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刺之人根本沒有料到魏若熙竟然有此一手,轉眼之間那男人便被其壓製在地不得動彈,隻能掙紮著扭轉自己的臉頰向女人悶聲呼道:“快走!”

蒙麵女子遲疑後退,又不想就這樣舍他而去:“那你怎麽辦!”

“能怎麽辦呢,反正你也是走不掉的。”女人往後又退一步,卻恰好撞上了已經將她退路堵截地李遊書。

“你!”回身落掌,女人地攻擊正正落在李遊書肩膀上,劇烈的抨擊聲伴隨內氣膨脹四散,李遊書卻氣定神閑地打了個哈欠。

“鞭勁功啊,”在女人驚異地目光中,李遊書居高臨下地望著她,撇嘴說道,“練得倒是也有些火候了,不過終究是不太行。”

說罷,李遊書驟然出手,快如無影又不易被察覺地右手寸拳落在那女人的心窩上,將她打得身子一拱,胃液從喉頭噴湧而出浸濕口罩,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住手!”見同伴被痛毆,蒙麵男雖然被魏若熙壓製卻仍然高聲呼喊,不顧肩膀脫臼的劇痛拚命掙紮起來,“是男人的,你就跟我打!!”

又是“哢嚓”一聲,魏若熙在那男人背上滾到他左側,將他另一隻胳膊也從肩關節上摘了下來。

“你連我都打不過的話,哪裏有本事跟他打呢。”魏若熙將拇指抵在男人頜骨關節上,想著如若他再這麽不依不饒大聲呼喊,引得周圍人都來圍觀的話,她就要將他的下巴也摘掉。

“魏家的,你勝之不武!有種的你用穿心指跟我打!”

“人家姑娘根本不會五步穿心指,你這不是強人所難麽。”李遊書苦笑著走到那男人跟前,衝魏若熙點點頭示意她可以鬆開,自己能將局麵完全掌握,並衝她投去了讚許的微笑。

魏若熙見李遊書衝她笑,知道他是覺得自己手段嫻熟、還能入他的眼,這笑容是在抬舉自己,便臉色微紅地也笑了下,隨後鬆開壓製站到了李遊書身邊。

李遊書瞟了眼那女人,確認自己下手不輕不重,剛剛足以將對方壓製使她暫時無法起身,便走到男人麵前蹲下來,笑容可掬地低聲問道:“大哥,她是鞭勁功,你又是哪門哪派的?”

男人不說話,兩隻脫臼的胳膊耷拉在身體兩側,隻倔強地昂著頭瞪視李遊書,仿佛受擒的海豹一樣。

李遊書見他不說話也不動怒,隻是伸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其實也不用猜太多。你暗器手法不錯,摘星閣、三花奇門、飛葉堂、時祖門……暗器精通的統共就那麽幾個,你又用的飛刀這種大物件,那就隻能是三花奇門或飛葉堂的人。”

李遊書分析得頭頭是道,那男人眼見得自己的真實身份被一點點限縮,雖然神色因蒙麵而看不清楚,但緊張的眼神卻已然出賣了他。

“其實你不說也沒什麽,大不了我讓魏小姐把你兩腿的關節也摘掉,關你一晚上,明天尊師找不到人,自然找上門來。到時候我們把今天的事情一說,甭管你是哪門哪派,吃著主人家的飯、喝著主人家的酒,無冤無仇,轉頭就來刺殺人家三小姐……”

說著李遊書嘴角一勾,露出一抹壞笑:“我猜尊師臉上絕~對不好看。”

魏若熙在旁默不作聲,看著那男人在李遊書的威脅下神色漸變,心想原來李遊書並非隻是自稱“喜歡打架”的那種莽夫,反而於談判和威逼利誘這種事情上也頗有心得的。就剛剛那三言兩語,竟將對方的路子給堵了個七七八八,而且神色狡黠、語氣平淡,極具演繹性質中又頗有些可愛了。

談判的思路其實並不難找,尤其是當我方戰局絕對優勢——比如現在——的時候,難的是不被對方那負隅頑抗的態度、過激的言語給影響,還可以以相對平和又足具威脅性的含蓄辭令讓對方知道自己已經毫無希望、絕無退路,並使其在心中權衡時,將利益的天平自覺向“投降”那一端傾斜。

這種事,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卻很難。

在李遊書的一番“勸導”之下,男人果然動搖起來。思忖片刻之後,他看了看還跪在那邊無力起身的女子,終於還是歎了口氣,選擇了妥協:“我是三花奇門的,叫王先秋。”

“哦,幸會幸會。我對三花奇門的功夫倒也大有興趣,也曾跟別人仿學過那麽一招半式,尤其對貴派奇門暗器一科頗為拜服,”難得碰上這麽容易溝通的對手,李遊書幾乎是以感恩的心情說了許多好話,“不過王大哥,咱們兩個素昧平生,你遠在中州應該跟魏家也無冤無仇,今天為什麽還帶著……”

李遊書說著扭頭看了眼那勉勉強強恢複些的鞭勁功姑娘,心想現在的人練武隻練套路不近實戰,不然就是降維打擊贏得過於容易,在抗擊打訓練上實在稱不上用心:“為什麽還要跟那位大姐一起來刺殺我們呢。”

王先秋苦笑一聲:“你就是李遊書對吧,打廢了陳玉鵬、殺了柳家少爺的人,前陣子又在思明跟定戢會的理事沈庚、副會長無定神通餘明然好鬥一番。要是知道魏三小姐是跟你一起,我說什麽都不會貿然出手的。”

魏若熙聞言一怔,但此等場合她卻不敢訝異開口,隻好站在一邊低頭看著李遊書的背影,心裏思忖:柳仕如的哥哥,竟是給遊書殺死了!

李遊書此時也是眉頭一蹙:“看來,王哥跟定戢會也頗有淵源。我倒是沒想到三花奇門這樣的大門大派竟然也向定戢會搖尾乞憐了。”

“你說的可真是輕巧,令尊背後是風雲集團和龍文齋,我們三花奇門可就隻是三花奇門,”王先秋咬咬牙,無奈地閉眼感歎,“師父老人家有骨氣,不許我們低頭。可偌大的一門,總得有辦法支持下去。先前定戢會對那些門派施加迫害的時候我們就該想到,等到小障礙掃平了,我們三花奇門該是首當其衝的。”

“所以你違背了尊師的意思,向定戢會投降了。”李遊書語氣平和,並沒有什麽嘲諷的意味在裏麵。他看李廣成單是維持承蒙拳館就整天皺眉,更不要說經營一個有頭有臉的門派。傳承是第一位,隻要能實現這個目標順帶著掙點錢,站著或是跪著都不寒磣。

王先秋點點頭:“先前,我們也想過要通過暗害徐蒼,圍魏救趙來讓門派得到喘息,可惜……”

“可惜徐蒼太厲害了,你們根本不是對手。”

王先秋眼睛一瞪:“怎麽你什麽都知道?”

“因為這是常識。”

“哼,連你這樣的小孩子都能看清楚的事情,我卻還抱著一絲僥幸。現在我師弟,還有開碑掌和鐵指功的兩個門生都在醫院裏躺著呢。”

“所謂走投無路說的就是你啊,”李遊書有些感慨地搖搖頭,“是徐臨觀派你來的,那個大姐也是,對吧。徐臨觀投了一百萬,就想掙回兩百萬,還要掙整個武行的拜服。所以在明天比試開始前先解決些對手,非常有必要。”

王先秋點點頭,技不如人的羞愧已經讓他不想在多說什麽了。

李遊書聽了這些,又扭頭看看已經搖晃著起身的那個鞭勁功姑娘,開口道:“魏小姐,你把他胳膊接回去吧,都挺不容易的,咱們放他們一馬就算了。這樣的本事、這樣的門派,於你魏家來說構不成任何威脅。”

魏若熙一個呼吸的空檔做了個簡單的考量,隨後也同意了李遊書的提議,過去將王先秋的兩條胳膊給接了回去。兩個被放了一馬的人相互攙扶著,用無法理解的目光看李遊書和魏若熙:“你們就算放我們一馬,明天如果在擂台上相見,我們依然不會留手的。”

聽見這話,李遊書腦海中閃過了七大家的同儕,閃過了妹妹和徐蒼、又閃過了文彬、董玲爾和餘明然,不由得蹙眉一笑:“第一,明天的比試我沒打算參加;第二,你不要對自己的本事太過自信,三花奇門確實稱得上是手段高超,不過你本人的修行嘛……也就那麽回事兒。”

說罷,他便撿起地上滾落的兩桶冰激淩,衝魏若熙笑笑:“走吧,魏小姐。”

看著那與打鬥時截然不同的爽朗笑容,魏若熙低頭微笑,用輕細的聲音問道:“我叫你遊書,你卻叫我魏小姐,是不是……不太公平?”

“你要是不嫌棄,那我就叫你若熙了,”李遊書毫無知覺地聳聳肩,“那咱們走吧,若熙。”

“嗯。”

看著兩人離去的背影,王先秋出師未捷地歎了口氣。而他身邊的那個女子也哀歎一聲:“差遠了,就算不想承認也不行,我們跟七大家的那些人比,實在是差得遠了!”

“好在硬著頭皮把事情做了,想必以後徐臨觀也不會再為難咱們。”王先秋想到自己違背師父叮囑,為了門派將來而不得不將恩師蒙在鼓裏的事情,羞慚之餘也是鬆了口氣。

“曾經是十八門二十宗,現在是我們,想必再過不久,就輪到七大家和遊龍八卦、太燕形意他們了……”

“他們現在不會在意的,”那姑娘眼神戚戚然地看著李遊書離去的背影,“無非是後人複哀後人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