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長福號

“就這家吧。”楊嶽在一座二層的酒樓前停下腳。

楊雲也有點餓了,和自家哥哥也不客氣,一起進去找了個座位,點了一堆酒肉。

店家先給切上來一盤醬黃牛肉,幾式冷盤,又溫了一壺酒。

兩人端起酒杯,先盡飲了三杯。

“行啊三弟,以前倒沒發現你好酒量。”楊嶽兩眼放光,跑海的漢子,哪裏有不愛酒的?

一邊放開了吃喝,一邊聊天。

“王老板到底怎麽回事兒?”楊雲問道。

“也是天有不測風雲,我跟的船舊了,王老板拿出家底,又借了錢買了條新船,結果一年不到還沒有回本,這次就連船帶貨折在海裏了。王老板還要撫恤船員水手,欠了一屁股債,隻能把這條船賣了。”

“說是還沒有出手?”

“王老板要價高,幾個買家又嫌船舊,聯著手壓價,僵在這裏了。”說罷歎口氣,“喝酒喝酒,海裏頭風險大啊,王老板還是村裏的首戶呢,這一下子就傾家**產,也不知村子裏他家那兩百畝地能留下來不。”

“那你們開不了工了?”

“是啊,船又賣不出去,債主盯著也不讓出海,我們一幫子人天天都在合計路子呢。今天幸好你來了,我本來打算過兩天就回趟家,那就錯過去了。”

這時酒菜都上全了,楊雲扯開腮幫子一頓海吃。

剛開始楊嶽還跟著一起喝酒挾菜,過了一會兒沒動靜了。

楊雲抬頭,看見楊嶽筷子頓在半空,眼睛睜得銅鈴一樣。

楊雲摸摸鼻子,看看空了七八成的一堆碟子,有點尷尬地笑道,“最近不知怎的,食量大了不少。”

“能吃是好事,”楊嶽回過神,喊道:“小二——再切兩斤熟牛肉,六張大餅上來!”

一頓酒喝罷,楊雲帶著二哥到範家認了認門,範駿很給麵子地同楊嶽也攀談了一陣。

楊嶽走時,看四周無人,從懷裏掏出一個小錢囊,塞到楊雲手裏。

“拿去買兩本書,再買些吃的多補補。”

微捏了一下,感覺是幾小錠散碎銀子,錢囊有點破舊,還隱隱能看見一些汗漬,顯然是二哥貼身藏著的。

上一世,就是這些銀子供自己來的縣城吧?楊雲的眼角微微濕潤了。

把銀子遞回去,“二哥,我也不和你客氣,我現在銀子倒不缺,這些錢還是回家給娘收著吧,這些年爹娘太苦了。”

從碼頭見麵開始,楊嶽就發現時隔一年,這個原來做事有點畏縮的小弟大不一樣了。

範駿算是縣裏的上等人家,可他言語間對小弟十分客氣,楊嶽也都看在眼裏。

深深地看了楊雲一眼,也不多說,“那成,我先回去了,過兩天碼頭的事結了我再來找你。”

“先等等。”楊雲開口道。

楊嶽停下腳。

楊雲也不說話,隻是就著初升的月色,仔細看著楊嶽。

“怎麽?”

“沒什麽,就是想好好看看你。”

又用力拍了拍楊嶽的肩膀,“二哥,多保重。”

“哈哈,好。”

楊嶽離開以後,楊雲一頭紮到房間裏,盤膝坐下。

沐著窗口灑落的月光,月華真氣自然而然的運轉起來。

將心神沉入識海,進入還真殿中。

寬闊的殿堂中央,赫然又出現了一個金色身影,周圍有幾道銀色光華激繞不休。

“得給二哥選個好功法。”楊雲思忖著,他剛才一看一拍,其實是施展了一種叫做觀色震脈的武林絕學。

這種絕學是武林高手用來尋找傳人用的,比起常見的摸骨號脈等方法來便捷快速不少,並且非常能夠展現武林高手的風範。

武林高手用這觀色震脈之術,隻能憑著感覺判斷一個人的根骨是否出眾,是否練過武功等,而楊雲則可以在識海中進行詳盡的推演和分析。

金色身影中丹田和四肢部位,有一層淡淡的白霧,應該是某種低級功法。

“應該是二哥跑海的時候和人學的,我算算,如果他剛跑海就開始學,差不多兩年,這種低級功法能練到這樣也難得了。”

回想一下,如果沒有自己插手,二哥憑著這套水手之間流傳的無名功法,竟然也修煉到了三流高手的境界,並在海盜裏混成個頭目,相當不容易了。

和推演月華真經不同,這次是從現成的功法裏挑選,因此速度非常快,不一會兒三部合適的功法就飛了出來,懸浮在空中供楊雲挑選。

“易筋經,好是好,上手容易,層次低了些,不過日後轉練高級功法也容易,可惜在江湖上有傳承,容易惹麻煩。”

“血刀大法,殺氣太重,容易入魔道。”

“蹈海訣,這部不錯,練成之後翻山越海如履平地,修煉步法的同時就能增長修為,就這部了——正適合二哥在船上的時候修煉。”

有很多功法修煉的時候需要安靜平穩的環境,這部蹈海訣的優點就是平時修煉完全不用打坐,隻要踏幾套特定的步法就成,實在是行舟走船之人的良選。

選完功法,楊雲找出紙筆,將蹈海訣前兩層功法抄寫出來,然後開始專心修煉月華真經。

出乎意料地,今天的月華真氣異常活躍,修煉了沒多久,風溪穴就汩汩地跳動起來,一股真氣水到渠成地湧入,頓時和穴道中蓄積的真氣融成一體,一股清涼從耳部擴散到整個麵頰。

“風溪穴竟然如此容易就打通了?”楊雲陷入了沉思。

今天和久別的兄長重逢,心情高興,又喝了不少酒,一般說來此時修煉功法應該是不適合的。

可是月華真經卻偏偏在這種時候又突破了,這絕對不是巧合。

“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悲歡離合,我瞎鼓搗出來的這個月華真經,還能給我帶來多少驚喜?”楊雲想道。

他以前就知道,月華真經在精神方麵有神奇的效果,現在看來,情緒的變化,喜怒哀樂等等,都能化作修煉月華真經的燃料。

酒能幫助月華真經突破,看來也不是偶然的。

“修行的主旨就是脫離世俗,所以所有的功法都是讓人堅守本心,即使那些魔道功法,講究個隨心所欲,但本心也還是不動的,否則就會沉浮苦海,永無超脫之日。這個月華真經簡直是反其道而行之,縱情傷神,以酒為媒,可偏偏這樣還能走得通,還能增進修為,簡直是奇跡呀。”楊雲感歎道。

修行之途,楊雲本以為自己已經完全摸得通透,想不到就在眼前,一片廣闊的新天地徐徐地展開。

月華真經現在隻推演出了凝氣期的功法,以後會怎麽樣完全不好說,也許這條修行之路能走到頂峰,也許半路上就會遇到絕壁。

楊雲有些激動,又有些興奮地琢磨了一個晚上。

夜色落去,旭日初升。

楊雲聽著窗外的鳥鳴聲,心情大好,可惜此時肚子卻咕咕叫了起來,昨天那頓吃喝,早就化作了寂元化精訣的養料。

想起小珍賣的包子,不由口水直流,起身出門去。

剛剛走出範家大門,卻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在那裏張望。

“二哥?你怎麽在這裏?”

“我有事情找你,怕太早打擾,想在這裏等一會兒,沒想到你這麽早就出來了。”楊嶽解釋道。

“噢,出什麽事兒了?”

“不急,還沒吃早飯吧,走。”

找了一個賣粥的鋪子,要了兩碗白粥,一籠包子,還有若幹鹵蛋。

這些東西,不一會兒就進了兩人的肚子,楊雲的寂元化精訣隻微微一轉,吃下去的食物就轉成了一絲精元,在手腕處沉積下來。

“這裏的包子遠不如小珍賣的,等會還得再去買上幾個。”楊雲想道。

楊嶽也吃完了早飯,掏出昨天那個錢囊。

“昨天我們出去那會兒,長福號的船老大到碼頭招工,他的船新下水,缺十幾個水手,不過他們今天下午就要趕著出海,這筆錢你給捎回家裏去吧。”

“長福號?是去府城的嗎?”楊雲電光石火地想起一件事情,急忙追問。

“是,你知道這條船?”

怎麽可能不知道呢,前世的記憶中,這個時候楊雲還沒有上縣城,二哥楊嶽卻回到了家中。

事後這件事情,成了楊雲全家的遺憾。

楊嶽由於思家心切,錯過了上長福號的機會,這條去往府城的船,半路上遇到風暴,避風時在一處荒島發現了無名寶藏,船上的每個人都發了一筆財,這件事情轟動了全縣。

用力一拍額頭,“該死,我怎麽忘了長福號,這不是最好的發財機會?”楊雲喃喃自語。

楊嶽沒有聽清,問道:“你說什麽?”

“沒什麽,是長福號就好。”楊雲開懷笑道。想來前世二哥是因為在縣城沒有可托的人,所以拒絕了上長福號的機會,親自帶著錢回了家。而如今因為見到自己,所以才變了主意,真所謂是一念之差啊。

“二哥,這錢我托範叔送回去就好。秋試也沒幾個月了,我早打算去府城海天書院進修一番,既然長福號是去府城的,索性我也搭這條船,路上還有個照應。”

楊嶽想想,小弟的學業是大事,府城海天書院的名氣他也聽人說過,這次重遇小弟,發現他像變了一個人似的,說話做事很有主見,可是畢竟他才十六歲,又從來沒有出過遠門,確實兩人結伴比較好。

“那成,長福號下午申時出發,你提前到碼頭來找我。”

靜海是鳳鳴府的屬縣,兩城都靠海,吳南多山,倒是走海路更方便。

兩地來往的貨船大多都順便攜帶一些散客,付些船資就行,不用擔心上不了船。

楊雲掏出昨晚上抄錄的蹈海訣,遞了過去。

“這是什麽?”

“我在縣學書庫無意間發現抄錄下來的,好像是一部武學功訣,你看看有沒有用?”

楊嶽大感興趣,接過來翻了翻,“咦?竟有這樣的功訣,有意思——哎,這裏有個字不認識。”

“有用就好,你先收著,不認識的字我路上告訴你。”

“那成,”楊嶽把蹈海訣揣入懷中,“我先走了,記得啊,下午申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