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第1-2節

1、教師職業之困

教師,是一個十分尷尬的職業。

在人類社會早期,從事教育的是部落族群中的長者。他們體力衰退,已經無法和年輕人一道耕種漁獵,可他們卻是精神上的巨人,一生的經曆積累何其豐富厚重。有他們的指導,少男少女可以在長大後少走許多彎路。因為那些經驗和教訓經過了漫長生活的檢驗,有一些甚至是經過了血淚和生命的洗禮,於成長中的少年是迫切而實用的。在漫長的曆史長河中,老人在家庭、群體中的重要意義,已經得到了大家的公認:家有一老,如有一寶;民間議事的也大多是長者團。從某種角度說,老人是大腦,年輕人是身體,一點也不為過。

也許自孔老聖人之後,知識與生活之間的聯係便開始有所弱化,他本人也被後人冠以:四體不勤,五穀不分。他的追隨者、崇拜者自然也一個個不食人間煙火般地,把精神推向玄妙而虛無的神壇。我們後人,繼承了前人崇玄輕勞的精神,並把它們發揚光大。當然,我們並不是要全盤否定他,事實上,他之所以被稱為聖人,不是因為他以上的不足,而是全民教育方麵的偉大探索。

不切實際、不以解決問題為目的的言談,稱之為空談,我們深受其害,生活中自然不乏語言上的巨人,行動上的矮子。以前甚至有領導人評價:空談誤國!足見其害。

學校,是培養品學兼優建設者的場所,可以稱之為勞動力的製造基地。一批批的勞動者就是從這裏出發,奔赴各行各業,支撐起國家生存發展的筋骨血肉。可是,我們並沒有在學校與職業之間設立過度機構,似乎學校培養出來的已經是相當成熟的勞動者。其實不然,他們最多隻是一個半成品而已。從一個學生到一個職業者的轉變,需要時間,也需要專業的培訓,而且這個過程還不可能太短,投入自然巨大。現實情況卻是:幾乎所有的上崗培訓都由企業自行負擔。社會上雖然也有一些崗前培訓機構,於龐大的就業群體而言,也隻是杯水車薪而已,收效甚微。而且時間太短了,根本不足以完成所需的轉變。企業對於為自己培養人才的確有義務,問題是,企業招聘的大學生經過三五年的苦心栽培後,終於成長為可以適應崗位的人才,卻極有可能跳槽或被人挖了牆角,為他人做了嫁衣裳,這實在讓人又氣又恨——原格力總裁董明珠也曾大罵挖人牆角的為小偷——卻也沒有辦法,畢竟人才流動不犯法。可是,還有誰願意擔負起培訓人才的責任?曾經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裏,人才市場出現一種十分怪誕的現象:大學新生就業招聘會上,企業求的是有二年以上工作經驗的人——他們似乎走錯了地方,這不是麵對社會職業人員的招聘嗎?可是沒有,他們招的就是大學畢業生——學校為適應社會需要,大三學生就要提前進行實習,大四的時候就可以參加工作。一個大學辦到如此模樣,真是不三不四、不倫不類,還如何保障畢業生的質量?趨利避害,是人的本能,對於商人尤其如此,可損失最大的是誰?是學生,還是國家?亦或者其他人?

誰解千千結?

如果國家不能大規模地建立大學生的崗前培訓基地,有針對性地進行職業培訓——這似乎不大可能——就必須加強學校與社會經濟建設的密切聯係。

學校是培養勞動者的地方,這些勞動者應該學會相應的知識,培養相應的能力。這知識自然包括基礎知識與專業知識,這能力也包括普通能力與專業技能。

學校應該給予學生的,老師卻給不了。不是不想,而是自己也缺乏。老師也來自大學,一個大學畢業生即使不包含讀幼兒園的時間,也至少寒窗十六載,方才有可能修成正果。邁上三尺講台,也基本上局限於一個小小的生活圈子裏。尤其是鄉村學校,二十四小時待命,全天侯飛行,哪裏還有時間和精力與社會接觸?他們所能做的,就是把常識性的一般知識係統化地教授給學生,至於專業知識和專業技能,就愛莫能助了。如同把一塊塊頑石鍛煉成堅硬鋼鐵,而能做成刀子還是繡花針,就需要專門的工藝流程了。

我們不得不正視,試圖培養合格勞動者的老師,本身就是脫離了勞動的群體,雖然腦力勞動也是勞動——這也實在是無所不包的一種勞動。可讓文盲來掃盲,讓旱鴨子當遊泳教練,真是天大的笑話。

要密切學生與生活的聯係,就必須先密切老師與生活的聯係。於是,老師的社會實踐活動就應運而生了。

2、流水不腐,戶樞不蠹

一潭水,要想保持新鮮,保持幹淨清潔,就要讓它運動起來。

教師,是一個異常龐大的隊伍,普通的考核已經不足以調動其高效的運轉。

流水不腐,戶樞不蠹。安逸,漸漸消磨著生命的**;運動,卻使一切煥發勃勃生機。

在生活相對清貧的年代,教師隊伍流動頻繁,幾乎每呆上幾年就要換個地方,正如“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雖然生活過得不寬裕,交通上也存在一定的困難,大家卻過得頗有滋味,很有些苦中作樂的意思。若幹年後,回想起自己豐富的經曆,心中滿是充實和快樂,對其中困難倒並沒有想象中的記憶猶深。而且,學生們接受了不同風格、學識、品性老師的熏陶,收獲也定然比預料的要多。可惜,之後卻人為地限製了這種流動,穩定是穩定了,大家卻是一門心思地往條件稍好一些的城鎮學校鑽。城鎮學校坐地起價,逐漸擁有了大量優秀老師,優質教師資源又吸引了大批的學生。最後就形成了全國性的教育怪圈:城鎮,越來越強;農村,越來越弱。城鎮學校,學生人滿為患,一個班級六七十人,甚至有**十的,課桌擠滿了教室的每一個角落,學生進出恨不能插上翅膀。如此,怎能保證教學質量?於是連座位的前後左右也變成了家長追逐、老師獲利的戰場。優越的生活條件並沒有讓這些老師心存感激,從而更加勤奮努力地工作,反而有人不擇手段地逐利:補課、托管、售賣教輔等等,連正月拜年、班主任與科任老師間的交流也可以向學生伸手要錢。一群被物質利益熏壞了腦子的老師又如何對學生言傳身教?

雖然國家逐漸重視農村教育,對邊遠學校老師的補助也一次又一次地增加,卻也無法從根本上改變。沒有節製的亂收費,仍然讓城鎮老師比鄉村老師的收入更多。

動起來,沒有誰可以例外。這完全是可以做到的,國家因此在教師周轉房上進行了大量的投資。如此,完全具備了形成區域內循環的基礎條件。

在不同的地區,總是有地方師資缺乏,有的地方師資雄厚。采用一定的政策傾斜或者物質補助,以富餘補不足,也是完全可以的。國家在支教上已經做了很多大膽的嚐試,但製度化的推行還是近幾年的事情。如果沒有後顧之憂,還是有人(尤其是年輕人)願意接受一些挑戰,去更艱苦的地方鍛煉鍛煉。老師雖是文弱書生,卻也從來不缺冒險精神。當然,在艱苦的地方呆幾年,是鍛煉;呆上一輩子,就是折磨了。

除以上種種,還有五年一次的社會實踐活動。實踐活動從開始的完全自願,到後來的製度化,經曆了一個不短時間的過度。現在仍然采取自願的方式,但每五年必須參加一次這樣的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