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音急急轉過臉,想從禮賢哥的臉上尋到一點痕跡,可他仍然是那副淡淡倦倦的模樣,仿佛什麽都沒有做過。察覺到若音的注視,他立即迎上她的目光,唇角微微一彎,露出笑容,模樣純良無害。

龔澤梵僵著臉,半晌回不過神:他知道師傅為什麽要遠離寧城了!這裏的妖孽實在太可怕了!

肖允亦不是傻子,立即猜到有很不好變故發生。可不等他想好應對之策,王禮賢已經點了他的名字:“肖公子,如吾所料未錯,這個陣應該不是道長所設。肖公子覺得,暗中布陣傷人者,要如何討這筆債才合適?”

肖允有生以來第一次知道什麽叫做害怕。那人的目光讓他覺得,下一刻他就會被抽筋扒皮、挫骨揚灰。可他不願失了麵子,強撐著鎮定答道:“王兄問得好,這問題著實棘手,且容在下想一想。”

王禮賢保持著謙恭的模樣:“不必想了。吾倒有個提議,吾的人受了多少驚、淌了多少血,且讓他以十倍償之,可好?”

你還不如直接取了性命!受驚且不說,藍田淌了那麽多血,若是普通人早就死了,哪裏還有十倍可以償!肖允心頭著惱,卻不敢直接拒絕,怕他拒絕了那人便提出什麽更可怕的建議來。

王禮賢仍然隻是笑:“肖公子再不出聲,吾便當你是答應了。”說完朝肖允一步步走過去。

他神態明明又懶又倦,腳步聲卻踏得分外沉重,一聲聲盡數敲在人心頭,敲得肖允心驚肉跳。他雖然在笑,笑意卻未達眼底,清淺的眸子裏泛著冷意,砭得肖允頭皮發麻坐立不穩。

青羽恰在此時闖進來,氣喘籲籲卻被眼前的場景驚在當場:“……王兄?”她盯著地麵上的血跡,表情在瞬間變得陰狠。

“不是我,是藍田。”王禮賢出聲打斷她的腦補,“你去看看他吧。在內室。”

龔澤梵此時從震驚中回過神來,跳到王禮賢麵前大喝一聲:“妖孽休要囂張!”他一定是看錯了!這麽龐大的陣勢,還有數件靈器壓陣,怎麽可

能被人內部生生撐破!一定是妖孽使的什麽妖法!他舉起腰間的葫蘆,拔了塞子衝王禮賢舉起。

若音頓時一驚,想起子衿曾在葫蘆下吃過虧,還沒來得及擔心,就聽王禮賢冷笑:“這點本事就敢拿出來現,道長可是欺負吾族無人?”

他眸中有金光閃過。

龔澤梵的葫蘆嘭然爆裂,炸得他連退數步,一直退到牆角才堪堪站穩,看著碎成齏粉的葫蘆,這才後知後覺地驚慌起來:那人根本沒動手就毀了他的葫蘆!這可是師傅的師祖傳下的法寶!上次青羽毀他那麵鏡子時,尚需掐訣指點,他隻需要一個眼神!

若音亦打了冷戰。以前青羽同她說,禮賢哥連紅玉都打不過的時候,她怎麽會相信的!

王禮賢腳下一錯,不知踏個什麽步法,攸然落到龔澤洪麵前,抬指點向他額頭。那一指帶著千鈞的壓力,龔澤梵嚇得渾身發抖,卻僵著身子動彈不得,眼見他指尖即將落下,忽地一個聲音插進來,打斷他的動作:“尊上請息怒。”

是莫輕塵算到徒弟處境危險,及時趕到了。

龔澤梵一見到他仙風道骨的身影,眼前頓時升起希望的曙光,涕淚交加地往他腳邊爬:“師傅救我!”

莫輕塵卻不看他,衝著王禮賢深深一躬:“懇請王上留小徒一命。孽徒不才,貧道管教無方,今日起便交由王上管教。三年之內,貧道定拿……來贖。”

那幾個字說得極輕。可是若音不知怎的就聽清楚了,他說的是“千年梧桐”。

她茫然地想,一定是什麽寶貝吧。

她瞧見王禮賢收了手,緊走兩步湊到他身邊,小小聲地問:“禮賢哥,你方才……打算殺了那個臭道士?”

王禮賢隨意地低笑:“嚇到你了?既然莫道長請求,那便留著他性命吧。”

莫輕塵又是深深一揖:“謝尊上容情。”說完一腳踹向地上的徒弟:“還不滾過去向尊上賠罪!”

龔澤梵哪敢有半點違背,唯唯喏喏地答應,卻不敢靠

近王禮賢半步。

莫輕塵再不搭理他,瞧了瞧角落裏臉色煞白的肖允,鄭重向王禮賢說道:“貧道鬥膽再向尊上討個人情。這位肖公子的性命,懇請尊上也留一留。”

王禮賢淡然道:“道長未免太高看了自己。”

這話便是拒絕了。肖允從青羽出現的那刻,便知綠腰已經失手。以凡人之向軀對上這種級別的修煉者,人數再多都沒有勝算。龔澤梵自身難保,連莫輕塵都分外忌憚的模樣,不敢跟王禮賢動手,隻敢求一個期限。肖允將認識的人物一個個全部回憶一遍,卻想不起有誰能來救自己的,聽到這話,生平第一次體會到絕望的滋味。

莫輕塵沒料到他拒絕得如此幹脆,聞言亦是一頓,瞧了瞧王禮賢身邊的若音,重新下了一番決心才慎重開口:“這個人情,貧道不是替自己而討。這位的的命格,在天上司命神君的簿子裏已有定數,尊上改他命格事小,若是驚動九天之上的神君,對姑娘卻不是什麽好事。”

王禮賢盯著他,語調更加冰冷:“你在威脅吾?”

莫輕塵冷汗刷地流下來,連稱不敢。若音聽不懂命格之類的說法,卻也知道莫輕塵在替肖允討性命。她生氣肖允的做派,卻不願見到禮賢哥殺人,小聲勸道:“禮賢哥,你應了他這個人情,改天尋機會再討回來便是。反正他求的是你,我的帳還沒跟他算呢。”

好無恥的做派。莫輕塵眉角一抽,卻不敢提任何意見,眼見默認了她的無恥。

王禮賢抬手摸摸她的腦袋:“好,依你。”肖允那點心計,在他眼裏還不夠看的。諒他今後也不敢玩什麽花樣,留著便留著。

莫輕塵得了承諾趕緊稱謝,然後恨鐵不成鋼地瞪了徒弟一眼,什麽話都沒講,迅速轉身又走了。他應下的東西極其罕見,要抓緊時間才是。龔澤梵先前的囂張半點不見,縮在地上像隻受驚的鬆鼠。若音看得分外好玩,拉著王禮賢,躍躍欲試地問:“牛鼻子把他送給你管教了是不是?以後我天天過來找他玩好不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