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八章 身化起源
輕笑聲傳遍荒古界。
一道氣息跨越了千萬裏之遙，穿過了無數空間的堆疊阻障，出現在秦浩和秦雨仙的前方。
當那人出現時，韓嚴突然間就被一股難以言喻的力量震飛出去，倒退出數十裏。
“韓嚴，十幾年沒見了。”白衣勝雪，滿頭白發的男子淡淡一笑。
當那男子身側籠罩著的淡淡光芒散去，俊逸儒雅的眉目逐漸清晰時，許多人都是不由自主一震。
“秦逸……”韓嚴麵色難看地從牙縫裏擠出一句話：“你竟然還沒死。”
十幾年前三州合力襲擊天辰老人，韓家也在其中動了手腳。出手偷襲的長老還是他親自選定，就為了除掉秦逸和天辰這兩個心腹大患。
沒想到隔了十幾年，這個應該死去的亡魂竟然以這樣的姿態出現在荒古界。最為恐怖的是，這人還在短短十幾年時間內成就了聖者。
秦浩滿目震驚，不可思議地望著那道昂藏的身影：“他是……祖父？”
秦雨仙也是驚訝不已：“真的是他。”立在秦家武技閣前的雕像，她也曾多次目睹，自認絕不會認錯。
“當年敗在你韓家長老手下，僥幸不死，被召入亡靈之國。”秦逸並沒回頭看震驚的秦浩和秦雨仙，笑著說道：“時隔多年，終於從那國度的束縛中脫離出來了。”
“逃離亡靈之國？”韓嚴沉凝著，語氣陰沉道：“那又如何？當年能將你擊殺，如今就能將你打得神魂俱滅。”
“沒人可以在褻瀆儀式後走出這裏。”
韓嚴話音剛剛落下，體型猛地拔高，渾身長出了金色堅硬的毛發，最終化為一尊腳踏地，頭顱盯著天際的龐大狻猊，周身纏繞著金色的火焰。
它發出一聲震天的咆哮，在這咆哮聲之中，天穹開始消失，時間、空間化作了虛無，法則開始消失。
以它為中心，方圓千百裏之內都在飛快地消散，回歸混沌。這是破滅的力量，讓世間的秩序瓦解，所有一切重新回歸到“無”的狀態。
破滅的空間內蘊含的所有法則、力量都被韓嚴所吸收，那龐大的肉身中開始散發出一股終結的意味。
傳說，當破滅之道現身時，世界所有的一切都會消失，回到最原始的狀態。破滅就是所有世界的盡頭。
韓嚴的破滅之道還沒有遠祖的真正威能，在此時卻也有一股讓諸天萬物、無盡時空盡皆化作虛無的力量。
“早就應該死了的人，就應該徹底被抹去所有的痕跡。”韓嚴發出震天巨吼，駕馭著無數的破滅之焰直衝過去，就像是天道的主宰。
那火焰劃過的地方，全都回歸到“無”的狀態。漸漸地，整個荒古界都受到了影響，變得極不穩定，隨時都要崩潰消失。
秦逸抬頭，笑容不減，神情仍是那般平淡。
他的身體中流露出一股莫名的韻味，像是有無盡的大道氣息以他為中心，擴散到諸天十界。
那一襲白衣漸漸地消失了，化作點點白色的光芒擴散開去。
當那光點散步開之後，空間中出現了十係元力。而後十係元力在那一股莫名的大道氣息之中開始繁衍變化。
空間重塑……時間再造……法則界定……生機演變……被韓嚴以破滅之威徹底抹殺成虛無的那些空間，在短短瞬間像是經過了千千萬萬年的演變、繁衍，回複了原來的跡象，似乎從來都沒有消失過。
整個荒古界重新穩定下來。
而韓嚴那經過吸收法則而變得龐大的身軀竟也是開始漸漸萎縮，那些從天地中吸收的力量分解開，重新回歸到天地之中。
“無中生有，世界演變……”韓嚴的語氣中滿是錯愕：“不可能，這是起源大道，還是接近完整的起源大道。”
就連顏圖先得到的一絲起源之力，也絕不可能做到這樣的地步。
但起源早在當年和遠祖化身一戰後就完全消散了，怎麽會再度出現？
秦逸沒有答他，踏出一步，身影浮現在韓嚴身側，一掌轟擊在那身形雖有所縮小卻仍是龐大異常的狻猊之上。
僅僅一掌，韓嚴被打得渾身血液爆開，身軀潰散，本體崩潰，退回人形狀態。
渾身浴血，虛弱異常的韓嚴勉強抬起頭，陰沉地盯著秦逸，一聲咆哮，再度衝上去。
但結果卻是出乎意料地幹脆利落，秦逸隻是閑庭信步之間就將韓嚴擊打得四處飛散，那磅礴的聖者本源更是不斷地流失。
短短瞬間，韓嚴的聖者本源就被擊潰了三分之一，修為跌落不止三成。
“你的破滅之道，遠遠不夠完整。”秦逸淡淡道。
韓嚴喘著氣，淒聲道：“當年在聽說你創造十係歸元功時，就料想到你會走到一個無法預料的高度，但終究沒想到你竟然連起源大道都演變出來。”
“但是，我那句話仍不會收回。”韓嚴狀若癲狂，低沉吼道：“褻瀆儀式的人，都要死……”
轟！轟！轟！
他的全身都開始爆炸，肉身燃燒，生命燃燒，連聖者本源都獻祭出來。
金色的破滅熾焰噴薄而出，覆蓋了整個天穹。天穹之上浮現出一個天炎金猊遠古先祖的虛影，伸出一隻纏滿火焰的獸爪往荒古界之中印下。
這種姿勢，同當曰天道化身降臨時的景象有幾分相似。隻是此時降臨下來的天道，是破滅之道。
“我以聖者本源獻祭，演化出先祖的破滅之力，這次定要讓你神魂俱滅……”韓嚴滿口是血，聲音虛弱，卻顯得更加癲狂：“起源又如何，破滅之前，萬物都要走向終結……”
那被秦逸的力量重新界定下來的空間再度以最快的速度化作了虛無。
秦逸抬頭，眼神漸漸變得深邃。
“消失吧，陰魂不散的殘念。”韓嚴麵色猙獰道。
秦逸眼中漸漸倒映出一片深邃的光芒。
“有一種力量，能捍衛武道……”
“有一種力量，能重定秩序……”
“有一種力量，能讓這世間規則如我心中所願……”
古往今來，無數武者不惜以生命為代價堅持著的東西——信念！
當這磅礴的吟唱聲以平和中正的韻律傳到荒古界的每一個角落之中，傳到每個人的耳畔時，虛空中開始浮現出無數的虛影。
或是渾身鮮血的武者不屈前行……或是在武道之路上為了一個虛無縹緲的目標奮戰百年……或是在姓命威脅前握著三尺青鋒，以死貫徹心中意願……所有的這些，都是信念。世間一切有靈之物心中擁有的，最強大的力量……這是世間最神秘的大道——信念之道！
當信念的洪流跨越了時空匯聚到荒古界中，迎向那空中按落而下的獸爪時，時空在這一刻陷入了靜止。
不知過了多久，那天空之上的巨大獸爪在信念洪流的衝刷下，開始崩潰，密密麻麻地炸開了裂痕。隨著虛幻獸影的潰散，韓嚴麵上也現出一絲死灰之色，生命力不斷地流失，連精神地光芒都徹底黯淡。
韓嚴的身軀坐在地上，頭顱無力地垂了下去。
隨著一道極微弱的氣息借助於金猊虛影崩潰時的巨大動靜，悄悄地從他身軀潛匿而出，消散在空中之後，韓嚴那渾身是血的蒼老身軀終於失去了最後一絲光芒。
秦逸歎了口氣，手掌一揮，秦浩和秦雨仙的束縛同時被解開。
秦浩猶豫一瞬，走到秦逸身前，屈膝跪下，雙目微紅：“祖父……”
秦逸回過頭，笑著看了他一眼：“你是秦峰那小子的兒子吧？”
秦浩點頭。
“在亡靈之國中見到你，就好奇是哪個家族能培育出這樣的子弟，如今看來倒是不出我意料。”秦逸運力將秦浩托起。
秦浩差點被這位未曾謀麵的祖父的話逗笑，心中緊張去了幾分，抬起頭來，見得秦逸的麵容，笑容卻突然僵住。
秦逸的身體比剛才虛幻了不少，像是隨時都會消失。
“祖父，怎麽會……”秦浩如遭雷擊，嘴唇顫抖：“難道是被韓嚴……”
“與他無關。”秦逸輕聲道。
從一側爬起來的姬源忍著痛楚，一步步走到秦逸身側：“你……將整個亡靈之國從永遠的束縛中解放了？”
秦逸有些疲憊地閉起了眼睛，點了點頭。
姬源聲音沉重道：“亡靈之國，時間流逝極快，裏麵的殘魂為了活下去不得不掠奪其他殘魂的生命力，久而久之，武心就被孽債殺戮蒙蔽，又困在生死門前，永生永世不得超脫，直到精神力完全消散的那一天。但整個亡靈國度跨越何止百萬裏，靈魂何止千萬？你是燃燒了自己的聖者本源和生命。”
“那就是說……”秦浩聲音有些不易察覺地顫抖，看著身形越來越虛幻，幾乎完全透明的秦逸。
“為什麽要這麽做……？”秦浩有些難以理解。亡靈之國的靈魂說到底有許多也和秦逸沒有絲毫關係，為什麽要做到這樣的地步。
秦逸沒有回答他的話題，話鋒一轉：“多年前，我一直想創立一個名為武盟的團體。武道發展到現在，強者為尊這條規矩漸漸走向了畸形。在強者眼中，生命和尊嚴成了一文不值，可以用力量肆意踐踏的東西。天玄強者一怒之下屠城滅國，真玄強者隻為欲望就可以肆意沾染成千上萬無辜者的姓命。但這些真就是武道和天道麽？
我曾想建立一個組織，來重新界定世間的秩序。很可惜我沒有做到，但我一直相信，終有一曰，有人能將我的信念貫徹下去。”
秦逸睜開眼睛，那虛幻的麵容已完全蒼老，他拍了拍秦浩的頭，笑道：“祖父累了，從當年離家開始就沒好好休息過，如今也想放下這些事情。秦家交給你，我很放心……”
秦浩囁嚅著，還沒說出話來，秦逸又拍了拍他的頭，身形完全化作了虛無，消失在空中。
秦浩神情恍惚，看著秦逸消失的地方，終於忍不住滿臉淚痕地跪了下去。
…………秦家之中。
在議事廳閉目歇息的國字臉中年男子背倚著一張梨木大椅，雙手敲擊著椅背。
連續處理了一夜的事務，就算是以秦峰的體力也有些挨不住。
突然間，背後的陽光似乎被遮住了，低頭看去，可以發覺有一個人的影子正投在他的腳下。
秦峰忍不住回頭，見到有一張蒼老虛幻的麵容。那麵容有些虛幻，有些陌生，但不知為何，秦峰見到他的第一眼，卻是極其安心，生不起一絲提防的念頭。
“這些年你辛苦了……”那老者摸了摸他的頭，笑容中有些愧疚。
………風魄宗內，天辰老人昏迷的房間。
正是中午，房內陽光一片明亮。
經過重生領域治療，已基本痊愈的天辰老人突然間滿頭大汗地坐了起來。本來他是處於昏迷狀態的，起碼還要一兩個月才會醒來，但因為做了一個夢，被驚醒了。
真玄強者都能控製身體的反應，更何況是聖者？這個突如其來的夢不僅是詭異，簡直是匪夷所思。
“還以為你要昏迷多久呢。”一道淡淡的笑聲在他身側響起。
天辰訝然轉頭。竟然有人能無聲無息地潛伏在他身旁？以他的力量、感知就算是其他聖者都不可能做到。
目光迅速轉過，對上一張麵容，突然愣住，蒼老的眼眶中蓄滿了淚水。
那人起身，拍拍他的肩膀：“這些年來你做得很好，真的很好。但這個擔子背了這麽多年，也是時候放下了，當年我的死，與你無關。”
“不必再耿耿於懷了。”那人對他露了個笑容，旋即雙膝跪下：“師尊，可以放下了。”
天辰滿臉淚痕。
當年秦逸初入自由領，他便想收秦逸為徒，奈何秦逸始終不願，這事最後也隻得就此揭過。
時隔十幾年，沒想到會以這樣的一種形式完他心願。
天辰伸出手去，想要將秦逸扶起來，手掌抓到的，卻隻是一大片璀璨的白色光點。
帶著儒雅笑容的秦逸，已完全化作光點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