢驢嗎!”
然而那人得到的是一口唾沫,索菲亞瞪著眼睛衝那人惡狠狠地啐道:“胡說!少爺根本沒有死,你們這些人,不過是趁亂來宣泄自己的負麵情緒,你們什麽都不是!等少爺回來了,一定把你們通通關進監獄裏!”
“放屁!”那人按住索菲亞的頭將她狠狠撞在地上,“歐陽思現在是鍾城的敵人,你們作為他的仆人,也是我們的敵人!何況你們開槍打傷我們,你們該被處死!!”
“你才是放屁!”聞言,愛麗絲也滿眼淚水地掙紮著站起來,衝把她們圍住的人群高聲斥責,“你們平白無故闖入別人的住宅,自然要受到主人家的攻擊!我們開槍,是自衛。但你們沒有資格隨便殺人,你們根本就是一群暴徒,暴徒!”
愛麗絲的話語雖然輕柔無力,因為恐懼而顫抖不止,但在場眾人卻被那話語給點醒,有的人低頭沉思,有的人麵露窘色,有的人則因為被她點破了心思惱羞成怒。
“還敢嘴硬!”按著索菲亞的人聽見愛麗絲的斥責又轉而扭頭看向了她,“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煩了!告訴你,現在的鍾城已經沒有秩序了,混亂就是秩序,我們說的就是規則!”
說罷,他衝上去將被捆著的愛麗絲一把推倒,一使勁兒撕破了她的袖子,愛麗絲見狀掙紮起來:“滾開,你變態!!”
其餘站在屋裏的人見那人這般動作,也有幾個說道:“差不多就得了。我們是衝歐陽家來的,沒必要跟這些女仆置氣。何況你這樣是強奸,沒有趁亂做違法之事的道理。”
那人聞言回頭瞪了眼,將手裏的槍亮了亮:“少他媽管閑事,現在鍾城已經沒有法律了,老子現在做的事情,不違法!”
“愛麗絲!”索菲亞的額角流下血來,但看見愛麗絲被那人給猥褻,連忙不顧安危地搖晃著站起來,衝那男人猛地撞了過去,“你給我滾開!!”
男人被索菲亞給撞翻在地,惱羞成怒地站起身拽著索菲亞的頭發再次將她狠狠撞到牆上,接連撞了四五下才將已經昏厥的女仆給丟在了一邊:“自討苦吃!”
隨後,他麵帶猥瑣神色地走到了愛麗絲跟前,被撕破了衣衫的愛麗絲向後退卻著,本就嬌小的身軀更加地蜷成一團,企圖從男人的陰影下逃出去。
“哼,歐陽思還真會享受,連個伺候人的娘們兒都這麽好看。”男人冷笑著又感慨了一聲,考慮到愛麗絲似乎還打算掙紮,便將手槍掏出來對準了索菲亞。
“看好了啊,你要是再敢反抗,就是這個下場。”說罷,男人不等愛麗絲出口製止,便果斷而無憐憫地扣動了扳機。
一聲撕心裂肺不成人聲的哭喊從愛麗絲嗓中爆發出來:“索菲亞!!”
子彈鑽入自己胸口的前一個瞬間,索菲亞仿佛在朦朧血色中看見了一個男人的身影,以為是歐陽思的她嘴角抖動著輕輕呼喚道:“少爺……救命……”
狂風呼嘯、塵土飛揚。兩個身影驟然出現,將射向索菲亞的子彈給彈飛出去。不等開槍的男人麵露驚訝,撕裂空氣的側踹便直直落在了他的臉上。
響亮的骨折脆響聲中,李遊書的目光如同猙獰的野狼,咬牙切齒衝那男人低聲吼道:“去你……媽的!!”“哢嚓”一聲,男人的身軀沒有飛出去,而是以常人難以做到的姿勢向後仰倒,伴隨脊柱折斷的聲音將頭顱插進了地麵裏。
過了許久,碎裂的地麵才慢慢地洇出些血來。
用刀尖挑斷了索菲亞手上的繩子,唐雨寒衝秦楓點頭:“交給你了。”而後,他便扛著刀慢慢轉身,漠然地看著闖進屋來的那些失去理智的狂徒們。
“你們要是想去把歐陽家的產業給搶了,我不介意;你們想要建立由你們統治的鍾城,我也不介意。”看著因為緊張恐懼而紛紛舉槍的人群,唐雨寒將刀背在肩上拍了下,已經許久沒有亮出過的恐怖殺氣赫然暴漲,“但是你們至少應該製止這種事情發生,否則,你們連歐陽思都不如。”
說罷,他將刀一橫,眾人手中的槍忽然發出劈裏啪啦的切裂聲,而後化作碎塊紛紛墜地——在不經意間,唐雨寒已經將這些人手中的槍給切碎了。
隨後,在眾人惶恐的注視下,唐雨寒衝著屋外揚了下下巴:“滾。”
奔逃的腳步聲中,李遊書解開了愛麗絲的繩子,衝著淚流滿麵的女仆歉疚地笑了下:“對不起愛麗絲,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