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乍到惹疑 倒V

既有了向導,這片樹林在玄震眼中便不大可惡了。那女孩紫萱從小在靈山長大,對附近路徑極是熟悉,玄震跟著她少走了許多彎路,往往前方山窮水複疑無路時,紫萱撥開灌木雜草,便又是一條小徑出現在眼前。

玄震和她談談說說,不過半個時辰便已打聽明白,紫萱果真是白巫族中人,就住在靈山腳下的大理城中,那座城便是白巫族的聚居處,亦算是南疆最大的一個部落。黑巫族則住在靈山另一麵的山穀中,需得穿過這片生滿巨木毒草的神木林方能抵達。

那大理城距神木林也有一日路程,紫萱能到了此處,竟是全憑雙足走過來的,她小小年紀,在這山中卻是比玄震如魚得水得多,不僅不怕那些毒蟲毒蛇,遇到奇異花草每每還能將其名稱來曆娓娓道來。論起對這些東西的見識,玄震自歎不如之餘,也覺得紫萱能懂得這麽多,隻怕大有來曆。

“你既稱是白巫族人,為何要到這靠近黑巫族的地方來呢?”混熟了之後,知道紫萱性子率真,玄震問起話來也沒了那許多顧忌。

紫萱雪白小臉上忽地升起一絲羞窘,似乎很難以啟齒,猶豫了一下才道:“玄震哥哥,我說了你可不要笑話我。我、我是偷跑出來的!”

“咦?”玄震一愣,然後恍然大悟似的點了點頭,“原來如此,我料想你父母便是再寵著你,也不可能放任你一個女兒家這麽沒日沒夜地在外麵玩耍,嗬……”上上下下又將她打量一番,眼中頗含促狹之色,心道:中原的姑娘都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從小便被父母兄長管束得緊緊的,反倒不如這南疆女子活的肆意瀟灑了……想不到有生之年還能再見到這麽有趣的小姑娘……

紫萱臉更紅了,扁著嘴道:“我才沒爹娘管著我呢!”說著垂下頭似乎有些難過,輕輕道,“傀儡婆婆說,我生下來不久娘就死了……是她把我帶大的,可是她總是把我關在神殿裏學法術,不許我出來玩,還總是訓斥我,我、我不喜歡她!”說到後來,不禁極是不滿地撅起小嘴,聲音也大起來。

玄震搖了搖頭,微笑道:“真是不識好歹,你那婆婆要是聽到非得被你氣死。”但是念及自身,不由得卻也對她的心情感同身受起來,不禁說道,“你至少知道自己父母是誰,但我卻是連自己父母的性命相貌,是否活在這世間都一無所知……我從有記憶起便在昆侖山上,身邊除了師長便是同門師弟師妹,雖說並不缺衣少穿,卻也沒人悉心照顧,什麽事還不是自己一人做,哪比得上你有人看護?”

紫萱奇道:“你是從小被爹娘丟棄了嗎?”

玄震又搖了搖頭:“不是。我有一日醒來,忽然忘卻了過去的全部事情,是師叔救了我,門派中的長輩們收留了我,更傳我高強法術,這恩情我一生也不能報答。”說著又語重心長地對她道,“你那個婆婆對你,便如同我師尊和師叔們待我一樣,她撫養你長大,又教你如何變強,便是訓你亦是為了你好,你年紀雖小,卻也該懂得感恩,以後這些話可不要再說出口,不然讓老人家聽到了豈不傷心?”

紫萱撇著嘴,不情不願地點了點頭:“知道啦。”白了他一眼後又嘟嘟囔囔地道,“你比傀儡婆婆還會講大道理,唧唧歪歪的就像神殿後麵的小蟲子叫個沒完!”

玄震隻得無奈搖頭哂笑而已。

談笑間前麵樹木已漸漸稀少,路旁毒花毒草卻漸漸多了起來,反倒是那些灌木雜草大多被它們奪了水源養分,漸次稀少幹枯。

還不曾走出神木林,一陣異香已撲鼻而來,濃鬱非常。待到從一棵盤根錯節的老樹後走出,玄震頓覺豁然開朗,隻見一大片鋪碧飛霞的花壩橫陳麵前,與林子的陰暗潮濕大是不同。其時已是第二日清晨,大片金光自頭頂雲縫灑下,照耀著前麵色彩豔麗的大片花甸,微風輕拂,帶起陣陣彩浪,濃香四溢,引來蝶舞蜂飛。這花海無邊無際,覆蓋了大半緩緩起伏的山坡,唯有一道細長溪水,悄無聲息地流淌其中。

這小溪便是玄震昨日傍晚所見的那條銀溪,他與紫萱一路沿著溪水來到此處林外,出林前頭頂還是灰蒙蒙的,想不到外界卻已是晨光如斯。日光晴美,昨夜還是銀輝閃閃的溪水現下卻化作了一片金光粼粼,於無聲無息間潤澤著這大片花田,頗有靜水流深之態。

玄震深吸一口氣,隻覺心曠神怡,不禁笑道:“可走出來了。這神木林路徑難辨,其中更是毒蛇毒草遍布,想不到深處卻隱著這麽一處美景,果真如古書上所說,世間絕佳處往往匿於人所罕至的地方麽?”

紫萱卻不曾理會他說了些什麽,早已興奮不已地奔向花海,待到玄震走近,她兜起的裙擺中早已是一捧捧姹紫嫣紅,將紫色輕衫和這俏麗少女點綴得極是秀美。

“玄震哥哥,這裏便是花甸壩,那條溪水在這裏便叫做萬花溪。你說,美不美?”紫萱手裏還拈著一朵緋紅的馬纓花,“這裏一年四季都是鮮花盛開,黑巫族的女孩子真是命好,住在這麽美的地方。”說著悠然歎了一口氣,麵上滿是欣羨之意。

“當真美不勝收。”玄震望著她微微一笑,言下卻是大有“花美,景美,襯得人更美”的深意。不過他倒也沒忘了多問一句:“黑巫族便住在這附近了罷?”

“嗯,跟我來!”紫萱喜悅的目光在花海中又流連了一會兒,還是轉身穿過花叢,朝坡上走去,她人小腳力卻很輕捷,不一會兒便已到了花壩後。

玄震緊隨其後,穿花涉水,藍白道袍下擺染上了花色,身上更是沾了香氣引得蜂蝶追逐,嗡嗡聲直追到一處山壁前這才漸漸散去。

紫萱在這山壁前立定,回頭笑道:“就在這兒啦!”

玄震愕然,瞪了那石壁半晌,啞然無聲。那山壁並不很高,在花壩後向陰麵而立,其上老藤枯蔓糾纏漫生,看起來頗不起眼,更何況此處一眼便可望盡,哪裏有什麽人煙?

紫萱大眼在他臉上一轉,似是猜出他心中所想,嘻嘻一笑,也不解釋,隻朝前又走了幾步,忽地舉起雙手由身體兩側自頭頂畫了一個大弧,嬌叱聲裏兩手已捏起蘭花手訣交叉胸前。隻聽一陣哢哢聲響,石壁前竟漸漸聚起道道冰刃,騰騰寒氣自冰上生出,刃尖尤甚。

隻聽這紫衣少女一聲令下,那些冰刃便嗖嗖朝石壁刺去,“嘶啦、嘶啦”將那些層層疊疊、密密麻麻的藤蔓割去了大片。摧朽拉枯聲裏,已露出石壁上一個一人高的黝黑洞穴。

“哈,果然沒記錯!穿過這個石洞就是黑巫族的村子。”紫萱笑著拍手,“上次是那個死人臉帶我和傀儡婆婆來的,那時候我還很小很小呢。”那雙大眼睛骨碌骨碌又轉個不停,斜斜瞥過來的眼光裏滿是沾沾自喜,頗有點等待讚賞的意思在內,看得玄震忍俊不禁。

玄震笑著摸了摸她腦袋:“多虧了紫萱姑娘,否則我還得在神木林裏多轉個幾日呢。”

紫萱連連點頭:“就是,就是!”得意洋洋地率先朝那洞穴中走去。

這石中隧道並不很長,走了不過片刻,前方便又亮了起來。再走了十幾步,眼前便又是另一番光景。

玄震四下環顧,頓時看出自己和紫萱是到了又一處山穀中,隻不過此處穀底四麵環山,且都是懸崖峭壁,並無可攀登上下之處,當真是鴻鵠之飛尚不得過、猿猱欲度愁攀援,想來出入之徑便隻有紫萱帶自己走過的這一條了。

山穀中亦是異卉奇葩漫野,更有綠樹成蔭,流水叮咚,似是得人照料的關係,長勢比外間更茂盛幾分。樹後還有一帶籬笆牆,牆內似是開墾出的小片田地,壟中種著的亦是各色植株,隻是色彩斑斕,一望便知是毒物,想來是住在此處的人們從外麵移植過來精心栽培的。

既有人跡,此處定是巫族聚居處無疑。當下玄震心中便是一喜,隻是這喜悅還未綻放成一抹笑容,便被一聲斥責打消了去。

“站住!你們是誰,為什麽闖入我族村落?”

發出怒喝的是個青年,一身烏黑,上身著對襟領褂,下麵則是短布褲,露出的雙臂肌肉糾結,看來很是孔武。他身後還跟著幾人,亦都是年輕壯漢,想來都是黑巫族的族民。

紫萱俏臉一沉,不悅地道:“你這人真無禮,我偏不要和你說話,叫死人臉來!”

“你!”那青年性子似乎很火爆,聽紫萱居然這麽不客氣,凶巴巴地朝前走了幾步,待要再說什麽卻被身旁一人拉住。

那人目光在玄震身上一掃而過,轉而對紫萱道:“小妹妹,我看你也是我們南疆巫族的子民,可那人卻不是……你為何要帶異族人來我們黑巫族的村落,莫非有什麽要事?”

“我想帶便帶他來了,難道還要你們同意不成?”紫萱滿不在乎地道,“至於有什麽要事……我為什麽要告訴你?快點叫死人臉來,我可不和你們說。”

那人似是對紫萱無計可施,但也不願就這麽聽她驅使,隻得問道:“死人臉是誰?”

紫萱嘻嘻一笑,大眼睛骨碌骨碌又轉了幾圈,狡黠地笑道:“死人臉是我給他取的名字,可比他本來的那個好多啦……嗯,讓我想想,他叫……他叫厲千鸛,快去叫他來罷!”

“你放肆!”那火爆青年終於忍無可忍,嚓的一聲拔出腰刀,怒喝道,“竟敢取笑我們黑巫族的大巫祝,不想活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