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身軀突然變得透明,說完那句“你來處理。”之後,這位玄天閣的閣主竟就這麽自墨守誠眼前消失不見。

而蒲牢,則在皺起眉頭片刻之後,立刻眉開眼笑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墨守誠愣住。自他下山至今,還從未遇見過這麽一個局麵——就連當初在臨安城被莫名襲擊,也不像現在這般讓他心中憋屈。因為此時的他,就算再莫名其妙,再惱火,他也不能跟玄天閣的人爭鬥!

“閣主修為已到了空瀾界最後一個心境,不喜多言多語,但意思,老夫可全然明白了。”蒲牢捧著玉簡,笑嗬嗬地走到墨守誠麵前道:“墨……墨賢侄不用擔憂,大家均是仙魔道中仙家一脈,遇到這等大事,怎麽能置若罔聞?”

“咦?可剛才……”墨守誠可是清楚記得,那位前輩在看過玉簡內容之後說了什麽話。

蒲牢搖頭道:“閣主此時因為修煉的功法影響,所以才是之前的態度。但他的意思並非讓你就這麽回去,而是說他已知曉這件事,玄天閣定然會助其一臂之力,所以你可以回去稟告師門了。”

墨守誠聽的目瞪口呆——仙魔道中有些修煉功法能影響人心境,改變修行者的行為舉止,這他自然也是知道的。但這類功法,大多屬於魔道功法。

修真者修行,無論修行哪種功法,最為強調的,便是依循本心行事。但這類功法卻不同,它會影響修行者的行事作為,在某種程度上扭曲修行者的本心。但玄天閣的閣主,卻為何會修煉這類的法門?

當然,無論如何墨守誠也不會認為堂堂玄天閣的閣主所修行的功法乃是魔道。

或者是看到了墨守誠臉上未加掩飾的驚奇,荊離立刻覺得不快,輕哼了一聲道:“青雲道門出來的土包子,難道未曾聽說過我玄天閣無上心法《玄機冰瀾真訣》的名頭麽。”

“你!”之前那筆賬,在知曉對方是玄天閣少主身份之後,墨守誠就知道是不能向對方清算了——否則,就算對方修為比自己要高,但自己無論如何總要與他鬥一鬥,不然如何還能算是一個男人?但對方如果是玄天閣的少閣主,在這個青雲道門要玄天閣相助的節骨眼上,自己就算再不甘心,總也要忍下來。

可是為何這個與自己素昧平生的玄天閣少閣主,卻總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向自己挑釁?!

這個問題的答案,別說墨守誠猜不出,就連那四位長老也是一頭霧水。他們都可以說是看著荊離從小長大的人物,對荊離的品性豈能不知根知底?這位玄天閣的少閣主,雖說繼承了其父荊鴻的那份冷漠孤傲的性子,同時在某些方麵行事有些不擇手段了之外,可從來不是這麽一個會無緣無故向人挑釁的人啊。

隻有蒲牢,隱隱約約猜到一些:莫非,荊離這孩子現在修煉《玄機冰瀾真訣》至第三層的冰藍界,心境收到了功法的影響,還未能完全控製麽?

玄天閣的《玄機冰瀾真訣》的確是一份奇異的功法,與魔道中完全扭曲修行者心境的那類魔道法門不同,與仙家一脈講究遵循本心的修行總決也有些不同。

這套功法六個大境界又分七情六欲一共十三個小境界——修煉者每修煉至不同境界,便會受到其境界的一定影響。

而隻有當修煉者完全控製住自己的心境,不受這境界影響時,才能進入下一個修行境界。直到將七情六欲這十三心境統統體悟過,並完全掌握,這功法方能修行圓滿。

而荊離,現在就處於冰藍界的“憎”境界之中,在這種功法影響之下,荊離行事作為,就顯得有些輕佻甚至是暴躁,會不自覺地討厭身邊的人——當然更討厭陌生人。

而當墨守誠這個陌生得不能再陌生的人此時出現在他麵前,他便有些控製不住了。

好在他畢竟本性並不壞,這套玄天閣的無上功法,也並非魔道中扭曲人心的邪惡法門。此時荊離一聲冷哼,勉強便控製住了自己的心境。隻是他看著墨守誠這個陌生人,在功法影響之下,卻總還是覺得有些討厭。假若換了其他心境,荊離倒說不定還會在知曉自己做的不對後向墨守誠致歉,可是此時一來功法影響心境,二來他本身就是個孤傲的性子,此時此刻當然不會向墨守誠低頭。

“四位叔叔,我去天工坊瞧瞧那邊的進度,告辭了。”

既然自己並不打算與墨守誠言和,又不想再繼續待在這裏,以免做出更加不對的事情來。荊離能做的,自然也就是迅速離去,他向四位長老叔叔施了一禮,看也不看墨守誠一眼,便如之前的玄天閣閣主,他的父親荊鴻般身體逐漸透明,最後在眾人眼前消失身影。

隨著這對奇怪的父子一前一後離開,於是整個大廳,就隻留下了一頭霧水的墨守誠與四位一頭汗水的長老。

“這個……實在是失禮了。”雖然說四位長老心知肚明,已經大概理清楚了今日這場麵的原因。但無論如何,對於墨守誠這個代表青雲道門來的客人而言,這幾乎都快稱得上侮辱了。雖然四位長老是一點也不怕墨守誠有什麽感受意見,但卻十分在意青雲道門知道今日之事後有什麽感受意見——這件事可大可小。

往小了說,那也隻是玄天閣的閣主與少閣主因為修行的功法特性,並非出於本意地對青雲道門派來的代表做了些失禮的事情。

往大了說,就是玄天閣上下明知墨守誠代表青雲道門而來,卻侮辱了這位使者,狠狠地折了青雲道門的麵子。

雖說在仙魔道中,仙家門派並不如魔道群邪那般在乎什麽臉麵招牌,往往為了點小事就能互相爭鬥個不死不休。但玄天閣與青雲道門交好已不知有多少年了,要是為了這事雙方有什麽芥蒂心思,那未免又太劃不來了。

於是思空玄仗著自己是思空嵐老子,而思空嵐又是墨守誠好友的身份,略微解釋了一下今日的事情。聽過緣由,再加上荊離又已經離開,墨守誠臉色便也緩和了下來,微笑道:“原來如此。”

他本不是心胸狹窄的人,知道對方並非故意羞辱自己之後,也就將這件事一笑了之。人的心本就不大,哪裏裝得下那麽多恩恩怨怨?墨守誠心中裝著一個仇人,一個與他有著血海深仇的亟天老祖,就已經足夠讓他覺得沉重。而其他的人,其他的事,隻要不觸犯他的底線,他並不想都去在乎……否則活著豈不是更累麽?

“墨賢侄,既然閣主要老夫全權處理此事……那麽老夫便自己安排了。”掃過玉簡上記載的內容之後,蒲牢將玉簡收入懷中,向墨守誠說道:“那天上天下無雙封魔大陣,我們玄天閣也有耳聞。據說此陣一經發動,便有鬼神難擋之威,而據我們所知,距離上一次青雲道門發動這陣法,隻怕已有千年時光。”

“你可知道,這意味著什麽?”

就在蒲牢說出這句話的瞬間,墨守誠清楚地瞧見麵前四位長老的臉色變得嚴肅……而又狂熱起來。

“意味著……什麽?”

一直以來不擅與人交流的定睿長老漲紅了臉道:“號稱誅仙斬魔的無上仙陣——天上天下無雙封魔大陣,在經曆了千年歲月之後,終於又將重臨世間。”

“我們修行也不過數百年,對這陣法從來隻是聽說過而未曾親眼得見。”他的兄弟定詹握緊了拳頭。

“我們玄天閣以陣法禁製聞名,可這自記載文獻之中,唯一曾經讓玄天閣一眾已飛升前輩讚不絕口的這陣法,終於有了觀摩機會。”思空玄的聲音都有些顫抖了。

“你說,這意味著什麽?”四位長老齊聲發問,讓墨守誠頭皮發麻,心中隻想到:難道這四位長老壓根已經忘了使出這陣法的根本原因,隻在乎陣法本身了?

但對於這種心情,墨守誠又不是不能理解。他興趣所在並非陣法禁製,而是機關造物,假若此時有人告訴他可以近距離觀摩一件極品機關造物,想來他的反應與麵前這四位畢生鑽研禁製陣法的長老將會如出一轍。

但這也讓墨守誠放下心來:就連玄天閣的長老都對這陣法如此感興趣,自然會拚盡全力幫助青雲道門布置陣法,想來接下來自己就算不提,他們也要爭著搶著出人出力。

事實上也如他所想,蒲牢已經在計算,按著玉簡上的信息:大量的仙石,大量的修真者,玄天閣這邊要派出多少人手物力才足夠?

便在這時,突然一陣轟鳴聲自廳殿外向著廳殿內傳來,地麵搖晃了一下,差點讓墨守誠以為發生了地震。

“發生什麽事了?”廳殿之中,以思空玄反應最快,他抬起手來亮出手上的戒指,用另一隻手食指在戒指上輕輕一撫。

頓時自他指上戒指之中傳來一個聲音:“長……長老?前些日子殺上門的那些魔道宵小,又找上門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