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音聽到肖允的話，才突然想起子衿身上還有天界所謂的“考驗”，必須通過考驗才能相守，再想起他方才搖搖欲墜、化風離去的模樣，臉色大變：莫非天界的人在這裏，那子衿豈不是很危險？

她急得直跺腳，卻不敢耽擱片刻工夫，朝著子衿離開的方向奮力往外擠出去。

王禮賢歎了口氣，心道她果然要鬧騰，抓住她的手免得她再亂跑，分開人群幫著她往外擠。

等他們好不容易擠到門口，卻被兩個不長眼的攔住去路。若音懷著十二萬分的不耐煩，臭著臉就要罵人，一抬頭發現竟是綠腰，仍是從前那副妖媚模樣，看不出被兩道天雷轟擊過，旁邊還有張似曾相識的麵孔。她尚未做何反應，綠腰先媚笑著開了口：“喲，又見麵了。”

來者不善，善者不來。

若音沒功夫同她糾纏：“讓開。”

綠腰軟著身子，幾乎要靠到旁邊那人身上：“這可不行，奴家等了許久才等來姑娘，怎麽能讓你輕易走了呢。”

若音惦記著子衿，急得腦門上都快冒煙了。倒是王禮賢認出綠腰旁邊的人，不敢放任若音胡鬧，扯住她低聲安慰：“別急，還有時間。就算是天上的神君親臨，也得先下凡呢。”

若音稍稍平靜下來，這才有心思去辨認綠腰的同伴。竟是那天往她家裏打聽“名字叫若音，年紀在十五到二十中間的姑娘”，結果被她爹爹忽悠走的那位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饒有興趣地綠腰問：“你確定是這兩位？”

綠腰嗲得越發厲害了：“神君明鑒，奴家騙誰都不敢騙您呀。”

若音注意到她用了“神君”兩個字做稱呼，想起那天第一次見到他時心裏隱約的恐懼，不由得心頭發寒，下意識地抓緊禮賢哥。王禮賢沒什麽表情，拍怕她的手臂，示意她安心。

中年男子朝他們走近兩步，仔仔細細的瞧，像是在辨認什麽。

若音退開幾步與他拉開距離：“喂，你誰呀？姑娘我可告訴你啊，好狗不擋道！”

綠腰吃吃的笑起來，用看戲台上猴子的眼神看她，對旁邊的人說道：“

神君，這丫頭有意思吧？”

中年男子輕笑兩聲：“是挺有意思的。”他說著話鋒一轉，瞧著若音說道，“再有意思也得知道自己命喪誰手——可要記住了，本尊名號帝江。”

王禮賢自然知道帝江是誰，他上次便認出來了。數千年前鳳族的隕落，與他逃不開幹係。就算帝江不來寧城，他遲早也要尋上帝江。可是鳳族尚未準備完畢，他不想太早在帝江麵前暴露。綠腰的主子卻是有些手段的，不知怎的就聯係上帝江，還讓綠腰將他再度帶入寧城。

若音連九天之上諸位上神的名號都不識得，哪裏知道帝江是誰，不爽地反問：“帝江是什麽玩意？”

帝江點頭道：“性子倒跟從前一樣張狂。”說完他眼神一凜，也不管肖元兩家的婚禮，打算直接取若音的性命。王禮賢原本是嫌麻煩不想直接動手，眼見帝江已經認準若音，哪裏會容他，錯開半步將若音擋到身後，冷冷與帝江對視：“想取人性命，還得看有沒有本事。”

綠腰豎起手指，晃了晃新生的尖利指甲：“神君，男人的事歸你們男人，女人的事不如交給奴家。”她猜到王禮賢的身份，還沒自信到與他做對手的地步。不過想弄死一個凡人，她還算綽綽有餘。

強者強到一定程度，不需要表現出來，就能讓人在潛意識裏發現危險。帝江便是這樣的強者。若音意識到嚴重性，擔憂地扯了扯禮賢哥。王禮賢以為她害怕了，輕鬆地摸摸她的腦袋：“沒事，去找個安全的地方躲好，我來應付他們。”

若音搖搖頭，摸出一打符咒捏進手心，半開玩笑地說道：“這麽好的機會怎麽能讓給你一個人？正好檢驗我這個月的修習成果。”

帝江不屑地評論：“豎子無知，是故無畏無懼。”

身後肖允扯著木偶似的元秀清行完禮，便算是出了閣，由儐讚打頭往門口而來，後麵跟著挨挨擠擠的一眾人等，眼看要上花轎往肖府而去。帝江才不會管這些人死活，王禮讚瞧了若音一眼，提議換個地方。

若音立即指了子衿離開的方向：“去那邊！”

她不會祝福今日這兩位新人，

但她也不願傷及無辜人命。帝江神可不像是會顧念性命的人。

那邊子衿自元秀清做出選擇，便一刻也呆不下去，跌跌撞撞地奔出喜堂。執著了百餘年的信仰突然崩塌，他一時間不知要往哪裏去，茫茫然選了個方向隨意亂走，八世輾轉間的一幕幕不斷從眼前掠過，灼得他肺腑發疼。

也不知走了多遠，眼前忽然落下一道人影。他費力辨識許久才認出來，卻忘了行禮：“原來是承鈞上神。”當年樊慕蘭橫劍自裁，司法神君引動天雷要誅裁他時，便是眼前這人保下他的性命，替他和樊慕蘭爭到八世之約。

承鈞並不計較他的失禮，略一點頭：“可悔悟？”

子衿怔怔不答。如果當年早知是這樣一個結果，他還會不會奮不顧身？那樣炙熱濃烈的感情，那樣鮮活又生機盎然的**，是什麽時候變了質？

承鈞亦不催促，極有耐心地等著。

子衿福至心靈，突然明白過來：“十年前，是上神將我指來寧城？”

承鈞點頭：“正是。”

一個猜測在心中成型，被子衿慢慢說出口：“上神指引我到此地，是為了讓我與若音相遇？”他越猜越離譜：“甚至百餘年前，上神自天雷之下救我性命，亦是為了與她相遇？”

承鈞目露讚許：“不錯。”

子衿不明白：“為何？”

承鈞提點他道：“她可曾問過諸餘山？”

子衿答道：“問過。”

承鈞對這個結果很滿意：“本尊目的已達。”他費了許多工夫救下她，護著她將她送入輪回，可不是白白做的。

諸餘山有蛇身人麵的山神，有鴻蒙未化的精靈小妖。有位上神在那裏點化了子衿。那位上神名諱承影，是上神承鈞的胞弟，女仙若音的戀人。

子衿想明白以後，一時間無話可說，隻剩下沉默。

他在塵世掙紮這百餘年，多少次死裏求生，卻原來隻是這位上神給別人搭的一條線而已。而且這線搭的如此難以察覺。承鈞上神的心思，未免太過隱晦。想來元秀清會轉世到寧城，也是這位上神的手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