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李遊書反手嵌住讓·克朗手腕,一發截腿低踹落在他低伏側臉上的時候,男人終於忍不住發出一聲怒吼,以自身聲音構築的長槍向李遊書刺去。

他有著自己地矜持——從敵人手中奪來地聲音才適合殺死敵人,這是對他們最好的嘲諷。但自己高貴地聲音不該被用來作為武器使用,所以在戰鬥中他多是任憑自己聲音消散而去,絕不取用一分一毫地。

然而在此時,他終於放下了對自己能力地自矜,在怒吼中將自己的聲音化作了武器。

李遊書仍然不說話,隻是側身一閃,如同鬼魂般閃過了那淩厲迅捷的攻擊。不說話的戰鬥其實是狀態最好的戰鬥,開口一來容易泄氣;二來容易遊走精神、放鬆警惕;三來也可能被對方套出情報,平白自爆弱點,自討苦吃。

要不是敵人經常嘰嘰喳喳說個沒完,李遊書還是傾向於安安靜靜把架打完、打完就收工的。

比如現在。

陰手百步捶不行,拳勁太過淩厲,難免砰砰作響;八極不行,震腳、擤氣皆是響動,很難不出聲音;形意不行,虎豹雷音、筋骨齊鳴,於讓·克朗而言更是大大的破綻。

能用的不多,卻也足夠。

閃過攻擊後,李遊書抽身而上,挾住讓·克朗的手腕隻一個扭轉,便令其身軀天旋地轉之下腦袋重重摔在地上——太極與合氣道並用,配合飛葉堂、時祖門以及鬼影夜行三家步法,無聲無息、無影無形,好用的很。

見此,唐雨寒在那邊已然默默收刀入鞘,注視著李遊書那邊安靜到令人覺得多少有些詭異的戰鬥。

仿佛置身於一個無聲的世界之中,又仿佛是跨越了數千年曆史、重現在他眼中的沉默光影。李遊書每一招都柔和而飄逸、毫無淩厲的炸勁、也無寸發的爆勁,隻是快而勻速地出手,一次又一次地躲閃著讓·克朗的進攻,搭配步法柔順平滑地破壞他的重心,將其一次又一次地打飛、摔翻出去。

讓·克朗在狂吼,但當李遊書不再發聲時,他賴以攻擊的手段中絕大部分便無法再使用出來。

密密麻麻的箭雨、凝縮於手中的刀槍,向李遊書攻殺而去之時卻隻是被躲閃、被如流水的手法擺開,根本無法觸碰到他分毫。

至此,李遊書即將兌現自己的諾言,在又一次以掌跟撐住讓·克朗並發力令其後腦著地之時,他真的要將讓·克朗打的他親媽都認不出來。

“怎麽會這樣……!”連續翻滾之後,讓·克朗從地上艱難起身,將自己心中的想法直接抒發,又將那怨恨的聲音變成了最後也是最強的進攻,“難道你以為用不出聲這樣的小把戲就能打贏我嗎!李遊書——!!!”

怨恨之聲掀起轟鳴的狂浪,那是與周慕清相抗衡的席卷天地的大範圍攻擊。進攻的巨響越滾越大、攻擊的範圍便愈發地拓寬,向著李遊書和唐雨寒的身影席卷而來,誓要將其徹底吞沒撕碎。

“哦喲喲……這可真是相當壯觀啊,”遠遠搭手觀望著讓·克朗的聲之巨浪,周神通不由得發出了感歎,“雖然直麵的時候覺得也沒什麽,但從側麵觀察確實能一窺其規模之宏大。說到底,讓·克朗那種越響越大、越大越響的滾雪球攻擊還真是有些作弊的感覺啊。”

阿努什卡看著那曾有目睹的攻擊,開口說道:“他們贏不了的,讓會把他們全部殺死。”

周慕清聞言笑了下,搖頭否定了她的說法:“我倒是不這麽覺得。”

“為什麽?”阿努什卡不解,此時二人非敵對立場,說話便柔和了許多。

“你瞧。”抬手指向天空,周慕清解釋道。

“雷雲還沒散呢。”

……

“既然你不肯交出樣本,那我就隻能把你們全都給轟殺至渣了,”被李遊書打得頗為狼狽,讓·克朗此時雙眼圓睜,歇斯底裏地喊道,“給我去死吧,李遊書!!”

而後,他的後背撞上了什麽東西。

並非是東西,那是個活人。

“最後一擊了,愛死不死了。”低低地說了一句後,李遊書的身軀再次纏繞起耀眼的電光。於此同時,他察覺到了從後方向著讓·克朗奔襲而去的身影,片刻驚訝之後便微笑起來。

“真是閑不住啊,若熙。”

讓·克朗撞上的正是魏若熙本人。因為他被李遊書打得狼狽,又掀起那般轟鳴的狂浪,以至於魏若熙已經近在眼前的身影都直到撞上方才發現。

當男人因為其悄無聲息地近身而大為驚駭之時,魏若熙一招衝天掌直擊讓·克朗下頜,一陣暈眩頓時令其眼前驀地昏黑起來。

沒有放棄這機會,魏若熙抽身轉步,一通秦王繞柱走閃身到讓·克朗身側,搭手一搬一扣,“哢啪”一聲將他的右臂給卸了下來。

脫臼的疼痛令得讓·克朗更為恐懼,抬腿向魏若熙低掃而去,對方卻如同翩躚起舞般地向後飛身而撤,並發出了一聲快意的笑問。

“這樣,足夠了嗎?!”

讓·克朗沒有理解其話語,但身後緊隨而來的李遊書的呼聲卻闡明了答案。

“足夠了!!”

耀眼光輝衝破了怨聲掀起的巨浪,李遊書的身影如同突破雲層的驚雷,自那渾濁一片、鴻蒙不清的轟鳴灰霾之中俯衝而來。

魏若熙這淺嚐輒止的攻擊,就是為了給李遊書創造機會。

“李遊書……你終於!你終於出——”

讓·克朗的話語永遠地停在了此刻,他所傳達的本意,是李遊書再度出聲給了他進攻的機會,即便方才的巨浪不能將其掀翻,但李遊書發出的電流聲、呐喊聲以及魏若熙的詢問聲都是再好不過的武器。

然而,他張開防禦的速度慢了。

當然是慢了,讓·克朗防禦的對象是李遊書,可李遊書出招的方向,卻來自頭頂,來自天空。

即便是一瞬的思索,又怎麽可能快的過墜落的雷霆呢。

“五雷正法,就該這麽用。”李遊書一聲冷言,揮手引下了落雷。

霎時間,在通天的暴雷光柱之下,讓·克朗發出了前所未有的淒裂的慘叫,而李遊書不給他苟延的機會,加大功率地運轉五雷正法引發天雷的共鳴,以自己身小周天導引大周天,向濫殺無辜、不可一世的男人降下天罰。

在閃爍的電光之下,李遊書的雙眼、肩頭的龍紋刺眼奪目,將其身映照得如若神明:“混賬東西,五雷正法就是對付你這種邪魔用的!!!”

持續的閃電轟擊之下,路麵迎來了最終也是最大的一次衝擊,在電光之中,讓·克朗發出淒裂的哀嚎,被那雷霆之力向地麵轟擊、再轟擊。

“區區武人……竟然!呃啊——!!!”拚死掙紮,讓·克朗撐起了他全部異能下的護盾,但沒有任何用處——他的防禦,在撐起的瞬間便被雷霆擊碎,所有的所有,他的異能、他的身軀、他的魂靈,全部都要在這雷霆下化作餘燼和殘灰!

半空之中,臨近透支的李遊書咬牙不肯放棄,越是在電光下看見讓·克朗的猙獰麵孔,孟文茵臨死前從他口中道出的慘象就越是逼真地出現在李遊書眼前。雖然灼熱的光輝將他的淚水蒸發,但他仍然為孟文茵死在這樣的邪魔外道手中而感到無盡的悲哀和憤怒。

“李遊書,殺了我,從此塞洛斯便不會放過你!!”在死前的最後一刻,讓·克朗發出了最後的怨怒與詛咒,“到時候不隻是孟文茵,那個劍客,你的女人,你的父母和家人,你珍視的一切,全部!全部都要被毀滅!!嗬哈哈哈哈——!!!”

伴隨積蓄於地麵的能量一朝爆發,雷鳴與閃電終於在大地的震顫之下徹底停息。李遊書的身軀拖著長長的煙尾墜落下去,被魏若熙於半空中抱在了懷中、平安落地。

“遊書,遊書,”輕輕拍打著已經昏過去的李遊書的臉頰,知道他是透支昏睡的魏若熙輕聲道,“遊書,你……不,我們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