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說得刻薄又尖銳，麵前的兩人都即刻變了臉色。
哪怕是時慕叛逆期最嚴重的時候，白行簡也沒聽她用過這種語氣說話，此刻顯然是被眼前的兩人激怒了。
如同被逼到牆角的貓，亮出鋒利的爪牙來與敵人對抗。
“時慕！”時德哲叫了一聲，像是不滿又像是警告。
女人終於拋棄那副偽善的麵孔，帶著火氣問：“你什麽意思？”
沒有一個女人受得了這份屈辱，尤其對象還是丈夫與前妻的女兒。
更何況，她一直都對時慕的存在而不滿，對於丈夫一直在偷偷給女兒匯款的行為不是不知情，而是一直找不到阻攔的理由。
“先挑釁的，可不是我。”時慕看著時德哲，冷聲道，“而是你現在的妻子，以及孩子。”
“他才幾歲，懂什麽挑釁不挑釁。”時德哲護短道。
“小孩子或許不懂，大人卻可以授意。”一旁的白行簡終於開口，“難道不是嗎？”
這是一出漏洞百出的戲碼，作為旁觀者的他，剛好將一切收入眼底。
從店裏出來後，女人伸手推了推男孩的後背，他這才迫不及待地奔向父親，而且跑的路線也越來越接近時慕。
如果不是故意為之，他們中間至少隔著半個人的距離。
時德哲懷疑地看了一眼旁邊的女人，被夾在中間的他十分為難，這明明不過是一件小事，卻被你一言我一語的放大。
女人也想不出來什麽新詞辯解，冷臉道：“哪怕就是你說的那樣，你也沒有多清高，不一樣貪圖別人的東西，難道你賬戶裏多出來的錢，就是大風刮來的？”
“至少，不是插足別人婚姻得來的。”時慕不慌不忙的說。
因為女人的敵對情緒太過明顯，她幾乎可以確認眼前的人和當年看到的是同一個人。
“夠了！”時德哲不想在大庭廣眾之下引起圍觀，“多大一件事兒，胡亂扯什麽！”
“是啊。”白行簡開口道，“究竟是誰先開始的？”
女人瞪了一眼旁邊的時德哲，似乎沒想到他竟然不幫自己說話，她想要轉身而去，但又不願意在時慕麵前跌麵子。
“行了，就說要多少錢吧！”她不耐煩地道，“我直接給你轉過去，微信還是支付寶？”
時慕正想再開口說些什麽，就聽身旁的白行簡不緊不慢地說：“不必了，一件衣服而已，沾上了髒東西擦不掉，扔了也不可惜，畢竟——”
他頓了頓，像是提醒又像是警告：“衣服髒了可以扔可以買，又不像是人品。”
這話禁不住細琢磨，因為會讀出第二種意思。
時慕從沒見過白行簡這樣和人說話，保持著恰到好處的分寸，聲音裏帶著顯而易見的冷淡與疏遠。
她一時間愣住，就錯過了最恰當的說話時機，任由白行簡拉她轉身離開。
“都沾上了什麽不幹不淨的東西，還吃，不怕被人害死啊！”
這一番夾槍帶棒的話語，由他們的身後傳來，清晰到能把每一個字都聽見。
緊隨而來的，是男孩嚎啕大哭的聲音，像是被人奪走了喜愛的東西，邊哭邊道：“我的冰淇淋，我要冰淇淋！”
時德哲似乎又說了什麽，可惜時慕被白行簡帶著走得遠了，並沒能聽得清。
可能是在低聲哄著心愛的寶貝兒子，也有可能是在不滿的訓斥妻子。
走出去很遠，時慕才後知後覺地停下，順便拽停身前的白行簡：“你幹嘛拉我走？”
“不走，還想留在那引起圍觀？”白行簡反問道。
“她那麽說，我還沒有回擊她！”
“她已經被氣得不輕了。”
時慕臉上的表情非常靈動，氣憤道：“那還不夠！如果這氣沒讓我立刻發泄出來，我之後就會越想越氣，你影響我發揮了！”
“我倒是覺得你發揮得不錯了。”白行簡將視線下移，“倒是你的衣服，再不處理，那奶白色的印記就擦不掉了。”
“……”
時慕這才注意到，眼前左拐的走廊就是洗手間，於是一聲不吭地往裏麵走。
白行簡笑著搖搖頭，走到旁邊去等著時慕出來，回想起她方才的表現，覺得出乎意料又在情理之中。
這是與他記憶裏完全不同的一麵。
是了，上一次見到時慕在商場裏悶聲哭，已經是六年前的事情了。
記憶中那個委屈又難過的麵容還沒有完全忘記，取而代之的，是她能言善辯的勇敢與自信。
沒過幾分鍾，時慕從洗手間裏出來，臉上依舊是一副不高興的模樣。
不知怎的，白行簡竟覺得他的心情也受到了影響，不由自主地問：“還在氣？”
時慕依舊是默不作聲，隻是抿了抿嘴角。
白行簡仿佛妥協了一般，歎了口氣，以一種無可奈何的語氣道：“我剛剛看到，他們上樓了。”
“？”
“要不要複習一下，你當年的課題？”
“？”
時慕抬頭看他，帶著幾分詫異。
在他們頭頂的一層商鋪，營業的不是電玩城就是兒童樂園，根據年齡分析，時德哲他們最容易去的是後者。
時慕在上麵轉了一圈，果不其然在某個小型的兒童樂園，瞧見了熟悉的麵孔。
時德哲不知所蹤，隻留下那個女人在外麵坐著，低頭看著手機，手指不停地在屏幕上按著，不知在給誰發消息。
旁邊有一個外放的架子，是專門放小孩兒脫下來的鞋。
時慕大致掃了一眼，一時叫不準她那同父異母的弟弟穿的是那雙鞋，微不可察地皺了下眉。
白行簡將手搭在櫃上，指節隨意在上麵輕擊了幾下。
時慕聞聲抬頭看白行簡，隻見他的視線飛快的往下移了下，她跟著看過去，在倒數第二層的某個格子裏，看到一雙黑白相間的鞋。
她還依稀有些印象，挑唇一笑，伸手將那雙鞋拿出來。
此刻，沒有人會在意他們，就算不經意地瞥到一眼，也隻會認為是眾多家長中，相貌比較登對的一對年輕夫婦。
而不是會關注他們拿走怎樣的一雙鞋，更不會注意到，走到拐角垃圾桶時，那雙鞋被她順手扔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