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驚懼
月已西斜，華燈初上，玄武院內銳金堂較技場邊，嵌套在防護陣法上的閃光陣，放射出耀眼的光芒，映照著上萬修士不可置信的臉，映照著他們振臂高呼的影子。
銳金堂，建立在玄武院西側，占地超過百裏方圓，占據了玄武院大約三分之一的地麵。而中間這個廣場，由占據了整個銳金堂三分之一左右的麵積。銳金堂周圍，是強大的防護陣法，將這裏與玄武院其他地方隔絕開來。
但是，在這個時候，在這占據了玄武院十分之一左右的廣場上發出的歡呼，竟然衝破了陣法的重重阻隔，在正個玄武院上空飄**，久久不散，一浪高過一浪。
這是一場不可思議的勝利！
一個總共隻有十個人的小隊，在隻有九個真仙修士出場的情況下，在麵對三十六個天仙組成的天罡陣時，在所有人都認為他們必敗無疑的時候，最後一刻成功逆轉翻盤，將看上去不可戰勝的對手一舉擊潰！
在這個世界上，還有比這更加瘋狂、更加顛覆、更加令人不可置信的事情嗎？
除了奇跡，還有什麽詞能夠形容這個結局呢？
在仙界，並不是沒有發生過越級斬殺對手的事情，可是，那都是在修士單獨交手的情況下，而完成這種壯舉的，也無一不是妖孽一般的天才人物，他們的對手，一般也隻是超過他們一個大境界。但這一次，卻是結陣對戰，兩隊人馬平均修為差距超過兩個大境界，要知道，經過陣法的加成，修士之間的結陣對抗，難度可是要成倍增加的。
更重要的是，實現這一奇跡的，隻是一隊此前名不見經傳、從來也沒有表現出什麽超人天賦的普通真仙！
是的，誰也不能否認，這裏麵有取巧的成分，最起碼，場地的限製，讓昊天門的三十六天罡大陣隻能在有限範圍內施展，而無法在最短時間內後撤到更遠的距離上，布置下覆蓋範圍更廣、威力更大、更能遠程攻擊對手的陣法，從而徹底擺脫對手近身死纏爛打戰略，並進而贏得勝利。
但問題在於，誰又敢拍著胸脯說，即使昊天門沒有這些限製，更做到上述的一切，林鐵率領的九個菜鳥，就一定沒有別的辦法取得勝利呢？退一萬步說，就算是林鐵等人很無恥地利用了這種限製才最終取勝，但誰又能說，善於利用一切對自己有力的條件，不是缺的勝利的最重要基礎之一？
這簡直是對修士們世界觀的顛覆，甚至他們長久以來形成的某些根深蒂固的信念，被眼前發生的一切徹底摧毀。原來這個世界上，並不是境界高、修為強，就一定能天然壓製對手，並不是境界低、修為弱，就隻能任由對手宰割！
很自然地，修士們就想到這樣的事情——既然這幾個名不見經傳的修士能夠做出這樣的奇跡，那麽自己呢？這是不是意味著自己也能夠做到？
對於絕大多數修士而言，他們還意識不到這種心裏上的變化，會對未來的仙界產生多麽大的的影響，帶來多麽大的變化，他們隻是隱隱明白了一件事：隻要找到有效的辦法，隻要擁有堅不可摧的意誌，他們就能做到之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歡呼和呐喊，持續了整整一炷香時間，才終於低下來，修士們激動的心情也終於慢慢平靜下來。
這時候，他們忽然注意到，一直到現在，較技場外的防護陣法，仍然在散發著五彩的光芒，發出轟隆隆的沉悶卻巨大的聲響，陣法上傳出來的靈力波動閃爍不定。
這是防護陣法全力運轉的象征！
修士們這才發現，那一次靈力爆炸的威力，直到現在還沒有消散。所有人都知道，這個防護陣法，至少是可以抵禦金仙巔峰級別高手全力一擊的。可是就是這樣強悍的防護陣法，現在都在全力運轉，久久沒能平息。這隻能說明這一次的靈力爆炸，為曆史何等強大。至少，一直到現在還站不起來，隻能坐在地上喘息的黃少麟和他的三十五個同門，就充分說明了這一點。
但是，就在這樣的巨大威力下，卻有一個人，始終站在場地中，牢牢護住身後九名修士，身體巋然不動，掃然挺立，甚至，修士們從他們身上，看不到任何使用靈力的跡象，也就是說，這個人，竟然完全靠著**的力量，就硬生生頂住了這次威力巨大的爆炸！
人們的目光刷一聲集中到雷動身上，沒有喧嘩，沒有**，甚至連呼吸聲都沒有，有的隻是一臉的呆滯和不可置信。
一個天仙後期，完全靠肉身頂住這威力巨大的持續衝擊，別說人類修士做不到，隻怕就連以肉身強悍著稱的妖族都做不到，甚至，就連傳說中肉身力量最強悍的龍族，能不能做得到，都是個未知數！
這個雷動，他究竟還是不是人？
在一片驚歎聲中，林鐵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雷動那高大的背影上。他們並不奇怪雷動的強大，隻有目睹過多次戰鬥的他們才明白，雷動目前的表現，其實還遠遠沒有用盡他的全力。
但他們心中的疑惑和驚歎，卻一點都不比那些嘈雜的修士們少。
這一個月以來，雷動完全沒有指點他們的修行，甚至沒有過問過一句修行的事情，他隻是對自己一群人進行了最簡單的、最不入流的外功鍛煉，但這種即使是仙界最低級的元嬰修士都已經不太屑於去做的事情，卻產生了無法估量的變化。在短短十幾天後，他們不但體力大進，可以負重上萬斤瘋狂奔跑上萬裏，隻憑肉身力量而不動用靈力的情況下，一拳打出去，就能夠轟爆一做小型的山頭，更重要的是，隨著時間推移，他們已經感覺到，隨著肉身力量的不斷增強，自己修行的速度、一次吐納可以吸收的靈力，都遠遠超出以往數百年任何一個時期。
進而他們更驚喜地發現，似乎自己體內對靈力的容納總量，也在一天比一天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增加著，而在戰鬥時，他們一次性可以調用更多的靈力，可以爆發出更大的、之前所不能想象的力量。短短十幾天的時間，雖然他們的境界看上去並沒有什麽增長，但他們自己知道，他們體內的靈力總量，早已經超過原本突破小境界瓶頸所需，他們的戰鬥力，更是無形中增長了不知道多少倍。
接下來的十幾天時間裏，他們再雷動的帶領下，直接進入玄武院曆練之地，斬殺了數千頭妖獸，等級最高的，所能爆發出來的戰鬥力，已經接近人類金仙初期修士，這在以前，是他們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在這個過程中，雷動不斷教導他們，什麽叫做嚴密的隊形，怎樣才能最大程度發揮團隊的戰鬥力，怎樣才能以最小的代價斬殺魔獸，更教會他們什麽叫團結，什麽叫默契，什麽叫做戰友之間的信任！
在最後三天中，雷動帶領他們，經受了一次又一次妖獸狂潮的衝擊，數百頭乃至成千上萬頭大乘巔峰、甚或真仙初期的妖獸，讓他們深深知道了如何在戰鬥中更好地保護自己，如何尋找強大而密集的對手的破綻，怎樣在最短時間內實施一擊必殺的戰術。
這才有了林鐵異軍突起，有了這次出其不意的逆轉，這一切，都是雷動帶給他們的！
但是，這還不是最讓他們吃驚的。實際上，在麵對黃少麟小隊三十六個修士擺出的天罡大陣時，他們原本是有更加快速而簡單的取勝方法的，畢竟這三十六個人在怎麽強大，也比不上上萬頭妖獸的密集衝擊。但雷動卻否定了他們的做法，反而製定了一套極其複雜的戰術。如何突擊，如何纏鬥，如何誘敵，如何在最後一刻進行最後的一擊……
讓他們震驚的是，整個戰鬥過程，完全是按照雷動實現確定的方案在進行，自己的每一次行動對手會做出什麽反應，完全在雷動的預料之中，甚至，就連黃少麟如何指揮，他的心態會如何發生變化，他會在什麽時候放鬆警惕，都和雷動預料的異樣，完全嚴絲合縫。如果不是早知道雷動和昊天門這些人毫無瓜葛，林鐵等人簡直就要以為，整場較量不過是對方配合自己在演一出戲！
他們不知道雷動為什麽這麽做，相比這一點，他們更想知道的是，雷動是怎樣在一開始就把對手的每一個反應預料的那麽準的？
雷動當然知道背後這些人現在在想什麽，他臉色平靜，心裏卻有些感慨：小樣的不懂了吧，對戰鬥方案進行事先推演，根據對手的戰鬥力水平和心理狀態，製定相應的戰術，本來就是特種兵的基本技能啊——你們哪，還是圖樣圖森破啊！
防護陣上的聲音終於平息下來，五色光華終於不再閃耀，那令人心悸的靈力波動，也終於不再震**。這意味著，靈力爆炸的威力，終於過去。但三十六個昊天門弟子，始終沒能站起身來。
“十，九，八……”不知道是誰，輕聲倒數起來，這聲音一傳十十傳百，所有修士都跟著一起高聲念起來，巨大的聲浪，刹那間就再次覆蓋了整個廣場。
按照規則，交戰雙方中一方主動認輸，以及全部或者大部分成員被對手擊倒無力再戰時，場外的裁判，將宣布對方獲勝。而這個無力再戰的標誌，就是倒數十聲之後，受傷倒地的修士還站不起來。關於這一點，修士們不覺有異，但雷動卻覺得挺有意思，這算什麽？拳擊裏的ko麽？
事實上，在台下那個修士開始最初的倒數之前，昊天門的三十六個倒黴“天罡”，已經在地上超過一炷香時間沒能爬的起來，但場外擔任裁判的朱碧池，卻並沒有宣布雷動小隊獲勝，很明顯，這個家夥還心存僥幸，或者幹脆就是在以權謀私。但現在沒有人在意這一點，他們隻是大聲倒數著，讓激動的心情再次得到猛烈的發泄。
“七，六，五，四——”修士們的聲音越來越整齊，音量越來越高，巨大的聲浪猶如山呼海嘯，直衝天際，“三、二、一！”
“一”字出口的瞬間，巨大的聲浪猛然停了下來，廣場上鴉雀無聲，所有的目光，都對準了朱碧池。
事到如今，任朱碧池再怎麽不情願，也不得不陰沉著臉宣布最後的結果了，否則，他的小心思也太明顯、太令人尷尬了！
“黃字營，乙卯號，亥字小隊，勝！”朱碧池咬著牙，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地說道，他的聲音顯得是那樣低沉。
但他的聲音，在“勝”字出口的時候，就徹底被更加巨大、更加整齊、更加猛烈的歡呼聲淹沒了。
“萬歲——”修士們猛烈地揮舞著拳頭，聲嘶力竭地呐喊著，仿佛不這樣做就無法發泄他們心中的激**。
在連綿不斷聲震天際的呐喊聲中，朱碧池的臉色越來越難看，沉得幾乎要滴下水來。廣場上，超過七成修士在歡呼，在這些歡呼的人群中，他看到了向來對雷動有極大好感的歐陽平，看到了昆侖仙山的胡可畏，看到了無數小宗門的低階散修，也看到了眾多大宗門弟子，這都不要緊，關鍵是，他竟然看到，就連眾多昊天門的弟子，也加入了歡呼的陣營……
這是怎麽了？這個雷動，進入玄武院來，其實根本沒有和任何人打過交道，怎麽竟然有這這樣的魅力和感召力？
在宣布比賽結果之後，賽場邊的防護大陣緩緩打開，一批昊天門弟子衝上台去，將黃少麟等人抬了下來。
是的，就是抬，因為一直到現在，這些人還沒有一個能夠站得起來。
負責現場療傷的丹師很快圍過來，一瓶一瓶的靈力丹、培元丹，流水一樣送到三十六個倒黴蛋手裏。這是每一次較量結束後的標準流程，但這一次，事情的變化，明顯讓所有丹師始料不及。
在吞服了大量丹藥之後，這些修士們損耗的靈力和所受的傷勢，很快就有了起色。但沒有人想到，就算身體上受到的傷害快速減輕，但由始至終，這三十六個受了傷的修士，臉上都是一片慘白，眉頭緊緊皺著，明顯在忍受著巨大的痛苦。尤其是黃少麟，一直到現在，意識都仍然有些昏昏沉沉，而他的臉上更是充滿痛苦和恐懼。
“怎麽回事？”幾個負責療傷的丹師大吃一驚，而周圍圍觀的修士，也已經發現了其中的古怪，一個個麵麵相覷。終於，有一個修士猛然發現了什麽，大聲叫起來：“是神識，他們的神識受傷了！”
這一聲大叫，讓所有人如夢方醒，這些人的症狀，正是神識受傷的明顯征兆！但接下來，他們的表情更加疑惑起來。
神識受傷，在仙界並不是什麽罕見的事情，不少修士在與強敵廝殺爭鬥時，都有過這樣的經曆，某些宗門甚至還有專門針對神識的攻擊手段。但問題在於，剛剛過去的這場較量中，所有人都沒有看到神識攻擊的跡象，更沒有感受到過場上所有人的神識有什麽明顯異常的波動。那麽，這些人究竟是怎樣受傷的？
仍然是那個最先發現異常的修士，在片刻之後叫了出來：“看，他們的法寶飛劍！”
修士們愕然向黃少麟等人看過去，仔細觀察之下才赫然發現，這些人手中的飛劍上，都有一道道並不很大卻異常明顯的裂痕，尤其是黃少麟，那把出名的妙品飛劍上，已經出現了數道長達數寸的裂痕，就像潔白的大地上爬著幾條蜿蜒醜陋的蚯蚓！
“噝——”修士們倒吸一口冷氣，現在他們才想到，在剛才那一戰中，這些修士的本命法寶，竟然統統受損，無一例外，而本命法寶受損的最直接最強烈後果，就是神識受傷！
“也許這些家夥，要調養個三五七年，才能徹底緩過勁了了……”看著幾個丹師忙不迭地取出一粒粒朱紅色的藥丸塞進那些修士嘴裏，這些修士們心裏就是一突，在仙界，專門針對神識的丹藥很少，而且效果並不是很好，畢竟神識是修士內部最神秘也最重要的部位，而一想到這一點，這些人看著雷動的眼神就充滿了驚懼，“這些人，太可怕了……”
外界的紛擾，並沒有讓林鐵等人過多關注，服下丹藥之後，他們待在場內，一邊安靜地行功恢複靈力體力，一邊等待他們下一個對手。因為接下來的一場，還是他們的比賽。
其實四個隊打循環賽，是能夠錯開的，隻要安排得當，就不會出現一支隊伍接連打兩場的情況，現在這樣的賽程，顯然是有人有意安排的，其目的很可能就是讓雷動小隊連續作戰，一來消耗他們的力量，而來恐怕也是為了一次又一次羞辱雷動。
因為事實上，在第一場較量之前，在三支以昊天門弟子為主的隊伍夾擊下，沒有人看好雷動小隊能夠取得勝利。隻不過最紅的結果卻出乎所有人的意外，想要羞辱雷動的家夥，最後卻被雷動反過來劈裏啪啦地打臉了。
不過這時候，修士們已經不太在意這些，他們感興趣的，隻是雷動等人能不能夠再次創造奇跡，再一次在那個暗中安排一切的家夥臉上，狠狠再抽上以及耳光。
因為這一場，雷動等人需要麵對的，是地字營戊戌號丁字小隊，這支隊伍的隊員，同樣是清一色的昊天門弟子，隻不過這些弟子的修為，都處在真仙中期後期，比林鐵等人高出一兩個小境界而已。
他們，還能不能繼續創造奇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