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胡夜的後半截話含含糊糊地沒有說完整,臉上神情不變,但是眼底灼灼的亮光,卻讓人清清楚楚地看懂了他的振奮。

雖然胡夜的話不完整,但是瞿白還是猜到了他未盡的話裏想表達的意思,他神色帶著點怪異和不自然,緩緩地點頭:“差不多……就是你猜的那樣。”

“但也僅僅是那樣……這陣法和其中的東西,大多也都是我聽過卻未見過的,這陣法,我若沒料錯的話,青元總綱中的回環相扣陣可能就是衍變於此。”

說著,說著,瞿白臉上帶了些懊惱,“可惱,我現在功力實在太低,接觸到的最高層次的回環相扣陣也不過是四陣到頂了,這幻星大陣中的十多陣的回環相扣,我根本參不透!”

胡夜聽後,並不失望,反而微笑起來,隻說了一句,“白,你太輕估你自己了。”

瞿白愕然,不解胡夜的意思,胡夜卻也沒有繼續解釋的意思,隻拉著瞿白和兩個小崽子準備沐浴。

青元總綱是來自古神的東西。更深一點揣摩,也許,青元總綱就是古神所練的功法或者是古神來到這一界之後,根據修真界的情況創造出來的,種種可能,瞿白難以作出準確推斷,但是,能肯定的就是,這青元總綱十有□是和古神有關聯的。

很多時候,很多事,在沒有缺口事,好似找不到線頭的毛線團,無論怎麽擺弄,都覺得一頭霧水,但是一旦拎出了那根線頭,一切的關聯和個中細節,全部都變得越來越清晰,且充滿了強烈的暗示性和指向性,比如此刻。

他依據青元總綱裏提及到的知識,在這幻星大陣中一連認出幾樣胡夜都不知來頭的東西;這幻星大陣闖到這第四陣後,他覺得心中那份熟悉感越來越甚,雖然,以他現在的功力,能接觸到的配套的陣法,實際上都還比較低級。

即便有一些環環相扣的陣法,最多也不會超過五陣,而他布置出來的,也不過是四陣相扣,其餘即便是布置到了第五陣第六陣,也都是再環扣陣的後方再做添補,但絕做不到這幻星大陣這般大手筆。

陣法環環相扣,連布十多陣,且陣法間全部緊密相連,不止冶煉人的本事,更考驗人的心靈。

就如這第四陣,看似沒有殺機,隨處都是可得的靈植和靈材,但是瞿白若猜得不錯的話,大部分闖到這一陣的人,幾乎都無法再前進了。

貪欲可怕,正是可怕在此,凡是來到此間目光稍短之人,采集了如此多的天材地寶,恐怕早已走不動道了,一來,怕人爭奪自己已經采集到的材料,二來,現如今的空間袋如此稀少,采集後難以攜帶,必須快速送回門派中,否則植材無法保存下來。

是以,大部分第一次闖到此陣的修士,最後已經難以再精進了,而即便想精進,這一陣勢也並非如胡夜所說,是什麽對“闖到此陣的修士們的獎勵”。

自古寶藏巨龍守,即便此間是古神大手筆拚接出來的天地財寶的寶庫,珍惜靈植如野草一般,不值一毫,但真正的寶物,一定不會那麽容易得到的。

想到這裏,瞿白不由將視線投注到他們之前發現的天耳芝上,眼中閃著躍躍欲試的目光。

“怎麽了?”留意著瞿白一舉一動的胡夜停下步子,傾身,順著瞿白的眼光看過去。

“想要?”胡夜微微一笑,手袖畫風,直朝那朵天耳芝而去。

“等等——”瞿白趕忙呼喝。

“!”胡夜刹住手勢,看他。

“這朵天耳芝應該不是被遺漏的……”瞿白喃喃說道,然後順著天耳芝看向樹的頂梢,忽而呼吸一頓,他和一雙隱藏在樹枝蔓葉間血紅色雙眼對視上了——一雙充滿了譏嘲和不屑的眼睛。

胡夜自然也看到了那雙猩紅色的眼,狠狠一怔後,才問道,“那是什麽?”

瞿白徐徐地將胸腔中的濁氣呼出,“天耳芝的並生者,或者說,天耳芝的守護者,凡是真正的天材地寶,一定會有看守它的神物,天耳芝的更為特殊,不但是它的守護者,還是它的並生者,是一顆種子長出來的。”

“你是說……”胡夜有些驚奇地挑眉,“那個有眼睛的活物,其實是個植物?”

瞿白被胡夜的態度弄得有些失笑,但對於這株天耳芝,他心中卻愈發變得勢在必得,“不是,天耳芝也是有品質之分的,普通的天耳芝,確實能在修士渡劫時,助一臂之力,但,也不過是能助一個修士的一臂之力罷了!”

“而這一株,有並生者的天耳芝,如果可以將並生者一起捕獲的話……”瞿白眼光灼灼地看向胡夜,其中期望不言而喻,“可以煉製一爐離隕丹。”

即便是自詡千年見識的胡夜也不禁抽了口冷氣,聲音低沉地反問:“一爐離隕丹?一爐能出多少丹?”

離隕丹,功效不亞於在渡劫時直接服用的天耳芝,甚至,配材足夠好的話,功效是遠遠超過天耳芝的,不但能在功力枯竭時補足周身靈氣,甚至,服用的及時到位,能讓服用者的功力再次提純精煉一個層次。

這丹藥自古就是為了發揮植材的最大功效才衍生出來的,否則,修士們直接用植材便好,何須煉丹?

胡夜眼底精光也變得灼灼其華,他看向樹冠頂端那雙隱匿而充滿惡意的雙眼,抿了抿唇,勾起嘴角,歎道:“活捉是麽?”

瞿白識趣地抱起兩個小崽子,再用術法托舉著木桶跑開了十數丈遠,“對,要活的,但天耳芝的並生者隻會拚死,卻不會被活擒,奸詐狡猾,不打到它奄奄一息,它就絕對有拚死一搏的勢頭。為了,我們一家的離隕丹,你看著辦,往死裏打是行不通的,但是你不往死裏打,它就有絕地反擊的機會。”

“……”胡夜無奈地瞥了眼站得遠遠的瞿白,開口道:“那你最好帶著兩個小崽子再站得遠一點……”

當事情發展到超出了你能預料的所有情況時,一切也不過才單單隻是一個開端,讓人更加震驚和無法預料的,永遠都是下一波將你淹沒的浪潮。

就在胡夜耗費九牛二虎之力將天耳芝的並生者活禽,順利采摘到天耳芝,將二者一起扔進空間袋裏以後,一家四口再次經曆了一陣空間的扭曲,被傳送到一處奇特的地域。

“……這是到了第五陣了?”瞿白回緩了過來,打量了一圈後,看向在空間扭曲的刹那,將自己和兩個孩子牢牢護住的男人。

胡夜鬆開手,四外掃了一圈,搖了搖頭,“不,我們還是在第四陣。”

“第四陣?”瞿白詫異,“可剛剛我們明明……”剛剛那一陣空間扭曲的感覺,明明跟他們接連兩次破陣的感覺一模一樣。

胡夜也奇怪地點頭,“是有些奇怪,我也從未遇過這樣的事。”

瞿白沉默了一下,將兩個孩子拉到自己能看護到的範圍內,然後仔細觀察了一圈四周的環境。

確實和先前一樣,瞿白暗忖,雖然周圍的樹木灌木和花草全部都不一樣了,但是那種內蘊的氣息,和亂糟糟拚接狀的植材和靈草和他先前在第四陣的感覺一模一樣。

胡夜靜靜地等瞿白觀察完了,將深沉的眸子對上瞿白的,出聲問道,“有沒有什麽頭緒?”

瞿白略感好笑地睨他,“你都沒遇到過的事,怎麽覺得我看一圈就有頭緒了?”

“……就是有這個感覺。”胡夜沉吟了一下,嘴角漾出一抹極為引惑的笑意,聲音極為淡定輕緩地答道。

在這種**滿了異樣深情,宛若能溺死人的深潭一般的眼神下,瞿白的心髒豁然抽緊了幾分,嘴角的輕笑無意識地擴大了些許,眼睛眯了眯,愜意地像一隻得到莫大滿足的獸,嘴上卻十分不負責任地答道:“你倒是有這個信心,也許一不小心,就讓我給指到了萬劫不複的地方去了。”

胡夜正欲伸手去摸瞿白的臉,卻猛地收緊了手腕,隔空捏了什麽東西,帶著一股凜冽的煞氣就彈了出去。

瞿白驚了驚,很快反應過來,拉著兩個小崽子轉身站到了胡夜背後,胡夜也十分迅捷地用手圈住瞿白父子三人,腳尖輕輕一點,往後飄了十數丈遠方停下。

一張血盆巨口陡然出現在瞿白和兩個小崽子剛剛站立的地方,口中尖銳的牙齒瑩瑩閃著利刃的光芒,正肆無忌憚地咬合著。

剛剛無論是胡夜速度慢了點,還是瞿白反應沒有跟上,現在指不定就得到那張大嘴所連接的胃囊中去找瞿白和兩個小崽子了。

經此變故,兩個小崽子也驚得眼睛瞪得大大的,裏麵全是驚駭過後的浪花。

瞿白帶著幾分慶幸,回頭和胡夜對視了一眼,然後遠遠打量起那隻大嘴怪。單看那麽大一張嘴,不難想象這張嘴的怪物會擁有多麽龐大的身軀,但事實卻讓四人不約而同地集體瞠目。

“爸爸……”瞿言忽然拽了拽瞿白的衣襟,“那個怪物好奇怪,那麽大的嘴巴,那麽小的身體……”

瞿言的語句雖然模糊而缺乏主旨,但在場的三人都清楚的明白他所表達的意思,那麽巨大的嘴吞下去的東西能往哪裏裝?

“魘達生……”良久,瞿白才忽而喃喃自語起來。

其餘三人齊刷刷看向他。

瞿白迎著三人注視的目光,宛若毫無所覺,兀自沉吟許久,像是在想什麽事情,臉上神色幾變,最後停留在一種欲語還休的情狀上。

“怎麽了?”胡夜敏銳察覺瞿白感知了什麽。

瞿白凝神再次看了看那邊兀自張著滿是利齒的巨嘴怪,才拉了拉胡夜的袖子,示意他給自己一個玉簡瞳,然後握在手心中,將腦海裏的一些東西一點點地傳送到玉簡瞳中,最後遞給了胡夜。

胡夜不明所以地接過來,瞿白說到:“突然升起的一種感覺,不知道靠不靠譜,你先看看。”

兩個小崽子抬頭看了看兩個大人,又不約而同地轉頭去觀察那個叫魘達生的大嘴怪,嘴上嘀咕著:“我們要不要找個東西扔進去看看,它到底能不能吃掉?”

“那扔什麽?太小了,肯定能吃掉的……”瞿言玩著自己的手指頭反問。

“拔一棵樹扔過去。”瞿語定論。

“我拔不動啊……”瞿言有些可惜地看了看身旁的巨樹。

“我拔得動。”瞿語毫不謙遜地準備往那棵巨樹旁走去。

瞿白眼疾手快地拎住了兩個小崽子的後衣領,將兩個小崽子提溜在手中,無言地和兩個小崽子對視起來:“……”

“爸爸……”瞿言愣了足足三秒,而後全然不顧瞿白黑沉的臉色,伸出小肥手,膩膩呼呼地摟住瞿白的脖子,蹭了蹭。

瞿白無奈地撇嘴,將兩個小崽子重新抱到懷裏,嘴上嗬斥著:“那玩意兒是什麽你們都不知道,就亂出主意,早晚有一天被吃了都不知道。”

這廂瞿白借機教育兩個小崽子時,那廂胡夜已經將玉簡瞳中的東西快速地瀏覽了一遍,瀏覽結束後,胡夜也變得異常沉默。

玉簡瞳中全部是青元總綱裏各種奇異花草和獸類的簡介,但是很雜亂,除了其中一篇名錄是比較詳盡的,其餘的都很雜亂,有些甚至隻是一句話提及了一種物類。

可見,玉簡瞳中的東西全部是瞿白從青元總綱裏各處提取出來的,並不是詳盡的介紹靈植花草或者奇珍異獸的。

但是……什麽樣的門派心法中會在功法陣法的輔助詳解中,隨機添加這些東西作為講解的內容?就好似,這些奇珍異獸,靈植花草於這一門派來說,根本就是隨處可見的東西,毫無新奇之處。

但讓胡夜陷入沉思的卻並不是這些雜亂而無規則的靈植花草和奇珍異獸的記載,而是瞿白最後擺在玉簡瞳中的簡易陣法詳置的俯視圖。

整個陣法的圖形看著倒並沒有什麽奇特的,或者換個說法,即使有什麽奇特的,也是他這個對陣法一竅不通的妖族看不出來的。

能讓瞿白沉吟重視,並特地到玉簡瞳的最後給他看的,自然有起奇特之處。

胡夜配合著陣法旁的解說,一點點參透陣法的與眾不同之處,終於在最後一個解說的字眼竄進大腦時,看透了其中奧妙所在,或者說,看懂了瞿白想讓他看的東西。

“這幻星大陣,從頭至尾其實隻是一個……玩笑,或者說,屠宰場?”胡夜問得有些沉重。

正在教育兩個小崽子正教育的起勁的瞿白怔了一下,起身,站到了胡夜對麵,看著他的臉,臉上很是平靜,並無太多的驚駭或者不能接受的地方。

瞿白眨了眨眼,輕輕點頭,“在看到魘達生的瞬間,我心裏升起的念頭。”

魘達生,名如其物,無論是樣子還是習性,都是一種魔性很重的生物,全身就隻有一張嘴和一副胃囊,毫無思緒和大腦可言,唯一的本能就是吃進所有進入它勢力範圍內的活動物體,一張大嘴不但能啃噬活物的*,還會吞噬修真者的靈魂和元嬰,胃囊看似小小一點,卻能兜載世間所有貪欲。

當吞噬達到一定程度的時候,魘達生就不再隻是一張隻有嘴和胃囊的怪物了,它能變成任何你想看到的東西。勾起人心最顫動的欲|望,然後吞而食之。

細數一陣走來,他們所遇見的這幾種奇珍異獸,撇開其他不談,雖然各有功效,但是,卻都有一個共通的點——吸食人的精髓。

如果今天站在這裏的不是一個大乘期的高手,能有幾人生還?

是的,大陣中遍地是寶,尤其這第四陣到第六陣中,奇珍異獸數之不盡,靈植花草采之不竭。

但是,如果單單隻是布置一個防護古神故居的大陣,古神已逝,或者說,古神早已脫離此界,遺留下的東西,即便是對修真界人來說,萬分珍貴,但對於古神來說,也一定是九牛一毛。

真正能入古神眼的,一定早已被古神飛升的時候帶走了,那為什麽還要設下大陣來護衛這個不知所以的“故居”。甚至,還不是古神最重要的一處“故居”。

這幻星大陣又為什麽會是三百七十年開啟一次?既然能做到完全隱匿蹤跡,如不想後人闖入此陣,找到自己的故居,完全可以將大陣和故居永久性地隱藏起來。

這其間種種困惑,一股腦地將瞿白淹沒了。

但等到他順著一點線頭撥開了些許迷霧,再結合自己青元總綱中曾經無數次被自己忽略的一個陣法後,他猛地意識到一件震驚世人的事實——這幻星大陣,其實就是一個屠宰場。

每三百七十年一開啟,不是為了造福修真界,古神修煉到最後,有沒有修出悲天憫人的情懷尚且不好說,但是天道向來推崇的是: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在天道麵前,萬物也是均等的,無生無死,無貴無賤。生死天命,貴賤如昔。

古神若真修到這樣境界,也就更不會有什麽憐憫世人的心了,那麽他布下這樣一個驚天大局,也不過是所有遊戲者你情我願的事情,天下向來沒有白吃的午餐。

幻星大陣精妙難言,各種奇珍異寶比比皆是,隻是,得到的同時,大概已沒有人去計較真正的得失。

人們都隻看到攜帶者藥草被陣法安然傳送出來的修士,卻沒有去統計過每年消逝在這陣法中的人員。

“不是沒有統計……而是……統計不出來。”胡夜忽而開口道,眼神沉鬱得能滴出墨來,眼底飄過一絲不確定,“我一直以為是我的錯覺,我身邊……以前一直跟著四個人,而不是隻有止牧和青軒二人……”

“什麽?”一句簡短的話,讓瞿白陡然間升起莫名驚駭。

作者有話要說:再也不敢隨意做承諾了,才鼓足了幹勁,決定一口氣日更到完結,結果上周日就被臨時抓去出差,整整一周,去一個鳥不拉屎雞不下蛋的鬼地方,連個網吧都找不到,想上來說一聲都沒辦法,還被當狗一樣驅使……

昨晚連夜坐車回來,車上睡得昏天黑地,半夜到家,沒洗漱就睡覺,一早起來就碼字,周末休息兩天,盡量多更一點補償大家,往後,往後我也不知道會怎麽樣,隻能保證,不出差,即使加班再累也會盡量日更。

最後,大家將我的經曆引以為鑒,不要以為能天下掉餡餅,所有的收獲一定都是與你的付出成正比的,甚至,你的收獲遠遠抵不上你的付出,不要被得到手的那些給迷惑了眼,不得不承認,我以前工資雖低,但是,也很輕鬆,起碼每天看個小文,再寫個五千字放上來是沒有問題的,而現在……唉,不提也罷!

最後,愛每一個還沒有拋棄我的讀者大人們,雖然賣萌不是我的菜,但是還是要來賣一個,集體麽麽噠!

83第八十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