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裏的時間流逝似乎格外地慢,又似乎格外地快。許是安神香起了效用,隻是短短的一個場景,若音便有驚醒的征兆。等到她睜開眼睛,香爐與大殿俱不見,眼前是綢緞鋪裏狹小的內室,她趴在禮賢哥身上,勾著他的脖子。燭光明亮,她清晰地看見禮賢哥泛白的臉頰,緊閉的雙眼。略一低頭再瞧見他身上淩亂的衣衫,像是被她蹭亂的,若音頓時臉一紅,慌忙鬆開手。

她一動王禮賢便睜開眼睛,啞著嗓子問她:“醒了?”

若音躲開他的目光,低著頭小小聲地應了,縮著手不敢動彈:“嗯。”

王禮賢摸摸她的腦袋,倒不覺得眼前場景不妥,簡直恨不得她再多睡片刻,自然地問道:“這回夢到什麽了?”

想起夢裏的場景,若音很快忘了眼前尷尬,掙紮著從他懷裏爬起來,跳下床笑了笑,露出幾分女兒家的羞赧:“夢見仙君教我駕雲。”然後她趁機占了仙君的便宜。

懷裏驟然空**的感覺讓王禮賢有些不適應,抬起的手在半空中僵了片刻才悵然落回。他偏了偏腦袋,重新閉上眼睛:“青羽他們都在外麵,尋她們玩去吧,我歇一會兒。”

青羽在與藍田爭執著要不要借聚靈匣,子衿不願他們因自己起爭執,攙在中間相勸,忽然一個脆生生的聲音插進來:“你們在爭什麽?”

數人俱是一驚,藍田下意識地便往內室張望,見那裏恢複狹窄的陋室模樣,剛鬆了一口氣又立刻吊起:那人又動用法術了。青羽亦是一副神色複雜的樣子:聚靈匣怕是不能借給子衿了。

若音看到他們神神秘秘的樣子更加奇怪,還要再問,瞧見正往外躲的子衿,頓時大吃一驚:“子衿!你怎麽變成這副樣子了!”她夢中見過子衿的原形,所以認得。

子衿無奈地停下,真是怕什麽來什麽:“出了點變故。”

若音果然怒了,將昏倒前的事情重新回想一

番,很快猜出個大概,挽著袖子往外衝:“是不是那個牛鼻子!姑奶奶找他去!”敢動姑奶奶的人,姑奶奶跟他拚了!

青羽慌忙上前阻攔:“妹妹切莫莽撞,我們先商量個法子。”

“無妨。”內室裏傳出王禮賢的聲音,“讓她去吧。方才闖進來那人是朱言,她師傅。”他猜朱言去了莫輕塵那裏,有他在,出不了事。說不定等她趕到的時候,朱言都收拾完了,連熱鬧都沒得看。

青羽歎了口氣:“紫虹,你隨妹妹走一趟吧。帶上子衿,別讓他在外露了形。”

紫虹輕柔地答應,手指一點一劃,便將子衿收進耳間的明璫裏。若音隻是愣了愣,淡定地移開眼往外走出去:禮賢哥請來的人,果然都是不同尋常的。青羽瞧著紫虹跟在若音後麵離開,手掌悄悄貼在背後一勾,細心地掩好綢緞鋪的大門,臉色頓時沉下來,閃身往內室奔。不需要她提醒,藍田已經摁著手上的指環,低語兩句重新展開內室大殿。

紅玉和黃鳴默契地分頭往床首床尾,迅速熄了香爐,重新換了香料點燃。

青羽在羅帳外停下,低聲請示:“請赤長老晚幾日再來吧。”

神鳥清越的聲音從帳內傳出:“無妨。他與紅玉交接還需兩日。他來的時候我就不見他了,你們準備好以後再來喚我。”

藍田近身上前,將一隻式樣古樸、繪滿符文的匣子推入帳內,然後衝青羽打個眼色,示意她們退出。青羽峨眉緊蹙,憂心忡忡,卻也知耽擱不得,和另外兩人一起退到門口,看著藍田掐訣頌咒,殿堂各處角落繪就的符陣一一亮起,響應著他的頌聲,將一室的時光停滯,待兩日後再來開啟。

青羽揉了揉眉心:“黃鳴,去請赤長老。紅玉你隨我來,姐姐有話對你說。”

黃鳴大致猜到她要說什麽,嘻笑著逗紅玉:“以後可不能再縮到角落裏,躲著不見人啦。”說完他伶俐地推開

身側小窗,矯健地翻身躍出去,同時腳尖敏捷地一勾再度關好窗子,一陣風似的消失不見。

紅玉緊張地勾著手指:“青羽姐,我怕……”

青羽繃著臉,神色由和緩變得嚴厲:“我兩百歲接掌青鳥一脈,算是較早的;黃鳴接下職責的時候,剛滿百歲,甚至沒有任何人教過他。你比他多了兩百多年的準備,單單跟在我身邊都有百年,有何不敢?”她聲音漸漸抬高,瞪著紅玉的目光幾乎稱得上淩厲了:“你打算讓王上再耗多久?”

她很少用這樣苛刻的語氣說話,顯然氣得急了。紅玉受了驚,委屈得泫然欲泣,可是想到方才內室那一番景象,死命咬著唇,硬是忍著沒有掉淚,心中某塊地方變得堅硬起來:“紅玉知錯了。”

青羽看到她這副樣子,其實也是心疼的,聽她一說立即放軟口氣,拉著她的手柔聲安慰:“姐姐會看著陪在你身邊,大家也都會幫忙。最艱難的日子我們都熬過來了,沒什麽好怕的。”

紅玉點頭,紅著眼圈露出一點笑意:“我知道。是我給大家添麻煩了。”

青羽歎著氣將她拉進懷裏,拍拍她的背:“別這麽說,記著,咱們是一家人,不分彼此的。”

若音趕到馮府的時候,朱言蹺著腿斜倚在主位上,完完全全的大爺模樣。莫輕塵坐在他旁邊的次座上,絲毫不受他的氣場影響,鎮定得不能更鎮定。馮少活脫脫受驚的小媳婦樣,縮在莫輕塵後麵,腦袋都不敢露,恨不得下一秒就消失不見。

若音的字典裏從來就沒有“審時度勢”四個字,瞧都不瞧朱言一眼,直接衝著莫輕塵撲過去:“你大爺的!敢壞姑奶奶的好事,敢動姑奶奶的人!”

沉靜如紫虹也禁不住抽了抽眉角:膽大過頭,就變成莽撞了。

莫輕塵怎麽可能被一個沒有靈力的凡人姑娘撲倒,拂塵一甩連人帶椅移開,把後麵的馮少露了個正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