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天在那群大孩子身邊，無論怎麽呼喊，他們都不聽不聞，周天在他們麵前，仿佛成了空氣。
“危險，快離開這。”那群大孩子，忍不住，慢慢向何仙姑靠近過來，將她圍在中間。
周圍的一切仿佛都將周天隔開，周天覺得自己像是到了一個異度空間之中，與塵世間所有人都隔絕開來。
周天又來到那群大孩子所在的街角旁，對著他們同鄉的耳朵大喊，他們仍舊躺在破敗的街道上，不聞不問，周天無力的坐在地上，終於徹底放棄。
“大哥哥們，這是要幹什麽？”小姑娘看著眼前的這群饑餓的大孩子，小眼睛中，露出恐怖的神情來。
“幹什麽？乖乖把你手中的冰糖葫蘆給我們兄弟幾人。”一個衣衫襤褸的大男孩，咽了口吐沫，衝著小女孩說到。
“不給，這是我好不容易，才從叔叔手中要來的。”
好幾個小男孩圍住小女孩，眼中閃著貪婪的光芒，他們七手八腳，向著冰糖葫蘆的串子擼去，擼下的山楂，死命往嘴裏塞。
一個小男孩將山楂果吞下去，瞳孔瞬間收縮，他捂著肚子，驚恐地看著眼前的小女孩，眼中閃著不相信的光芒。
“你，你居然下毒。”
其他幾個大男孩也用手指著眼前的小女孩，眼中露出恐懼的神色，他們捂著肚子，最後終於摔到在地上，七竅流血，童顏上流露著猙獰的神情，甚是嚇人。
周天現在看眼前的小女孩，如看蛇蠍，還是幾個孩子，就因為搶了小女孩的冰糖葫蘆，便慘遭毒手。
“為什麽？你為什麽要殺死他們？他們還隻是一群孩子，他們是我們青州的希望。”周天有些歇斯底裏，他剛剛經曆過青州大難，對所有青州同鄉，都尤為珍重，見小姑娘抬手間，就滅殺了幾個自己的同鄉，他心中十分懊惱。
“他們是青州的希望？你且看這滾滾紅塵，有幾個好人？整個世界都腐臭不堪，腐臭的人，腐爛的靈魂，你卻說他們是青州的希望？披著光鮮外衣的禽獸，背地裏幹著男盜女娼的事情，你說他們是青州的希望？”
“那行腳商人，已經給了你冰糖葫蘆，你卻還繼續向他索要，是個正常人都會煩你。”
“我隻不過想再多要一串，他為何
不給我？終究不是真善良，不會行那真善事。”
“可是他已經給了你一串冰糖葫蘆。”周天大聲咆哮。
“戰場上，後退一步的士兵，和後退百步的士兵有什麽兩樣？一樣都是逃兵，殺一個人是死罪，殺無數個人也是死罪，為何不殺盡天下？”
“給了一串，卻不給我第二串，便不是真善良，這是偽善。”
周天怒極而笑，何仙姑的情緒也漸漸平複下來，她輕噓了口氣。
“你以為我殺那賣冰炭葫蘆的，真的是因為這小小的偽善嗎？你太小看我何仙姑了。”
小女孩白嫩的小手在空中一揮，一幅動態畫卷便出現在虛空之中。
畫卷裏麵出現一個漢子，正是那賣冰糖葫蘆的行腳商人，這漢子此刻，正站在家中的大鍋旁熬糖，他旁邊坐著一個燒火的婦人。
“媳婦，我買的這糖，隻要三文錢一斤，你說這糖便宜不便宜？我厲不厲害？”漢子露出開心的神情。
那坐在板凳山燒火的婦人，嘴角露出一絲奸猾的笑意。
“這死鬼，我就知道你厲害，你行，市麵上六文一斤的砂糖，你花三文錢便能買到，這下我們可發財了。”
婦人右手扶著下巴，眼中露出凝重的神色。
“當家的一定要小心官府，這劣質砂糖，聽說吃多了會毒死人的，你出去買辦的時候，一定要小心。”
漢子嘿嘿傻笑，從嗓中哢出一口濃痰，吐在熬糖水的鍋中。
“傻娘麽，放心吧！一串冰糖葫蘆，又吃不死人。”
漢子想是得了風寒，鼻中又流出一綹鼻涕，他用手擦了擦，拿著沾滿鼻涕的手，伸進剛準備好的糖水盆中，向一大堆山楂上，潑著糖水。
畫麵漸漸消散在空中。
“你看到了嗎？這樣的人，我不該殺嗎？用劣質白糖，毒害了多少娃娃？雖說不至人死亡，卻能讓娃娃們減壽，吃一串冰糖葫蘆減壽一月，他一個冬天賣出一萬二千串冰糖葫蘆，一輩子能殺死多少人？”
“可是那些孩子，又不懂事，你為何也殺死他們？”周天看完了眼前的畫卷，終於是沒了底氣。
又一幅動態畫卷出現在虛空之中，畫麵上，幾個孩子坐在地上，蓬頭垢麵，神情淒苦，
顯然是經曆了嗜血惡魔大劫之人。
周天將目光鎖定在那幾個大男孩身上，大男孩旁邊躺著一個婦人，像是幾個大男孩的母親。
“母親，我好餓。”幾個大男孩，圍著那個婦人，說話的聲音都如蚊啼一般。
“再有半個月，咱們就能行到巨野縣了，那時，咱們就能活命了。”婦人說話聲音更小，如同吹氣。
婦人眼中露出決絕之色，他猛掀開自己的褲管，庫管裏麵幾乎沒有白肉了，有的隻是森森白骨，婦人右手拿著小刀，在自己大腿上狠命割下去，一條血淋淋的肉塊便出現在婦人的手中，婦人呲牙咧嘴，將手中的肉塊分給幾個孩童。
“吃吧，吃飽了，就能挺到巨野了，你們每一個娃子，曾經都是媽肚子裏的肉，現在，媽把肉還給你們。”
周天捂著肚子，胃內一陣翻滾，大肆嘔吐起來，剛才的畫麵太過惡心。
“娘，你不疼嗎？我們不要吃，娘，你不要再割了。”幾個孩子吞著口水，眼睛死命盯著那塊肉。
幾個大男孩圍在婦人身邊，大聲哭了起來。
“都給我乖乖聽話，你們誰若是不吃，娘便不帶你們逃荒了，吃了肉，有了力氣，才能逃到巨野。”
幾個孩子終於忍不住饑餓的**，那種人類本能的欲望爆發起來，完全能泯滅人性，何況，他們還是一群十來歲的缺乏判斷力的孩子？
婦人臉上的神情很安詳，她靜靜閉上了蒼白的眼皮，嘴角露出一絲欣慰的笑容。
“孩子，你們一定要活著到巨野。”這是這位偉大母親的最後一句話。
周天看完了整個畫麵，竟忍不住，有種想哭的衝動，人世間最偉大的母愛，不過如此。
“這位母親的本意，是讓孩子們活下來，你現在卻殺死了他們，母親泉下有知，一定會死不瞑目的。”周天輕輕歎了口氣。
“靠吃親生母親的肉活下來，比苟且偷生都不如，我不該殺了他們？”
周天徹底沉默了，他不知道該說什麽，這一切，都重重撞擊著他的道，周天隻感覺自己全身的氣血紊亂，一股血氣上撞，哇的一聲吐出血來。
“你的道心就這麽不堪一擊？”
這是周天聽到的最後一句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