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驚魂跟隨美姬多年,對美姬自然是相當了解。左清雖然破壞了美姬將小蓮煉製成丹藥的計劃,雖然美姬無論做什麽事都有一定要做到的決心。可是在目前這個緊要的關頭,美姬非要和幾個小輩較勁,甚至不惜上天入地。還是讓聶驚魂大為不解。

美姬卻隻是哼了一聲,沒有說話。

這本是他的秘密。美姬自幼就在修真一道上顯示出過人的資質,是整個靈瞳族的寵兒。後來生出邪瞳神通之後,更是任意妄為,行事唯求快意。可是自打他第一眼看見左清,他體內原本肆無忌憚,邪氣凜然的瞳力卻忽然變得拘謹起來,似乎在對某種未知事物表示出畏懼。這種感覺實在令美姬不快,甚至是憎恨。

唯有殺了他,才能抹去心中的魔障,修為才會有更進一步的可能。這就是美姬真實的想法。

可是這種想法應不應該告訴聶驚魂呢?畢竟這是聶驚魂最後的提問。美姬正猶豫間,聶驚魂的頭卻已無力的垂下。

一個小小的黃土包。今後路過這裏的隻怕沒人會想到,裏麵躺的就是曾經凶名赫赫的六麵殺神。

美姬站在這黃土包前,已經不知站了多久。黃昏的餘暉將他的身體映得一片金黃。聶驚魂與其說是他最得力的手下,倒不如說是他的朋友,他心裏唯一承認的朋友。

美姬忽然幽幽的歎了一口氣,“你既然來了,就出來吧!”一個岩石一般的男人忽地出現在美姬的身側,正是卓不樂。

“哼哼,你是來怪罪我的嗎?”美姬冷笑道,“還是來看我笑話的。”

卓不樂搖了搖頭,“這件事我也有責任,我也沒有想到這幾個小輩會那樣棘手。”

美姬的臉色緩和了一些,“是我技不如人,與你何幹。隻是現在這裏隻能靠你獨撐大局了。我要馬上去療傷,否則我的左眼就要廢了。”

卓不樂道:“你放心地去療傷吧!我,你還不相信嗎?”

美姬點了點頭,“你下一步是怎麽打算的?”

卓不樂道:“軍師已經交代了,夏族和冰淵族有七成可能會談不攏,我若在和談之前先出手殺了卓正,隻怕反而會促成夏族和冰淵族的聯盟。所以我現在唯有等,萬一要是冰淵族和夏族有談成的跡象,我會在第一時間殺了卓正。”

兩人沉默了半天,美姬忽道:“他們比想象的要棘手,要不要我再調幾個人過來,或者你先借用我的混沌葫蘆。”

卓不樂道:“難得啊!頭一次看你這麽大方。”

美姬麵無表情,“我的情人已經死了一個,我不想再有一個出意外。”

卓不樂盯著美姬看了半天,目光忽然變得淩厲而狂熱。“我隻相信我的刀,它才是我唯一的情人。”

眼看美姬拖著長長的落寞的影子遠去,卓不樂不由微微搖頭。忽喃喃道:“可是,可是他們為什麽不開始談呢?”

美姬一將混沌葫蘆收走,左清已經像爛泥一樣癱倒在地,他體內的胎息之氣的修複速度,終究比混沌葫蘆的破壞力要慢上一些。現在左清體內有四分之一的骨骼和經脈都是斷的。

不過在體內金汁的飛速流轉之下,兩息之間,左清已經霍然站起。令周圍的白袍人都驚訝不已。

“在下桓山,請問這裏剛才發生了什麽事?”一白袍人開口向慕恩紅問道。

左清等人心中卻都是一動。隻見說話那人是一中年人,身體已經微微發福,兩鬢微霜。就好像是一個普通的土財主,看他這副樣子誰能想到他竟然是冰淵族的第一強者——北寥侯桓山。

慕恩紅給桓山解釋的功夫,連穗兒已經快速將眾人都檢查了一遍。隨即走到左清身邊道:“其他人都沒有性命之憂,唯有恒謙怕是不行了,堅持不了一盞茶的時間。”說罷,眼眶已經紅了。

左清抬眼望去,隻見小蓮正將手按在恒謙的肩頭,手上白氣蒸騰,不過卻也在輕聲啜泣,左清正自傷感。小蓮忽然站起來道:“左清大哥,他叫你過來。”

左清聞言,立刻走了過去,一見恒謙的慘狀,心中登時一沉。

恒謙麵色蒼白,微微頷首示意左清俯下身來。這才用細不可聞的聲音費力地道:“左清,你,你剛才為何不用五雷符炸,炸開混沌葫蘆的封鎖,獨自逃走呢?”

左清一怔,愣了片刻才道:“我沒想過。”

恒謙微微點頭,“我,我做死間這些年來,每天睡之前,之前都要想,不知還,還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陽。嗬嗬,要是能一直,一直和你們這樣的人,一起並肩而戰就好了。”恒謙說著,臉上忽地現出平靜地笑意。

小蓮頓時大放悲聲,此刻,師穎等人吃了連穗兒的丹藥,已經能夠或臥或站,聞聲一起向這邊看來。左清隻覺得心中一片黯然。

“說,這位姑娘說的可是事實!”桓山衝帶左清他們前來的掌櫃道。那掌櫃全身瑟瑟發抖,哪裏還能說出話來。

這掌櫃也是一名修者,看過美姬和聶驚魂顯示的實力,本以為舉手之間就可以將左清他們殺死。到時自己隻要推說是個普通目擊者就可以了。那成想事情會到現在這種地步。想到冰淵族的條條族規,真想放聲大哭一場。

“你一定要想好了,你若說假話,罪加一等,那可就要波及你的親人了。”桓山的聲音不大,可語氣卻讓人不寒而栗。

那掌櫃“噗通”一聲跪倒在地,“侯爺,都是我一時貪心,你可千萬不要……”

桓山哼了一聲,一揚手,手中立刻化出一個巨大的冰坨。“嘭”的一下,正中那掌櫃頭頂,那掌櫃哼都沒哼一聲,立仆。

緊接著“哢嚓”一聲,掌櫃身體下麵的冰層裂開,掌櫃的身體隨即沉入水中。桓山手一抓,水波頓時湧起。隻見桓山手心中冒出白蒙蒙的霧氣,那個冰窟窿飛速凝結。眨眼間恢複如初。

左清等人對視一眼,心中都暗自感歎,這桓山不愧是冰淵族第一高手,冰係神通當真是出神入化。

桓山衝左清等人一抱拳道:“尊貴的夏族客人,在下保護不力,讓你們的同伴隕落,在下深感慚愧。回頭我們會將我們這族中敗類的財產折現,其中的一半將用來作為補償,雖然這無法挽回一條生命,但是也請你們不要推辭。”

左清微微搖頭,“我們不會要的。”

桓山道:“為什麽?”

左清苦笑一下,“想到這個錢是我們同伴的生命換來的,我們又怎麽去花呢?”師穎等人在一旁都微微點頭。

桓山道:“各位兄弟情深,在下佩服,如此我也不勉強。現在大家都身受重傷,我讓我這幾位下屬送大家回去吧!”

與桓山同來的白袍人一齊躬身,道:“謹遵侯爺之命!”

桓山的麵色卻忽然一變,驚道:“剛才是誰施展了冰係術法!”

左清等人見桓山問得如此鄭重,都是一愣。連穗兒挺身道:“是我施展了普通的冰盾術,怎麽了?”

桓山上上下下打量了連穗兒一番,臉上的神色越發的驚疑不定。半晌才道:“這位姑娘,不知可否讓我采你的一滴血。”

連穗兒聞言一愣,不由自主地向左清看去。左清當下走上一步道:“不知前輩要這一滴血有何作用?”

桓山的神情凝重無比,道:“這位公子你放心,在下絕無半點惡意。實不相瞞,這說不定對這位姑娘還有莫大的好處。”左清看桓山實在不像說謊,一時倒有些躊躇不定。

連穗兒在一旁道:“既然如此,那就,好吧!”

桓山大喜,以他的身份,此刻聲音都有些顫抖,可見內心之激動。“請姑娘你伸出手來。”說著從懷中取出一個玉盒,打開。裏麵好像是一小片玉,上麵寒氣繚繞,一看就是一件冰係的聖物。

桓山用手指在空中一劃,立刻凝出一根細長的冰針。桓山輕撚冰針刺入連穗兒的中指指端。一滴鮮血立刻滴了下來。桓山忙用玉盒在下麵接住。

隻見那一滴鮮血正好滴在盒中的玉片之上,“嗤”的一聲輕響,變成淡淡的紅霧騰起。令人驚訝的是,這紅霧竟然慢慢凝成了一個女子的形狀。

與桓山一同前來的白袍人忽地一下,一齊跪倒在地,對著連穗兒磕頭不已。桓山也躬身對連穗兒深施一禮。

連穗兒見狀大窘,縱身一躍,跳到左清身後,探出半個頭來看著桓山等人,眼中盡是驚異之色。

左清見狀忙道:“前輩,你這是何意?還請言明。”

桓山道:“這位公子,你看我們的樣子像是有惡意嗎?不過到底是為什麽,我還不好明講,請你說服這位姑娘,我想和她單獨談一談。”

左清看了一下桓山等人,隻見桓山一臉殷切之情。至於他的那些手下,現在還是磕頭不止,有幾個都將頭磕出血了。可見桓山所言不虛。於是轉頭對連穗兒道:“穗兒,你的意見呢?”

連穗兒想了一下,對桓山道:“這對你們很重要嗎?”

桓山沉聲道:“重要,非常非常之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