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次都亡在女兒家如花似玉的年紀裏。如果年幼不懂事也就罷了，偏偏都要先體味過世間繁華，懂得歡樂滋味；再嚐世態炎涼，體味人間苦楚，然後步入黃泉鬼門關，開始下一個孤寂的輪回。飲罷了孟婆湯，雖然記憶不複，可是那些經年的傷，在一遍遍的輪回中終是悄無聲息地累積起來，一點點地磨平她的無畏，讓曾經堅毅果敢的少女變成如今的嬌弱模樣。

那些經曆，讓子衿心疼到不敢回憶。他視若珍寶的人，縱然獻上全世間的美好猶嫌不夠的人，一遍遍嚐盡世間辛酸苦楚，掙紮在凡世塵埃裏。

若音心頭仍有疑問，可瞧著子衿難過得眉眼都皺成一團，實在不忍心詳細追問，隻能在心裏默默猜測。七世的小輪回，究竟是誰的安排？是天意，還是有人別有居心？如果是天意，天意究竟是什麽？如果是別有居心，那人的目的又是什麽？

她想半天想不出所以然，索性將問題扔去一邊，獨自去踹肖允家的大門。——這麽野蠻的事，給子衿知道一定要阻止她的。可是依子衿那種循規蹈矩的性子，恐怕八百年都難有什麽突破性進展。若音實在沒有他的耐心。

肖家守門的家丁領教過她的潑辣，知道擋不住她，堆著強擠出的笑意請她稍等，轉身在她瞧不見的地方狠狠唾了一口，低咒一句：“倒黴透頂！”

肖允聽完通傳，怎會不知若音所為何事，陰著臉喝罵通傳的家丁：“前些日子怎麽吩咐的！記性不好就滾回老家歇著，不必在府上做事！”

家丁平白挨通罵也委屈，心裏暗自叫苦，發愁地想要如何回絕那尊煞神，誰知抬眼見二公子肖信昭歡快地奔過來：“哥哥，我剛才從外麵回來，在門口見到——咦，那姑娘叫什麽來著，就是上次過來的那位——她叫我轉告你，明日請元家小姐來咱們府上敘話。要是明天她過來見不著人，就使些手段，直接從元府把小姐帶走，從此人間蒸發。”

肖允暴怒：“她敢！”

她還真的敢。元家的人現在把元秀清守得死緊，除非采取非正常手段，否則很難把她從府裏帶出來與子衿相見。若音的算盤打得極好：如果是肖允要見她，肯定比別的人容易些，所以幹脆把這個棘手難題扔給肖允。

肖允怒完又問肖信昭：“她人呢？”

肖信昭擺擺手，對哥哥激動的反應分外奇怪：“哦，她說你眼下大概不想看到她，說完便走了。”真是個體貼溫柔的好姑娘，不愧是美人姐姐的朋友。他要不要告訴哥哥，明天美人姐姐也會跟著她過來？

嗯，還是不要了。哥哥好像不是很喜歡美人姐姐，萬一不許他湊熱鬧就慘了。

陰魂不散。肖允腦袋裏跳出一個詞，想起上次莫輕塵讓徒弟過來布陣，布完居然沒有收走這些妖孽，而且招呼都不打一聲就靜悄悄地離開，連索峰都不呆了，頓時煩躁異常：他要收拾的對象子衿，明明是個普通的妖孽，連莫輕塵的徒弟都鬥不過，鬼知道若音那丫頭使了什麽手段，竟然把莫輕塵都嚇退了！她明明就在寧城長大，從未接觸過凡界以外的事情，到底哪來的神通？

——沒有人同肖允講過，若音有個非比尋常的師傅。

她從肖家離開以後，直接往綢緞鋪去尋青羽。不單單是因為應下了熊孩子肖信昭，還為了防止肖允使手段。除了那扇打不開的內門，鋪子裏幾乎還是老樣子：藍田安靜地坐在櫃台後，黃鳴與青羽各自招呼客人，紅玉躲在角落裏不言不語。

若音覺得，紅玉似乎有點不一樣了。從前她的目光總是低垂著，不敢與任何人對視；現在仍是怯怯的，卻敢偶爾飛快地瞥上一圈，平添兩分靈動。若音顧不上多想，直接奔向青羽說了明日的事情。

青羽沒有立即答應，而是轉向紅玉問了一句不相幹的話：“明日讓紫虹過來陪你可好？”

紅玉輕輕搖頭，用她慣

有的纖細聲音說道：“不必。青羽姐，我一個人也可以。”

若音以為是鋪子裏日常的生意，沒有插嘴詢問。

青羽想了想，同藍田打招呼：“明日你多費點神，有狀況立即通知我。”

藍田示意讓她放心。青羽這才回頭答應若音：“成，明日姐姐陪你走一遭。倘若肖允沒有把人帶出來，咱就親自去元府帶人。”

肖允是聰明人，當然不會讓事情變得無法收拾，權衡一番後往元府去接人。

元家二老本不打算放女兒出府，可是肖允素日給他們的印象非常可靠，這回先抬出未婚夫的身份，稱要與未來夫人聯絡感情，接著又多說幾句軟話和保證，元家二老便點頭答應。

哪知元秀清那裏卻出了問題，平時一門心思想出府，這會兒又死活不願意出去。自打上次出門遇到子衿，雖然子衿沒有說什麽，但她自覺有愧，又是尷尬又是羞憤，下定決心要跟肖允劃開距離，平日裏能不見就死命避著不見。

肖允也不點破，冷笑看著她：“來不來隨便你。隻過錯過今日的機會，以後再見不著那個錦鯉妖，可別怪我不給你麵子。”

元秀清臉色一變，態度頓時從抗拒變成配合，令人備了軟轎，乖乖跟在肖允後麵出了門，一路往肖府而去。進了門發現子衿還未到，元秀清待要詢問，肖允施施然落了座，慢條斯理地摒退下人：“急什麽，他說你們有八世之約，七世都等了，還差這一會兒？”

元秀清啞然。

肖允特意早早約她過來，可不是為了欣賞她的焦灼。他靠在椅背裏，用困惑的神情問她，仿佛是朋友間探討一件隨意的事情：“他說的八世之約，你真的相信？”

元秀清本不想搭理他，可是話題涉及子衿，她無法無視，點了頭：“他說什麽我都信。”

肖允保持著同樣的神情問：“我說姻緣是命中注定的，你信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