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驅車駛入獵戶人山莊的路上,秘密執行組組長高藩向自己的副組長下達了這樣一條密令——
“常規作戰組地作戰能力堪憂,特戰組地人難以駕馭恐怕又要生出別的事端,能夠信任地隻有自己——到達目地地之後,我會先行與曹昊天還有無銘地人進行交涉,你派狙擊手埋伏下來。一旦發生緊急情況,比如對方發難將我挾持,不管對手是什麽人、什麽勢力,哪怕是自己人也立刻開槍擊斃挾持者。”
“是。”
當半跪在地抬頭看向李遊書的時候,高藩心裏隻是止不住的冷笑,並暗暗地確認了一個詞匯——有備無患。
狙擊手埋伏在很遠的地方,遠到超脫了無妄訣的覺察範圍。而沒有五雷正法的加持,李遊書單憑自身的反應能力也很難躲開初速度足以超越音速的子彈。
說到底,要殺人最好的方法還是用槍。異能也好、武功也罷,稀少而嚴苛,難以形成規模的武力。人類殺傷力智慧的結晶,當然不是武技與異能之流隨隨便便就能壓製的。
所以當李遊書聽見槍聲的時候,那顆旋轉而來的細長子彈距離他眉心已經隻剩十五公分距離,再過不到一秒鍾,那枚子彈便足以突破他堅硬的顱骨、洞穿他柔軟的腦組織,讓赤紅鮮血與蒼白腦漿混同飛濺,潑灑在地麵之上。
然而。
漆黑人影驟然而至,一聲蓄勢而不得發的苦悶聲響出現在李遊書與高藩之間——男人骨感粗糙的手從側麵伸來,將射向李遊書的子彈給穩穩抓在了手裏。子彈產生的巨大動能在那人手中一瞬爆發,劇烈的氣流吹動了李遊書額前與兩鬢垂發。
下意識地在聽見槍響後擰身,難得後知後覺、遲行一步的李遊書此刻保持著一個相當滑稽的姿勢斜眼望去,看見了站在自己身邊的高瘦背影。
男人上身的白色襯衫多處破損,沾染煙塵的痕跡也十分明顯,下身西褲倒是沒有什麽損壞,不過先前頭上那頂黑色的禮帽已經不見了。
於是李遊書下意識地,脫口道出男人名姓:“黑騎先生?”
“嗯哼。”男人給予了回應,並將手中變形的細長子彈給丟在了地上,過剩的動能在他手中化作煙霧,隨著黑騎鬆手而飄散出去,“能跟秘密執行組僵持這麽久,辛苦你了。”
聞言,李遊書鬆了口氣,隨即整個人都鬆垮了下來——先是一馬入關闖進山莊,再在林區與千人安保隊周旋;遭到賞金獵人圍捕後與弟兄們合力還擊;被曹昊天翻臉追殺後又一路奔逃至此。打贏了梅森特斯,又來了曹鳳岐;打贏了曹鳳岐,又要對付秘密執行組。這小半天的鏖戰可真是快要把李遊書拖垮,這還是有無妄訣的加持與補充,皇甫瑞卿此刻該是何等疲憊,很難想象。
這是漫長而辛苦的一天。
高藩見狀,迅速起身並拔槍向黑騎扣動了扳機,黑騎若無其事地揮舞右手,手指撞擊子彈迸濺的火花閃爍跳躍,十二發子彈被他無一例外地彈飛出去。而在這期間,黑騎甚至閑庭信步地向前走去,保持著與高藩不超過兩米的咫尺距離。
麵對黑騎的逼近,高藩束手無策,亦無言以對。
而黑騎則相當悠哉地走著,笑盈盈說道:“高組長,別逃了。”
說著,他抬手一指,漆黑的壓縮液彈爆射而出,準確無誤地擊中了埋伏在暗處的狙擊手。黑色潮湧擴散爆炸湧向天空,並在消失後留下一個半徑十餘米的坑陷,昭示著那名狙擊手絕無生還的機會。
而後,黑騎更是再接再厲,揮手甩出如同長鞭的漆黑洪流,將天空之上懸停的三架PRDC直升機全部打落下來。
在映照眾人麵龐的火光中,黑騎注視著高藩,衝李遊書說道:“小老弟,把你那個不消停的女朋友叫回來吧。”
皇甫瑞卿聽見不同尋常的聲響早就已經停手,當下一個騰挪跳閃跑到了李遊書身邊並向黑騎問道:“另外兩個呢?”
話音剛落,兩個身影從天而降落到了黑騎身後,而特戰組的星辰與白狐也緊隨其後趕了過來。
一時間,在PRDC常規作戰組與秘密執行組近八百人的包圍之下,無銘的三人、特戰組的兩人,李遊書與皇甫瑞卿,還有此刻最為重要的高藩,齊聚一堂。
剛一落地,白狐便收束了自己背後那姿態詭異的紫黑色光翼,並抬手示意黑騎不要輕舉妄動:“喂喂喂,能不能堂堂正正一決勝負啊?”
星辰則不動聲色地看向黑騎,計算著此刻如果出手的話有多大的可能從他手中將高藩救出來。但考慮到位於稍外側的詭焰與周神通虎視眈眈、蓄勢待發,他覺得自己出手肯定會遭到阻卻,而黑騎則可能因此而真的出手殺掉高藩。
雖然高藩的死活於特戰組來說沒什麽所謂,但終究是兄弟單位的長官,而且臨行之際組長龍敖也囑托要聽從指揮、盡量保護高藩的安全。想到這裏,星辰便慢慢降下了指間的溫度,放棄了以火焰射線發動奇襲的打算。
而麵對白狐的指責,黑騎非常無奈地聳了聳肩:“沒辦法,你們兩個這麽能打,我覺得再打下去於你們、於我們都不是好事。”
說著,黑騎指向燃燒中的鵬山,在午後陽光的照射之下,那熊熊的山火蔓延翻騰,將眾人目之所及的山林都吞噬消弭著,仿佛重現了《西遊記》中八百裏火焰山的場景。
白狐與星辰見狀對視一眼,兩人都因為過於專注地作戰而忘記了“作戰中應當最小化公眾利益之損害”的比例原則,而黑騎則在此時以漆黑墨色纏繞高藩加以威脅,挑嘴笑道:“這裏可是你們的國土,你們的首都。如果咱們五個再打下去,恐怕燒起來的可就不隻是這麽個山區了。”
“災害若是進一步擴大,PRDC的部隊傾巢而出,你們三個也別想活著離開恒玉!”剛脫離了李遊書的挾持,又遭到了黑騎的綁架,高藩此刻惱羞成怒,沉聲嗬斥。
“是是是,畢竟是在你們的地盤上,想讓我們三個死總還是做得到的。但是代價是什麽呢?你們勢必不能全身而退,而我則可以發動能力連通與無銘基地的空間傳送來輸送軍隊。無銘已經休養了許多年,現在就等一場大仗來打一打。你們希望這場仗打在你們的地盤上麽?不,你們當然不想。誰不希望自己的國家長治久安,尤其還是麵臨內外諸多壓力的大國。”
麵對黑騎的威脅,高藩沉默了。而黑騎則趁此機會繼續說道:“今天本就是你們耍詐在先,我們不過是被迫自保而已。你自己合計合計,如果非要我們三個死,換一個PRDC元氣大傷,換一個與無銘的持久戰爭;換一個塞洛斯的趁虛而入;還要換一個耶格爾俱樂部的長線報複——沒有一個是劃算的呀,高組長。”
伴隨黑騎的勸說,周慕清衝著鵬山方向念動咒語,三道符籙於她麵前浮現。
“現在最好的解決辦法就是咱們各退一步——放我們三個離開,我們給你解決那個已經燒得不成樣子的林地。”接續黑騎的話語,周慕清開口道,“哦,不隻是我們三個,還有他們兩個。”
她指向了李遊書和皇甫瑞卿。
“耶格爾俱樂部在你們國內的勢力覆滅、塞洛斯的暗殺隊隊長也被絞殺。其實你們今天已經夠本兒了。”
高藩聞言,扭頭看向了火勢已一發不可收拾的鵬山。誠然,今天這件事不管做到何種地步,令鵬山國家森林公園覆滅的責任他是推不掉了,若是因為自己的堅持而引發了更大規模的戰爭,則更難辭其咎、百死莫贖。如今無銘一方給出修複鵬山的提議,不妨一試。
“你有什麽辦法拯救那片林區?”
“這好辦,呼風喚雨、起死回生的手段我多少也會一些,”周慕清展示著麵前的三道令符,相當自信地給出答複,“第一令,風起雲聚;第二令,雨落火熄;第三令,枯木逢春。我說到做到。”
此話一出,趕著下班的白狐連忙往前走了幾步,裝模作樣地衝高藩哭訴:“高組長,這波人家可是大讓利,鵬山一萬兩千畝山林不能就這麽燒了哇!何況您身家性命也在他們手裏,樹不樹、山不山的先不說,我實在不忍心看著你死在他們手裏啊!我的高組長!”
高藩聞言心裏罵道:他媽的鵬山之所以燒起來還不是你們這幫混球鬧的,老子這是在拿著自己的命給你們擦屁股!
隨即,高藩沉聲一歎:“事已至此,這是最好的解決辦法。我下令收手,給你們充足時間準備時間傳送,你們來恢複鵬山原貌。另外還有一件事我不會讓步——李遊書你們休想帶走。”
周慕清聞言眉頭一蹙,朗聲道:“那不行,李遊書我是必須——”
“可以,李遊書留給你就是了,反正他也不是無銘的人。”不等周慕清表明堅定立場,黑騎卻已經開口打斷了她的話。這使得周慕清有些生氣,想要轉身衝黑騎發火。
但李遊書知道輕重緩急,當下攔在了周慕清麵前:“慕清姐,不用擔心。大不了我趁機開溜就是了。”
“不會讓你走的。”黑騎聽見李遊書的話隨即扣動響指,三十二道漆黑尖刺自地麵升起將李遊書和皇甫瑞卿給困在了逼仄的球形囚籠之中。
周慕清見狀更怒,厲聲喝道:“黑騎!你幹什麽!”
伴隨她的嗬斥,天空之上傳來滾滾雷鳴。詭焰連忙上前勸架:“哎呀,別吵別吵,咱們還沒脫困呢不要搞窩裏鬥啊。”
周神通剛要發作,那邊黑騎卻已然示威,抬手一揮打出連片的黑色洪流直衝天空,刹那間將雲層中的雷鳴給止息了下來。
“周神通,我對你禮讓是看你一介女流,應當多加愛護。但現在在外執行任務,我是指揮。”偏頭冷冷注視周慕清一眼,改了稱謂的黑騎已經換上了不容置喙的冷峻神色,“如果你再敢多嘴,回去之後我就以戰時違抗命令的罪名處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