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條件
重新坐在那張長達五丈的桌案後麵時，雷動一陣愕然。因為他發現，對麵的那個小老頭，氣質已經完全改變。
小老頭還是那個小老頭，但他微微佝僂的身軀已經挺得筆直，笑嘻嘻的表情已經變得嚴肅無比，淡淡的但卻如同實質一樣的威壓，充斥了周圍的空間，讓這千丈方圓殿堂的空氣，似乎都變得凝固起來。他的眼睛中，和藹的目光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無比的鄭重。
這個時候，他已經不是那個擺攤大爺一般的小老頭，而是龍族之王，仙界所有妖族背後的實際掌控者，龍王敖烈！
雷動的表情也嚴肅起來，他知道，自己與敖烈的談判，在經過之前看似平淡卻隱含機鋒的試探**手之後，即將正式開始。
但雷動怎麽也想不到，敖烈接下來會說出那樣一番話。
“我知道你，我也知道你來的目的，”敖烈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決，“你想要妖族加入對抗鳥人和魔族的大軍，可以，甚至你想要龍族親自出手，也可以，但我有三個條件！”
“等等，等等，我有些亂……”雷動驚訝的下巴都快掉下來了，雙手亂舞道，“你容我好好捋捋……你是說，你答應重新和人族合作？不但是妖族，而且包括龍族自己？我沒聽錯吧？你真的是這個意思？”
“你沒聽錯！”敖烈沉聲道，“我就是這個意思！”
雷動腦袋嗡的一聲，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他剛才搶在討價還價之前就用出“轉身就走”大`法，目的就是占據一點點主動，打亂敖烈的談判節奏，提前和老家夥攤牌。而在此之前，他更是謀劃了很長時間，想了無數說辭，但到頭來卻發現，什麽大勢分析啊，什麽唇亡齒寒，這些說辭完全沒有用武之地，對方直接就看穿了自己的底牌，而且毫不猶豫地就答應下來。
這就相當於兩個人賭牌，對方看都不看，一上來就showhan，哪有這麽玩牌的？再說這前後之前態度的轉變也太大了吧？
“為什麽？”看著敖烈鄭重而嚴肅的神情，雷動幾乎立刻就肯定了對方話語中的真誠，幹脆也不在遮遮掩掩，坦誠地問出了這個問題。
“為什麽？這個問題你自己應該很清楚，”敖烈臉色越發嚴峻起來，“因為這是一場即將波及整個仙界，將所有種族都卷進去的大劫難，因為我龍族雖然高手眾多自保無虞，但我們沒有辦法確保億萬妖族修士和妖獸的安全，與其最後仍然不免和鳥人魔崽子拚個你死我活，倒不如在一開始就參與進去，爭取用最小的代價達到自保的目的！”
敖烈臉上一片坦然，目光凜然有威直視雷動：“我仔細了解過你的所作所為，幾百年前你幹過什麽，二十多年前你幹過什麽，最近這幾個月你又幹過什麽，我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我知道你曾經在凡間遊曆，學到了極高明的作戰之法，也知道你做出了仙界前所未有的法寶兵器，我也知道經過你教習的千餘人，戰力以匪夷所思的速度增長著我相信，如果還有一個人能夠帶領仙界從這場大劫難中走出來的話，那個人就是你！”
“哢噠”一聲，雷動張開的嘴巴猛然合上，兩排牙齒相撞，發出一聲輕響，在殿堂中傳出去老遠，心裏苦笑，這樣也行？難道我的所作所為，已經到了感天動地，足以讓龍王將整個妖族一言相托的地步？
“我們這些老家夥都已經老了，也許我們的修為很強，但說到把握仙界大勢，億萬大軍交鋒，已經有些跟不上了，至少，我想不到有第二個人，能夠從億萬鳥人和魔族的攻擊下，將昆侖仙山從死亡的深淵中生生拉上岸，並且依據擊殺了全部入侵的鳥人……”敖烈忽然有些蕭索起來，“也許仙界的未來，就要看你們這一代人了……”
雷動苦笑：“你就這麽相信我？你就不怕我把仙界帶上更加危險的未來？”
敖烈搖搖頭，沒有直接回答雷動的問題，反而轉開話頭問道：“剛才我說我對你做過全麵了解，對你的事情知道的一清二楚，你有沒有懷疑過，這一切，其實是小老虎、小黃鼬幾個人告訴我的？”
“沒有！”雖然不明白敖烈為什麽忽然這麽問，但雷動卻毫不猶豫地搖頭，口氣斬釘截鐵，“我相信自己的兄弟，我的事情也從來不會隱瞞我的兄弟，而且我相信，就算這一切都是老虎和老九告訴你的，他們也絕對不是在出賣我，而是想幫我。退一萬步，哪怕是他們並不是想幫我，但站在他們本族的立場上，他們這麽做，也沒有半點可以指摘之處！”
“你瞧，這就是我們之所以願意和你合作的第三個理由，”雷動的回答顯然讓敖烈極為滿意，他的眼裏閃著讚許的光芒道，“直到現在，你是我們發現的，有潛力的仙界修士中，唯一還沒有染上人族修士那些毛病的一個，也是唯一不以異樣眼光看待我族、而是真心實意願意和我族交往的一個我這麽說，你懂了麽？”
雷動有些黯然，輕輕歎了口氣點點頭。他知道，這是敖烈用另一種方式表達對人族修士的不滿。說實在話，億萬年以來，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仙界人族修士們開始變得高傲自大，也開始變得喜歡算計，開始變得斤斤計較，開始變得花花腸子越來越多。他們目空一切，以為自己才是萬物之靈，以為自己可以對仙界予求予取，對其他種族總是滿眼瞧不上，絲毫不顧及其他種族的感受。他們已經忘記，自己原本也是仙界億萬生靈中的一員，自己的生命並不比其他種族高貴。
甚至，雷動隱隱聽尼山老人提起過，千萬年前，妖族之所以和人族翻臉，並非隻為了利益分配不均，也不止因為不斷的小摩擦積小怨以致大恨，但根本的原因，就在於人族的這種態度，妖族看不起人族腦子裏那些彎彎繞，更受不了人族看待他們時那種異樣的目光！
長吸一口氣，雷動點點頭道：“你的條件？”
“第一，你的那些新式法寶，要優先供應我族包括龍族和其他種族。”敖烈豎起筋節畢現的食指，深深看著雷動，見他點頭之後，才又接著說下去，“你那些訓練方法，也要優先在我族中推開。”
“好！”雷動毫不猶豫答應下來。他知道，相對於人族修士而言，妖修在法寶煉器方麵，有著先天的劣勢，他們的兵器向來都顯得幾位粗糙，說來好笑，這甚至是人族修士看不起妖族的一個重要原因。而與此同時，相對於人族而言，妖族與生俱來的強悍力量和速度，卻又是他們的巨大優勢，尤其對與現代軍事訓練而言，更是如此，他們可以用更少的時間，達到更高的訓練標準，成為一支強悍的精兵。
“第二，戰場無情，我不要求你保證他們每一個人的安全，”敖烈豎起第二根手指，深深看著雷動，一字一頓道，“但我要你保證，絕對不會傷害它們、也不允許任何人陷害他們，故意讓他們身陷絕境！”
“我保證！”雷動右手豎起三根手指，舉在頭邊，同樣一字一頓。
“好！最後，你可以全權指揮我族所有修士，但是他們隻聽從你的指揮，”敖烈豎起第三根手指，“絕不聽從其他門派調遣！”
“這個……”麵對敖烈最後一個要求，雷動猶豫著陷入沉思，好半晌，才緩緩抬起頭來，目光炯炯看著敖烈沉聲道，“這個要求，我做不到！”
“做不到？”敖烈聲音中已有怒意，目光森然，“莫非你是不想合作了？”
雷動毫不畏懼地與敖烈對視，坦然道：“不，我很願意合作，但是你知道，戰火勢必燃遍整個仙界，參與到這場戰爭中的修士，將是一個天文數字，我一個人沒有辦法指揮到每一支隊伍。而且現代戰爭最講究團隊合作，在晚輩的構想中，未來的仙界大軍，將不會有門派之分，所有戰士，都將按照他們的能力、特長和不同作戰任務，進行全麵整編，徹底打破門派林立的現狀，以達到最佳配置和最強的戰鬥力，不但人族修士如此，妖族修士，也同樣要如此！”
眼看敖烈的目光越來越冷，神情越來越不善，似乎隨時都有大發其飆一拍兩散的可能，急忙補充道：“但是晚輩可以保證，在完成整編之前，妖族戰士將獨立於各個宗門，作為獨立的編製存在，並且隻接受我以及貴族高層的指揮！”
敖烈死死盯著雷動，好半晌，他的目光突然一變，竟隱隱含著一絲欣慰，一絲笑意。雷動驚詫的目光中，敖烈的嘴角微微翹起來，長舒了口氣道：“很好，直到現在，我才終於徹底相信，你對我們的合作是抱著最大誠意的，對於仙界的未來，也是有著通盤的深思熟慮的。”
“很奇怪麽？”看著雷動吃驚的表情，敖烈微笑起來，“年輕人，如果剛才那樣的條件你都毫不猶豫，那隻能表示，你的想法並沒有超脫仙界原有的桎梏，如果是那樣的話，我反而要多考慮考慮，要不要把本族的命運和未來，押到一個並沒有什麽特別獨特的金仙初期小子身上……”
“咣當！”雷動的腦袋差點栽在堅硬的桌案上，這老家夥還真是小心而又狡猾，竟然會在這種時候，還忘不了試探自己，簡直到處都是套路啊。
看著雷動哭笑不得的表情，敖烈眼裏帶上了幾分得意的笑，隨即神光一閃，緩緩道：“不過麽，既然這個條件你沒辦法答應，那麽我要提出一個附加條件，我要你在最短時間內，取得仙界大軍的最高領導權，並且徹底保證這個權利始終在你手上，在劫難過後，你要主導建立仙界全新秩序，徹底消除各種族之間的歧視！”
雷動的腦子裏嗡一聲，呆呆看著敖烈，一時說不出話來。敖烈的話再明白不過了，他要雷動統一仙界，他要雷動做仙界之王！
一直以來，雷動心心念念都是抗擊鳥人的入侵，幾百年來，他從未有過那樣的野心去統治仙界，去建立全新一個大一統的仙界政權。在他看來，這樣的想法太遙遠了也太不符合實際了，甚至，除了對抗鳥人，他對自己為來的前途並沒有過多的想法。
但是，敖烈的話有沒有道理？
雷動認為，有！
上古時代，麵對魔族大劫，仙界為什麽經曆了那樣的艱難？近千萬年來來，“老窩”對抗鳥人，為什麽會那麽吃力？不到一個月之前，麵對鳥人和魔族的大規模入侵，仙界為什麽在極短時間裏就幾乎全麵淪陷？隻是因為對手已經強大到了難以抵抗的程度麽？
不！
鳥人固然神秘而強大，魔族的力量固然不知為何突然暴漲，但他們還遠遠沒有強大到那樣的地步，甚至，就算是昆侖仙山一個超級宗門，在麵對鳥人和魔族的進攻時，都有一戰之力。更不要說，仙界還有實力不在昆侖仙山之下、甚至超過昆侖仙山的超級宗門，還有億億萬萬數都數不清的無數修士和生靈呢？
事情之所以走到現在這一步，背後的真正原因，就在於仙界門派林立，在於各大宗門之間一直在貌合神離勾心鬥角，在於人族和妖族之間幾乎處於分裂狀態，在於仙界缺乏一個強有力的政權，沒辦法有效組織全部力量去麵對敵人的進攻。與明顯有著統一指揮的鳥人和魔族相比，仙界，就是一盤散沙！
如果不徹底改變這種現狀，不要說這一次巨大的劫難能不能完全度過去，就算是能夠徹底擊潰鳥人和魔族的進攻，那麽下一次呢？在麵對其他強大的敵人時，誰又敢保證仙界還能再一次取得勝利？這世界上，既然有鳥人和魔族存在，又有誰敢說沒有其他更加強大的敵人？
而自從這一次回到仙界之後，自己不是也一直以仙界現狀擔憂，不也一直想著建立一支軍事優良、作風過硬、紀律嚴明、指揮有方、保障有力的強大軍隊麽？既然已經想到了這一步，為什麽不能更近一步，徹底建立起一個全新的、統一的、強有力的仙界政權呢？哪怕是幾千萬年前的天庭那樣很快就煙消雲散，也好過沒有啊！
更重要的是，從凡間人類曆史中看，巨大的亂世中，鐵與血的考驗與洗禮，正是這樣政權產生的有力推進劑和催化劑！
“好，我答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