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藻玉靈光
春水劍在空中長鳴,恰恰在與那少年白衣不過毫厘之近處停了下來,再一個回轉,十分自如地馳向半坐起身的玄震,險險在他身前一尺處懸住,劍身微顫,似是見自己主人平安無事,十分喜悅激動。
玄震將劍接在手中,另一手輕撫劍身,春水晶瑩剔透,如玉般的手指與劍身相貼,竟也隱隱有些透明。玄震目光不過在劍上一晃,轉瞬又被其他事牽引了心神。他望著前方,麵上雖無什麽表情,心中卻已是翻江倒海,驚訝萬分。
但見不遠處沙地上,白光閃爍,漸漸消弱了下去,這才顯露出那物事原本的模樣,不過是一塊手掌大小的圓形玉璧。白衣少年先是向空氣中紛紛散散的大片黃沙追了幾步,見那醜陋少年不知去向,隻得收劍還鞘,這才低頭看向地麵。
那少年不過低頭掃了一眼,便撿起那枚玉璧,轉步朝玄震走來。天幕上彎月自雲後移出,清冷華輝漫灑於他麵上,玄震這才第一次看清了這少年的模樣,不禁在心中暗暗喝了一聲彩。但見軒眉間橫貫著一股淩冽劍意,竹葉形狀的雙目似是嵌著兩點寒星,更引人注目的則是眉心那點豎著的殷紅紋記,月光如水,給那刀劈斧鑿般冷硬的輪廓勾勒出一道銀邊,發如水墨,竟與無邊夜色隱隱相融。
白衣勝雪,他周身籠罩著的氣度更是如同遠山上的雲霄。玄震眼中映著他的身影,心中卻不知為何想起了昆侖山上浩瀚的雲海,這少年的不凡氣質豈不就如同那九重天上的雲霧一般?
直到那塊玉璧被送至眼前,玄震這才回過神來。此時白光盡消,靈光藻玉又成了那副普普通通的模樣,但玄震心中卻平添了好些雜亂思慮。
他來青龍鎮之後,被受害孩童的慘狀及鎮上飽受失子之痛的百姓震動,滿心隻想著除妖之事,竟將下山原本所擔的重任暫且拋之腦後,方才靈光藻玉忽顯神通,這才想了起來。青陽長老曾經言明,這塊白玉唯有接近陰陽極盛之人才會產生此等異狀,但是正因為此故,他才好生煩惱。
適才那塊玉璧恰好落在那兩個少年之中,偏偏又在那時白光大盛,陰陽極盛之人……卻不知是那兩個少年中的誰?玄震眉頭微蹙,心下自有一番憂慮:那個麵上有疤痕的少年手段毒辣,心機頗深,若是此人恰好便是陰陽極盛之人,如何能將這等惡徒帶回瓊華派?況且他已不知逃向何處,隻怕難以追回……倘若麵前這個少年是自己要尋之人……
白衣少年救他一命,玄震心下自是隱隱期盼他才是師尊要自己帶回門派的那人,他一麵將靈光藻玉接在手裏,一麵拿目光不住地在少年麵上掃來掃去。
白衣少年麵無表情,眉心卻忽地現出淺淺褶皺,他蹙眉回望玄震良久,終於開口道:“可能行走?”
玄震微微頷首,撐地起身,隻是僵臥地上好長時間,手足仍有些麻木,尚未站直便是一個踉蹌,險些再度栽倒。忽地一股大力自肩膀拂過,玄震挺直站起,看向身旁,原來是那少年橫臂扶住自己,玄震微微一笑:“多謝。”
“不必。”白衣少年冷冷道,將手收回。
玄震心中存著別樣考慮,有心結交這少年,便主動道:“我名玄震,是昆侖山瓊華派太清真人門下弟子,此次下山遊曆,不想竟險些被那狡詐少年所害,多虧少俠出手相助。”說著抱了抱拳。
白衣少年聽他說到自己來曆時,麵上雖不動聲色,眸中卻忽現異彩,玄震看在眼裏,腦中念頭微轉,當下也不做聲。那少年沉默了半晌方道:“不過見一個卑鄙小人趁人之危,看不過眼罷了。”
玄震微笑道:“於你或許隻是隨手助人的小事,於我卻是性命交關的大事,少俠不必過謙。我見你劍術驚人,卻不知高姓大名,師承哪位高人?”他一麵打探這少年的來曆,一麵踏著沙子向青龍鎮方向微微側轉,隻是雙腿本就有些僵直,腳下更是一片綿軟,不免又是微微一晃。
白衣少年眉頭又蹙了起來,默不作聲地伸手扶在玄震身後,緩緩隨他一同朝堤壩上走去。直至腳踩到了青磚之上,遙遙地可以望見青龍鎮東口的石橋之時,那少年才緩緩答道:“我名巽衡,家住海外……一座無名小島,這劍術不過是我依照家中祖傳的劍譜練成,並無什麽高人指教。”過了半晌又添上一句,“比不得玄震道長所學的仙家道法。”
玄震一聽,更是多了幾分成算。
巽衡雖沉默寡言,卻很是古道熱腸。他將玄震一路送至青龍鎮,此時天色未明,鎮口卻聚了好些人,一名大漢站在石橋上伸長脖子不住張望,遠遠見玄震歸來,興高采烈地揮手叫道:“仙人,是仙人罷?你可回來了,我們都快要急死了!”
隻見他身後忽地轉出一個人來,比他矮了一個腦袋有餘,氣勢卻好生驚人,隔著一段距離也能為其所懾,那婦人一手叉腰,一手狠狠抓出,一把揪住大漢的左耳向下用力拉扯,勢如閃電,深諳快、準、狠三字要訣,當下便將那大漢治得服服帖帖,口中不住求饒。
那婦人大聲怒道:“仙人幫咱們殺妖怪,救了咱們的綃兒,你不說快去沽些酒水好好謝人家,在這裏有的沒的叫喚什麽?”卻不知自己聲響可要比她丈夫還要高幾分。
玄震半靠在巽衡臂上,緩步走上石橋。向三夫婦這才顧不得說話,忙迎了上來,向家娘子心細,見玄震足步不穩,顯是受了傷,啊喲一聲叫道:“三哥,酒水什麽的先別提,快些叫孫郎中來!”
聚在鎮口石門下的那群人一聽便吵嚷起來,當下便有幾人拔步跑出人群,一溜煙兒似的拐過街角去了。玄震忙道:“不必勞煩,隻需給我一間靜室稍加休憩便可。”那些人早去得遠了,哪裏能夠聽到?
巽衡在旁忽地說道:“道長若要運功逼毒,我便替你守著。”言下之意自是明白玄震要靜室的目的所在。
玄震微一沉吟,便應允下來。
自向三歸來那日起,有位仙人被他請來青龍鎮除妖滅害的傳聞便流遍了大街小巷,想來這一晚上,姑獲鳥被萬劍刺傷時發出的哀痛鳴叫定是全鎮皆聞,是以這些百姓才聚在鎮口,全然不懼仍是深夜,隻為瞻仰仙人姿容。
玄震環顧眾人,隻見人人麵上都洋溢著笑容,當下便有幾個小夥子敲鑼打鼓地四下走街串巷去告知其他人這樁喜事,還有放起鞭炮慶賀的。玄震見了此景,不由得亦露出淺淡微笑,無意中側目瞥見巽衡在旁凝視自己,那笑容便更盛了些,反倒是那白衣少年微微一怔,別過頭去。
自己腿上罔象之毒尚未清除,這些圍攏上來不住道謝稱讚的百姓卻又盛情難卻,玄震隻得苦笑著看了巽衡一眼,白衣少年顯是極為厭煩人多嘈雜,麵上冷峻一片,宛若結了厚厚一層冰。向家娘子心明眼亮,在一旁早聽到玄震與巽衡那一番對答,當下便勸阻眾人令其自去慶祝,又指揮著向三將玄震扶回自家,自己則先一步趕回家去,她手腳利索,不過片刻便將正屋收拾齊整,待到玄震踏夜進門時,已帶著一雙兒女在旁屋睡下了。
如此一來,玄震便難以推辭,一麵在心中暗暗感歎向三娶了個精幹聰慧的妻兒,一麵隻得掀開布簾,與巽衡一起進了屋內。
十數個時辰過後,玄震睜開雙目,長籲一口氣,低頭撩開長袍下擺,解開纏裹腿上的布條,果見抓痕處一團烏氣盡數散去,滲出血水亦恢複了殷紅色澤。時值深夜,桌上一盞油燈將屋中染得一片昏黃,豆大的燈苗微微搖曳,給桌旁正襟危坐的少年臉上鍍了薄薄一層暖色,那冰冷的神情似也溫和了少許。
許是覺察到玄震打量的目光,巽衡緊閉的雙目驀地睜開,眼中寒光銳利,頓時周身暖意盡散,似一把鋒利的劍被拔出了劍鞘,吹毛斷發,便連直視都令人微覺膽寒。
“……傷勢可有好轉?”見玄震望著自己微笑不語,巽衡眉頭又微微皺起,淡淡問道。
“已無大礙。”玄震含笑答道,“連累少俠在旁守候,玄震感激不盡。”他看了看外麵天色,又看了看巽衡的臉色,關切地道,“我觀少俠臉色有些疲憊,想來這十多時辰一直在旁未休憩過,此時尚未天明,不妨到榻上一眠。”說著便從木**下來,在桌旁另一張椅上坐下。
巽衡卻並未急著起身,玄震正拿起桌上的茶碗倒茶,忽聽他說道:“先前你曾說自己是瓊華派弟子……可否是禦劍修真的山中仙派,山上之人都通曉長生之術?”這話問得突兀,但卻似乎是在他心中藏了許久,如今玄震傷勢方緩,便迫不及待地問了出來。
玄震微微一怔,既不點頭亦不搖頭,道:“我派確是能以氣禦劍,若是修行有成者,壽命也自是較常人久長。隻是人固有一死,不過所活或短或長,若說長生不老,唯有天資卓越、功力雄厚者或可辦到,尋常人卻是千難萬難。”
巽衡蹙眉,片刻後默然到木**側身躺下。良久,玄震望著燈火正自出神,方聽到他麵朝著牆說道:“此時尚未天明,道長也不妨再睡一會。”
玄震訝然,轉目望向床鋪,果見巽衡睡在裏側,將一半被褥讓了出來,當下雖未說什麽,嘴邊卻掠過一絲淺淺笑意。片刻之後,隻聽木床吱呀一聲輕響,屋中燈影一晃,歸於黑暗。
PS.話說某草雖然玩古劍很HAPPY,但是在今天之前完全不知道少恭居然有個那麽精彩的昵稱……老板……在網上截取的這段話真心把某草笑翻了:【因為少恭是蓬萊手辦館的老板~簡稱歐陽老板~
所謂蓬萊手辦館~就是蓬萊的眾等身焦冥~因為沒有魂魄又神態豐富(?),所以被定義為手辦~
等身手辦無限量供應~隻需一人一仙芝淑魂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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