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建明半下午才回到家,他剛邁進院子,見玉梅在草房裏往筐子裏扒拉草,便深吸了口氣,放慢腳步想悄摸著鑽進屋子裏去。
實際玉梅早聽見門響了,她這會心裏是窩了一肚子火,見溫建明還想往屋裏溜,就把裝滿了草的筐子給扔了出來,把溫建明嚇的一激靈!
玉梅惱著臉,他便趕快陪上笑臉說道:“我還以為你在屋呢!”說完便過了草房跟前,提了筐子問道:“牛還是羊?”
“沒長眼還是沒有耳朵!”玉梅生氣的說道。
“這是那門子話。”溫建明心裏想著,但也不敢再細問。他心裏清楚這幾天院裏家裏的活他是沒幹半點,不怪玉梅生他的氣!
然後溫建明就提著那筐子去後院去了,一到後院他自己就笑了,你聽那牛在“哞哞”的叫自己了,玉梅說的一點都不假,羊槽草滿滿的,而那牛槽空著。
等他從後院出來時,玉梅已回到了屋裏。他就隔著窗子問道:“我能不能進來?”
“不是你家麽?”玉梅沒好臉色的說道。
溫建明聽玉梅這樣說就厚著著臉皮進屋去了。
今天鳳鳳做的菜鹽巴放多了,再加上一路和那龐鳳山閑聊,這會他嗓子裏是在冒煙,進了屋看見櫥櫃上剛好放著一杯水,過去拿起來準備要喝,忽然想起了炕上坐著的玉梅,便忙獻殷勤,把那杯水給玉梅遞了過來,笑著說道:“剛好能喝!”
玉梅瞪了他一眼,然後就笑了。
“看你渴的那個樣,本來就是給你倒的。”玉梅笑著說。
溫建明一聽,立馬端起水杯,“咕咚咕咚”把那水倒嗓子眼了。
後來玉梅問他怎麽這會才回來,他就把那來龍去脈說了,玉梅聽後也就說那馮花子真是個嘚瑟的貨,順便把劉建功愚弄東東的事講了。溫建明聽罷,心裏不安起來,他清楚那劉建功之所以那樣做肯定是爭對他和白三愣了,便罵了句:“你娘的個紅粉粉臉!”
玉梅納悶的問:“這是罵誰了?”
“咱們村誰是紅粉粉臉就是罵誰了!”溫建明賭著氣說道。
玉梅脫口就說:“劉建功?”
“不是他還能是誰!”溫建明答道。
這會玉梅突然想起前麵兒子和她講的事,便和溫建明說了,溫建明聽後,也沒覺得是什麽大事,玉梅見他聽了後像個沒事人一樣,就又惱著臉。
溫建明搗騰了幾下火爐裏的煤,見火旺起來了,便蓋好爐蓋,歪著頭看了看玉梅,然後問道:“你這真是六月的天、小孩的臉,說變就變!”
玉梅白了他一眼,然後說道:“兩人這分居一年,我還不得晚報一年孫子麽?”
“他倆是活的,要不是“木頭疙瘩”,中間就不能見麵麽?”
玉梅一聽這話說的在理,皺著的眉頭就展開了,順便又說了句:“你這木頭疙瘩,說的對著咧!”
“你這個人!”溫建明崩著臉說了她一句。
既然知道那劉建功有心在整他倆,溫建明覺得有必要和白三愣把這事講一下。
這會白三愣正坐在炕上犯愁呢!他老婆回來把他簽合同出租地皮的事給老太太講了,老太太一聽就氣不打一處來,這不兩個女人正合起夥來數落他呢,他腦袋紮在褲襠裏,好像是成了白家的罪人一樣!不過這事他辦的確實是有點草率了,你說半分錢還沒見,就真敢把地給租出去!所以,他隻能支棱起耳朵好好聽著!
“嗡、嗡!”手機響了!
這電話來的恰是時候,他終於可以解脫一會了!電話是溫建明打來的,白三愣不由得笑了笑,心裏想著,真不愧是好哥們,“江湖救急”來的正是時候!。
溫建明電話裏一五一十的把劉建功如何捉弄東東的事說了一遍。白三愣一邊聽著一邊心裏發怵,沒想到這劉建功還真不是個東西!人前一套背後一套的,也難怪二大頭警告自己要睜大點眼。掛了電話後,他急忙跳下地,把那合同從箱子裏翻了出來,然後又認真看了一遍,兩個女人還以為真出什麽變故了,就有點招架不住的感覺,看那形勢是時刻準備著要哭鬧一番了。
白三愣看完合同後,抬頭一看母親和媳婦淚水已經在眼眶裏打轉了,白三愣白了一眼他媳婦
,然後對著老太太說道:“媽,您也是大風大浪闖過來的人,咋這副心態呢?咱要是不放心就問下秀秀麽!”
白三愣說的對的呢,老太太一輩子什麽“大風大浪”沒經曆過,可人再聰明伶俐,再閱曆豐富也擋不住年齡的剝蝕。尤其是上了一定歲數後,那身體已不完全是你自己的了,有一大半已還給老天爺了。老太太自打這個年過完,身體真真是大不如往前,眼睛眼睛看不清,耳朵耳朵聽不清,甚至有時還糊塗上了,前幾天她在炕上坐著,突然說看見一群大黑鳥嗚哇嗚哇的張著帶血的喙在撞玻璃,白三愣媳婦也在炕上,明明外麵是晴當朗朗的天,那來的黑鳥,老太太堅持說黑鳥已飛進來了這會在啄她的眼,就拿手使勁往自己臉上拍。
白三愣媳婦被嚇的一愣一愣的,說老太太是見到鬼了。見了白三愣就讓他趕快找蘇二瞎子給看看到底是咋回事,結果這幾天白三愣被叫去耍花燈就把這事給耽擱了。
白三愣見她們心情都平靜了,就撥通了女兒的電話。他把這最近發生的事情都給秀秀講了一遍,就連老太太“見鬼”的事也說了。
白秀是個醫生,她自然不信這套。就和父親說老太太是上了年紀的人了,難免會犯糊塗,這說不好就是老年癡呆症(阿爾茨海默病)的早期引發的並發症。至於那合同,白秀也說是白紙黑字在那擺著,不太可能有問題的。
白三愣聽女兒說完,心裏就踏實多了。他就像背後靠著一座山,敢反過來底氣十足的教育老婆了,就說:“秀秀說了,媽那是老年癡呆症並發症!還有你,要多學學咱媽,甭頓不頓就這呀哪呀的,學得心大點麽!”
這會太陽已落了山頭,夜就像是個偷東西的賊,趁人們一不注意就偷走了白日裏的光!
家家戶戶也都開了燈,這小山村炊煙嫋嫋,又恢複了往常的平靜。
可遠在伊城的溫文,下班回到家後,就陷入了那相思的哀愁中去了。
他坐在沙發上,呆呆的盯著天花板!他剛給文麗打了電話,可是電話被文麗掛掉了。文麗回了條信息說她在開會,等半個小時後再打。溫文也隻能先幹巴巴的瞪著眼先等著了。
“嗡,嗡!”
溫文趕忙拿起手機。
“哥,你忙嘛?”是白秀發來的信息。
溫文心裏就像是過山車一樣,雖不是他要等的人,但同樣也讓他興奮!
溫文回了句:“不忙!你最近可好?”
“嗯,還好。我想和你說件事!”白秀又發了一條信息。
溫文索性就撥通了她的電話。
“哥!”白秀輕柔的喊了聲。
自從上次離別,兩人已將近半個多月沒再說過話了,溫文自然有那文麗在身邊天天陪著,可我們親愛的白秀呢?她自上次給溫文表了心意後,就一直盼著溫文能給她個回信,可那溫文就像是西去的野馬,早被拴在了伊城,服帖貼的順了那伊城的女人。
這一聲“哥”仿佛就像是解開了溫文嘴裏的嚼子,他心兒頓時又澎湃不安了起來。
溫文支支吾吾就想解釋那天的事,白秀就說:“哥,我不為難你!嫂子好像知道了我對你的心意,我給你發信息沒別的意思,就是聽家裏說咱們村在搞鐵礦廠占了我們家的地,就是想和你說說這件事。你讓嫂子不要誤會!”
溫文本來想和她說文麗下鄉去了,聽她這樣說自己就把這話收了回去。
“嗯!我也聽我媽說了。”溫文答道。
“哥,依你看,你覺得咱們那真能建鐵礦廠?”白秀這樣問道。
是啊!換了任何明白事理的人都是懷疑這事的,你本是那鐵礦廠然而非要選擇在沒有鐵礦脈的地方,你這做的是什麽買賣?可那鎮上領導為什麽就偏偏看不清楚這件事呢?
溫文不好回答,他就歎了口氣!
“哥,我爸剛給我打完電話,說我奶奶……”
溫文聽出電話那頭白秀在低聲的哭了。他心跟著一疼,眼圈就紅了,心想莫不是老太太病重不行了,但也不敢相信,就問:“秀,奶奶她怎麽了?”
等了等,電話裏說道:“奶奶她可能得了老年癡呆了!”
這肯定不是個好消息,但溫文還是鬆了一口氣,畢竟不是他心裏想的那樣。溫文印象中,這病就像電視裏演的那樣無非就是記憶力慢慢衰退不認識人罷了!但別忘了白秀是那醫生,自然明白這病的厲害。
溫文就安慰道:“秀,你別再哭了!給奶奶買些藥再不行去醫院看看,畢竟也上了年紀!”
電話裏就不說話了,溫文一想,完了,莫不是又說錯話了。
溫文就小心著問:“秀,你還在聽麽?”
“嗯!”電話裏答道。
溫文就不敢再談老太太這事了,就換了個話題,和白秀聊了聊那耍花燈的事,白秀也說家裏和她講了,說今年那元宵節不同以往是特別的熱鬧,後來兩人又聊到了東東,聊到了支書劉建功,還有那大光頭金老板。
聊著聊著不覺半個小時過去了,還是白秀提醒說,他們聊了這麽久,文麗不生氣麽。
溫文這才想起來剛才和文麗約定好的事,便找了個理由和白秀說了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