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姐姐也很少笑了。每次出門回來,隻拚命練功,我在旁邊看著她,感到好心疼,因為姐姐連哭都不肯哭了。”

“嗯。”

“所以,我就開始哭了。每次她不哭的時候,我都會哭的,反正我從小就愛哭,被人叫**哭鬼。”

“你……你為什麽要哭?”墨守誠動容。

“因為姐姐不肯哭,所以……所以我來幫她哭,我這麽沒用的妹妹,能為姐姐做的,也隻有這些啦。”蝶蒼蘭微笑著,講述著關於哭泣的事情。

“然後,前些日子,姐姐又從外麵那個叫做仙魔道的地方回來了,這次她卻抱著我哭了。那個時候我就知道,肯定是遇到墨大哥你了,不然的話,姐姐才不會哭呢。”

“嗯。”

“可是……可是……可是為什麽,為什麽那個時侯,我也哭了呢……真是不明白,到現在,我也不知道為什麽。那個時候,我應該不用幫姐姐哭,應該勸她笑才對啊……”

蝶蒼蘭雙肩抖動,纖細蒼白的手按在合攏的雙腿上,用力按得死死的。

“而且……而且為什麽,為什麽現在我也想哭呢?”咬著下唇,蝶蒼蘭拚命地忍耐著,但始終卻沒有忍耐住。就在墨守誠措不及防的刹那,少女夾帶清香的纖細身軀整個投入他的懷中。

“墨大哥,墨大哥……墨大哥,終於見到你了。”

一時之間手足無措,墨守誠渾身僵直,腦子一片空白。懷中少女顫抖著,隔著衣衫也能清楚地感覺到。可是自己又該怎麽做才好?

阿藍……我,我該怎麽做才好?!說不出一個字,也不敢動彈,就仿佛突然變成了一具機關傀儡的墨守誠呆若木雞。

蝶蒼蘭在他懷裏哭著,抽泣著,將臉埋在他的胸膛,過了好一會兒,聲音才逐漸緩和。然後似乎是因為哭得累了,最後,這女孩兒竟在他懷中沉沉睡去。

墨守誠知道這個時候,自己應該將她推開,然後趕緊離開這裏。但他剛剛動彈了一下雙手,就感覺到了一股熟悉至極的靈識。

“不要動。”

熟悉的,不僅是那道靈識,還有那個聲音。以及,那個聲音的主人。墨守誠呆呆地望著恍然間便出現在眼前的蝶葉藍,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該做什麽表情才好。呆愣半響之後,才吐出兩個字來:“阿……藍。”

蝶葉藍並沒有勃然大怒,亦沒有什麽特別的反應,隻慢慢地走到墨守誠的身邊,就好像此時依偎在墨守誠懷中熟睡的蝶蒼蘭並不存在一般。

“剛才……去給小蘭拿藥。”蝶葉藍將食指比在唇間,身子微微前傾,幾乎臉貼著臉地湊近了墨守誠。這個距離,讓他無法清除地看清楚蝶葉藍的表情。

不應該無動於衷吧?看到這幅場麵,她難道什麽想法也沒有麽?

將嘴巴湊近了墨守誠的耳朵,蝶葉藍輕輕地說道:“不要吵醒她,這孩子很少睡得這麽安心的。”

“可是……可是這樣,畢竟不太好吧?”

蝶葉藍的笑容之中,掩沒著一絲苦澀。

“隻是,不想吵醒她。”

假若換了以前,墨守誠也許便真得這般保持著尷尬的狀態,默默地等待蝶蒼蘭蘇醒。但現在的他,在絞盡腦汁之下,卻也想到了個法子。

水窮雲起真訣這神通,竟讓他用在了這個地方——將蝶蒼蘭整個包裹住,外界的聲音傳不到她的耳朵裏,就算將她橫抱起來,她也不會有絲毫感覺。

將蝶蒼蘭橫抱著,墨守誠跟在蝶葉藍身後,默默地走進一間四周豎著籬笆的木屋之中。

木屋外表看來樸實無華,其內部裝飾擺設,卻又顯得屋主的獨具慧心了。小小地木屋各樣家具齊全,地板上甚至還鋪有白色的動物毛皮。幾件編織地極美觀衣衫掛在四周牆壁上,充作裝飾。飯桌上擺著一套典雅茶具,就連幾張竹凳上,也圍著坐墊。

“這是小蘭的房間。”蝶葉藍指著那張占據了屋內最大麵積地軟床道:“讓她好好睡吧。”

墨守誠將懷裏的蝶蒼蘭放在**,然後又由蝶葉藍給調整了一下睡姿,最後便拉上了軟被。瞧見這幕,墨守誠好奇地開口詢問道:“初春時節,還不至於冷到要蓋被子吧。”

蝶葉藍搖頭道:“小蘭從小身體就不好,受不得寒冷,她睡迷糊了,又愛將被子蹬下床去,叫人很傷腦筋呢。”

將一切安排妥當,兩個人便走出屋外,墨守誠走在後麵,在掩上木門同時,彈指解去了水窮雲起真訣的神通。

兩個人站在門口對望了一陣,最後終於還是墨守誠首先繳械投降道:“阿藍,剛才我……我聽你妹妹說了很多關於你的事情。”

“那個……謝謝你。”摸了摸鼻子,又撓了饒頭,墨守誠略顯局促地說道:“之前在青雲山上時,應該就和你說的,卻沒有想到會拖到現在才有機會。”

“謝謝你,這兩年來……讓你替我擔心了。”

蝶葉藍伸出手來,一記粉拳捶到他的胸口上,臉上的表情,在此時才回複墨守誠所熟悉的那個模樣——凶凶地,惡狠狠地。

“你這人還真奇怪,讓人擔心的時候,應該說對不起啊抱歉啊之類的才對吧。”

麵對對方的質疑,墨守誠笑了起來,猛地探出左手,在對方小鼻尖上一彈:“因為我師傅曾經和我說過。讓人擔心的時候,與其說對不起,不如笑著對對方說謝謝。”

“你師傅他老人家,可還好麽?”

“在我下山之前,傷勢好得差不多了,人精神也還不錯,整天嚷著要下床走呢。”墨守誠搖頭苦笑道:“看起來,應該是沒什麽大礙了。”

蝶葉藍笑道:“那就好了。”

站在蝶蒼蘭房間門口的兩個人這個時候才突然回過神來——這說話位置,選的未免也太過古怪了。墨守誠攤手道:“我們……我們要不要換個地方繼續說?”

一時之間,蝶葉藍的臉紅得與她身上穿的衣服一般深,她扭捏了好一會兒,才仿佛破罐子破摔一般地張嘴問道:“你……你剛才進過小蘭房間了吧。那,那你要不要,要不要現在到我房間裏去看看?”

這句話說的結結巴巴,費了好大力氣才總算說完。可是話說出口,她便後悔地想要收回。卻沒有想到墨守誠這個時候倒是相當幹脆,想也不想便答應道:“好啊。”

“你……你怎麽能答應得這麽幹脆?”

墨守誠哭笑不得道:“那大小姐你想要我怎樣回答?”這話說完,他才突然想起,自己現下住處都還沒有著落,當即又補充道:“是了,我要住在哪裏才好?”

這話說得大有歧義,立刻讓蝶葉藍狠狠瞪了他一眼道:“怎麽這些日子不見,你居然油嘴滑舌起來了?”

這個時侯墨守誠也反應過來,趕緊解釋之前在穀中正殿發生的事情。蝶葉藍聽得臉頰飛紅,也不知道她是氣到了,還是羞到了地直跺腳道:“烈火子伯伯怎能這般為老不尊?寒冰子伯伯居然也不說話麽。”

這些不提,蝶葉藍在穀中的住處,離此處卻並不遙遠。隻一個普通孩童走過去,也用不著半柱香時間。

蝶葉藍所居住的木屋,外觀上與妹妹蝶蒼蘭所住的地方並沒有太大區別,隻是沒有籬笆圍牆。而內部,卻不太像女孩子的房間,布置相當簡樸,隻比青雲山上普通弟子所居住的要多些擺設。

眼見墨守誠自進屋就在四處打量張望,蝶葉藍頗有些不好意思,撅著嘴道:“沒什麽好看的啦,反正我房間就不像女孩子的模樣。”

“呃,我又不知道女孩子房間大抵是什麽模樣。我隻是覺得……你還真是喜歡紅色啊。”

房間之中,能塗成紅色的東西,幾乎都是紅色的,就連擺在桌子上的茶杯,都是這個顏色。墨守誠坐在桌邊,蝶葉藍坐在他的對麵,給他斟了杯茶。

自兩年前的離別之後,自兩個月前的短聚之後,兩個互相思念著的人,頭一次安安靜靜地坐在一起,沒有任何人來打攪。

有很多話想要說,蝶葉藍是這樣,墨守誠也是這樣。可是當兩個人坐在一起的時候,卻隻想互相看著對方,又覺得沒什麽需要講的了。

“嗯……阿藍,你叫我過來這邊,除了那個……那個之外,是不是還有別的什麽原因?”那個是哪個,反正墨守誠是含糊帶過了。不過最重要的,還是其他關係——在看到蝶蒼蘭之後,這種感覺愈發強烈。

阿藍讓我務必來一趟鳳棲穀,會與她妹妹有關麽?

蝶葉藍表情一黯,低頭道:“小蘭,小蘭想要見你一麵。而我,我也想讓你見見小蘭。最近她的身體越來越差了……”

墨守誠並非是個對於感情遲鈍無比的人,否則剛才麵對蝶蒼蘭時,也不至於手足無措。從蝶蒼蘭的話語裏,他清楚地感受到了對方對於自己的存在,有種莫名的感情。哪怕今日不過初次見麵,哪怕有關自己的事情,隻是從姐姐蝶葉藍那裏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