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6章 一夢三年2

秦檜穿上的胡服,娶了胡人的女子當妻子,生下了一個可愛的孩子。

然而,幸福的日子並沒有持續下去,王庭之中汗王命令他前往故土。

密探?間諜?

從本心上來說,他是不願意做一個傷害故土的叛徒的,雖然他背叛了自己的祖國,背叛了自己的軍隊,可是他不能背叛自己親人。

那裏還有他的親人,他的朋友,他為數不多的戰友。盡管那些人可能已經沒有將他當成戰友了,可他依然將他們當成戰友。

示威性的將他的妻兒從身邊帶走,帳篷外麵多了數百個表性體壯的帶刀侍衛,明麵上是為了保護他的安全,實際上卻是在監視他。

秦檜屈服了,最終,他無奈的選擇了回到故土。

找了一個蹩腳的理由,回到故土,用胡人給的金銀打開了一條通道,贏得了兵部那些人的信任。

他的袍澤兄弟們回到都城之後,受到了懲罰,依然在軍隊中服役,他們的下場都不是很好。但是他們卻依然用自己的微薄的薪俸在侍奉著秦檜的雙親。

他們對老人就像對自己的親人那樣,他們對秦檜的遺腹子就像對自己的孩子一樣。

看到家人的日子過得還算滋潤,看到母親日漸蒼老的容顏,秦檜眼睛濕潤了。

回到家,雖然幾個在他家幫襯著的袍澤兄弟心裏對秦檜不屑一顧,在老人麵前,卻依然表現得如同兄弟一般。

家中老母得知兒子生還的消息,臉上的皺紋出現如鮮花一般綻放,在老人的心中,兒子能回來,比什麽都重要。

看到這一幕,巫仇天突然感到有中莫名的心酸。對於關心自己的人來說,可能需要的不是他富甲天下,不是他權傾朝野,不是他錦衣還鄉,而是活著。

於亂世之中,活著比任何事情都要重要。

分散的兩個神魂再次融合,兩個神魂都得到了不停的感悟。

相比神魂出遊之前,現在的神魂壯大了不少。

破敗的小院中一派祥和,算不上漂亮卻很賢惠的秦檜之妻喜不自禁,忙前忙後的張羅著為秦檜接風洗塵。

可秦檜似乎不想再吃家常便飯,帶著幾個麵和心不合的兄弟和從來沒見過酒樓陣仗的老母妻兒,到了金陵城中最大的酒駕。

幾人身上的布衣裝束顯得和裝修華貴的酒樓有些格格不入,幾人當中,似乎隻有衣著華貴的秦檜能夠進入這樣高檔的場所。

一頓飯罷,幾人均是微醺,除了酒樓幾人便分道揚鑣。

在那些木訥的鐵血漢子心裏,一直就有一根刺,一根讓他們無法過去的刺。

大哥嶽飛待他們如兄如父,卻死在了秦檜手中。本以為胡人不會留下秦檜的性命,沒想到他卻回來了。

回稟上官,說明秦檜的來曆,可是上官似乎並不相信,乜著眼睛不屑的撇嘴:“爾等敗軍之將,休得在此胡言亂語。”

幾次三番,眾人寒心,敢死營的人除了嶽飛之外,都是在軍中比較跳脫或者犯了些許錯誤的漢子,嶽飛在還有嶽飛罩著,嶽飛不在了,誰也沒將他們當回事。

秦檜回來就一發不可收拾,先為家中老母妻兒買了大宅子,請了丫鬟婆子伺候。一輩子隻知道伺候人的老太太還從來沒享受過這樣的待遇,完全不習慣。

可是在兒子執拗的要求下,老太太還是生受了。

因為讀過書,為人聰明,他自己也是被拉壯丁拉進軍中的,加上胡人不斷的給他金銀,他很快就滲透進了朝堂,得到了文武雙方官員的賞識。

對於文人來說,他學識還算可以,為人看上去忠厚老實,又懂得逢迎拍馬,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對於武將來講,他是出身軍中的敢死營,按理來說應該對軍隊有一種香火情,有這麽一個得文官賞識的武人在,出戰會少掉許多掣肘。

雙方大力推薦,秦檜地位水漲船高,從地方到中樞,隻用了短短五年時間。

對於巫仇天,五年時間不過一晃而過,他一直跟在秦檜身邊,看著他做的一切,看著他在黑暗的官場一點點成長。

胡人那邊本來秦檜是想斷了的,可是他沒能斷得了,他的身份一旦暴露,不管是父母還是妻兒,都會被皇帝淩遲處死。

誅滅九族的大罪,他不敢有絲毫紕漏。

他開始泄露一些無關緊要的機密給胡人,開始為胡人提供某些通商方麵的便利。同時,五年時間讓秦氏家族急速壯大,以前那些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的親戚朋友都出現了,秦檜也都給他們一一安排了職位。

左相秦檜之名,在這個名為大宋的王朝風頭無兩。

時光荏苒,一晃又是五年過去,做多了賣國行徑的秦檜已經成了百姓口中的大奸臣,他那些袍澤兄弟依然在底層為了一口吃食而打拚;他,入則婢女成群,出則護衛相伴,二者這見,已經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為官之初他就找過幾個老兄弟,不過那幾個人比他有骨氣,寧可吃著殘羹冷炙,也不願意到他手下做他心腹。

似乎那十來個老兄弟都是看客,和巫仇天一樣,那些人也變成了秦檜生命中的看客一般,眼睜睜看著他在泥濘的道路上越陷越深,沒人願意提醒。

在那些人心中,早就將自己當成了死人,而秦檜,也是一個死人,他們都應該死在十年前的那場戰爭中。

大宋和胡人兵戈不斷,沒了嶽飛的敢死營,已經成了大宋的最強兵種,為首之人,都是當年嶽飛的忠心手下。可是沒了嶽飛的敢死營,再也沒有勝過,因為他們少了魂魄,用兵上麵也不及嶽飛。

別說遇到十倍於己的敵人,就是勢均力敵,隻怕他們也不是對方對手。

那些跟著嶽飛征戰的老兄弟寧可當馬卒,也不願意跟著小輩們吃香的喝辣的,因為這一切的幕後主使,是秦檜。

他心裏對敢死營還是有一份歸屬感的,所以他將敢死營的將領提起來,唯一讓他在無數個深夜慨然歎息的,隻有那個對他如親兄弟一樣的大哥嶽飛。

十年,足以改變很多東西,因為勸秦檜不再賣國,老母被活活氣死,賢妻因為幾個青樓狐媚子的到來,成了住在偏院的孤家寡人。

而最近,風聲也出來了,有人說他投敵賣國,一些證據輾轉之下到了秦檜手中。他壓著不給皇帝看,他在害怕,害怕自己會因為這個錯誤而家破人亡。

然而,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他還是東窗事發了。

當一封親筆密信被皇宮密探送到皇上手中,並且被皇帝憤怒的拍在他臉上,他就知道,這輩子,完了。

世間沒有後悔藥,現在後悔,也晚了。

鋃鐺入獄,昔日恨不得跪在他麵前舔鞋的下屬們紛紛倒戈,寫出他十大罪狀,懇請皇帝誅他九族。

他突然間迷茫了,為什麽?為什麽這麽多人都背叛他?為什麽?

行刑當日,一幫渾身是傷的老兄弟出現了,拿著烈酒,那是他們在敢死營才會喝的一種北方劣酒,聞著熟悉的酒香味,秦檜鼻子一酸,哭了。

苟活十年,依然免不了一死,身後,還要背上千古罵名。

“我錯了麽?”一碗劣酒下肚,秦檜紅著眼睛問道。

臉上帶著刀疤的老伍長笑了笑:“你我本是該死之人,錯了又如何?今日,你我兄弟共赴黃泉,希望到了九泉之下,能夠對大哥說聲對不起。”

“就怕大哥已經走遠了,我們追不上了。”秦檜喃喃自語。

“不會的,大哥說了,兄弟同生共死,他會等著我們的。”老伍長笑道。

秦檜突然回頭,對親自監斬的皇帝懇求道:“陛下,罪臣臨死之前請求陛下一事。”

昔日寵臣落得如此地步,皇帝也不想。

他點了點頭,算是答應了秦檜的要求。於是,刑場變換了地方,他們到了百姓為嶽飛立的祠堂那裏,以死謝罪,除此之外,秦檜想不出更好的辦法。

劊子手的鬼頭刀舉起,幾個老祖站得整整齊齊,雄渾而蒼涼的聲音從他們胸膛裏迸發出來:“狼煙起江山北望,龍起卷馬長嘶劍氣如霜,心似黃河水茫茫,二十年縱橫間誰能相抗..。。”

手起刀落,人頭落地,一代奸臣秦檜死去。

無數士兵突然單膝跪地,手中長戟重重的頓在地上,發出震耳欲聾的聲音。

歌聲落,幾個老卒抽出腰刀,口中大吼:“大哥,兄弟來遲了,等著我們!”

話音未落,舉刀,自裁。

場麵壯烈,有些經曆過疆場的老卒忍不住老淚縱橫。

忽然,巫仇天感覺有一種力道正在用力拉扯著自己,他也無法抵抗這種力道的拉扯,隻是一瞬,眼前的景象就徹底消失了。

來到一片白茫茫的天地間,周圍什麽都沒有。

“誰?誰在拉我?”巫仇天大聲道。

白茫茫中傳出一個蒼老的聲音:“孩子,不要管誰在拉你,是你自己在拉你自己。”

“你是誰?”巫仇天忍不住又問道。

那蒼老的聲音發出笑聲:“我?嗬嗬,或許,你可以叫我大人,或許,你可以叫我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