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日正是月中,明月如鏡,掛於中天。

小南山下,風炎旁若無人,步步從容,緩緩而行。地上盡是浮土,可風炎每一步邁出,卻不曾留下半點足印。

小鈴鐺則是左顧右盼。遠處,各式各樣,三山五嶽的觀戰者那激動的目光令她感到渾身都不自在。

遙遙看見一個青衣人的身影,正站在一棵梅樹之下。青衣人站的角度和位置都是絕佳。整個人與這株梅樹之間渾然一體,仿佛一張絕美的水墨畫,有一種說不出來的韻味。畫麵之上,每一個細節都是完美無瑕。讓人簡直不敢打擾,不忍去打破這種和諧意境。

風炎的瞳孔驟然收縮,額頭竟隱隱有汗珠閃現。

半晌,一朵梅花緩緩飄落,一發牽而全身動,如明鏡乍破一般的驚心動魄,完美的意境瞬間土崩瓦解。

青衣人長歎一聲,轉過身來,隻見他雖然說不上有多麽英俊,但是自有一股醉人的儒雅成熟的氣息,令人平生一種親切之感。風炎卻如臨大敵一般,千裏南荒之行,隻有此刻,風炎的表情異乎尋常的凝重。

青衣人平靜地道:“風炎,中原夏族最年輕的狂級高手,自七日前開始,橫闖南荒千餘裏,連敗我南荒高手一十二人。”

風炎表情一片漠然,看了這青衣人半晌,眼神忽在瞬間轉為狂熱,但隨即又化為秋水無痕,隻是冷冷地回道:“顧海天,自老蠻王査哭戰死之後,神諭中選定的新一任蠻王。以獨創的風花雪月四大絕學威震南荒,號稱是有史以來實力最強大的蠻王。”

青衣人微微一笑,實有說不出的瀟灑風流。“小兄弟你過獎了,仙道無窮,什麽最強,我愧不敢當。就像小兄弟你,如此年紀,竟然身具失傳多年的胎息之術,未來前途,當真是不可限量。”

風炎驚道:“你能看出胎息之術?”

顧海天道:“不錯,胎息之術上窺先天之境,在這神州大地也算是一大異術了。我早就想領教,沒想到今日卻在小兄弟身上見識到了。”

風炎暗歎一聲,剛才他以胎息之氣催落梅花,破掉了顧海天一手創造出來完美意境,不料顧海天竟能據此看出他身具的奇術。

風炎麵色一黯:“好了,我不想再廢話了,你此來也是阻止我回中原的吧。那就動手吧!”

顧海天忽然嚴肅地道:“小兄弟,你錯了。”

風炎道:“哦?”

顧海天的神情忽然變得頗為蕭索,對風炎道:“你跟我來,說罷轉身直奔山頂而去。風炎微微一愣,隨即就要跟上。

小鈴鐺也要上前,卻被一個魁梧的身影攔住,正是大力神耿飛。風炎頓時止步。顧海天回身笑道:“小兄弟放心,今日不論你我勝敗如何,我一定會好好照顧千幻娘娘的這位親傳弟子的。在下隻是不想讓小兄弟待會兒有絲毫分心,占這個便宜罷了。”

風炎看了顧海天半晌,這才轉頭向小鈴鐺示意留下。小鈴鐺哪裏肯聽,在哪裏連連擺手。顧海天微笑道:“嗬嗬,你要知道,一會我們大戰之時,你若在旁,他必敗無疑。”

小鈴鐺再看風炎,隻見風炎的眼神凝重無比,登時止步。顧海天與風炎一起向山頂飛馳而去。

遠處觀者大嘩,正要上前,隻聽山腳下的樹叢中傳出一陣鼓聲,無數蠻族戰士紛紛現身而出。一人大聲喊道:“奉蠻王之命,在下已和西蠻王初靈統率五萬蠻兵將此山封鎖,有敢入山者,殺無赦!”說話者正是蒙森。

顧海天身法瀟灑,速度奇快無比,直如風馳電掣一般,炎暗運胎息之氣,先天真元在體內瘋狂流轉,倒也跟得上。此山雖高,可是以兩人身手,片刻之間就已經來到絕頂之上,隻見白雲嫋嫋,群山盡在腳下,不由讓人心情一暢。

顧海天將手向前一揮,道:“小兄弟,不知你站到此處,感受如何?”

風炎不解地看了顧海天一眼,半晌才道:“此處實乃人間仙境,世間美景盡收眼底,自是讓人心胸大暢。隻可惜,此處風光卻不是尋常人所能領略得到的。”

顧海天微微一笑,“七年之前,在下仙道初成,第一次到此處時,和小兄弟你今天的心境完全一樣。隻是這七年來,在下又六次登臨此處絕頂,卻都是孤身一人。隻覺得寂寞,真是寂寞啊!”顧海天轉而望向白雲深處,語氣中忽充滿了傷感歎息。竟讓風炎平生出一種蕭瑟蒼涼之感。

“為什麽?”風炎淡淡地問道。

“因為沒有人配,沒有人配和我站在這裏。”顧海天的聲音又變得平靜,“高處的寂寞,又豈是一般人能了解的。不過今天,我總算找到一個可以和我並肩站在這絕頂之上的人了。”

風炎隻覺得胸中一動,竟有一股莫名的感動油然而生,胸中大有熱血沸騰之感。但是口中還是淡淡地道:“顧蠻王誇獎了。”

顧海天凝視風炎,“在下相信自己的眼力,自我道成至今,七年之中,惟求一敗,希望小兄弟你不要讓我失望才好。”

七年之中,惟求一敗。

炎心中默念此言,忽然間隻覺得一股如濤如嶽的氣勢從顧海天身上洶湧而來,霎時間,竟似乎要將自己完全淹沒。不知不覺間,體內的胎息之氣竟自己瘋狂地運轉起來。

……

不知過了多久,剛剛平靜下來的山腳下眾多觀戰之士忽然又**起來。

“怎麽會有兩個月亮?”

“是啊!這是怎麽回事?”

隻見又有一輪皓月正從小南山的山頂緩緩升起,與天上原有的一輪明月爭輝。

此刻,在另一條山路上,也有一男一女在匆匆趕路,卻是霰雪和左揚二人。舜帝埋骨九嶷,在場的夏族中人隻有霰雪一人。霰雪遂按照夏族最高的禮節為舜帝守靈七日。

顧海天要去準備蠻王即位大典,所以拜托飄雪留下來相陪。一是代表南荒表示對舜帝的敬意,二是保護霰雪的安全。

七日時間匆匆而過,霰雪因有舜帝遺命在身,隻好依依不舍地離開九嶷山,飄雪則按照顧海天的囑托,一直將霰雪和左揚送至中原地界。

左揚來九嶷山之前,就已經下定決心,不再隱居。當下決定陪霰雪一起前往有夏之都。不過在這之前,左揚作為三眼族的現任族長,還要返回三眼族的藏身之所,安排好族中的事務。現在兩人正是在前往三眼族藏身之所的路上。

“看!轉過這條小山梁,就到了。”想到馬上就能回到老家,與愛子左清重逢,左揚的話語中不禁透著欣喜。

霰雪還是沒有完全從悲傷中解脫出來,隻是輕輕地“嗯”了一聲。

當下兩人加快腳步,轉眼轉過山梁,左揚忽然神情大變,猛地運起禦風之術,向前疾行。霰雪也感到了迎麵吹來的微風中竟隱隱有血腥之氣,連忙跟上。

慘!極慘!原本世外桃源一般的小村莊此刻已經變成人間地獄。地上到處都是屍體。放眼所及,竟沒有一個活口。每具屍體都是被人開膛破肚,死狀極慘。更有幾個女子,身體**,顯然死前曾經受到了淩辱。更有甚者,就是連雞犬也難逃此劫。

左揚緩緩走著,臉色已經是白得嚇人!等到左揚看到了一隻通體金黃的小猴子被斬去了頭顱的屍體時,不由再也忍耐不住。

“出來!混蛋,你給我出來!”一向溫文爾雅的左揚聲嘶力竭的大喊道。

隨著一陣“嘎嘎”的怪笑聲,一個人像一個包袱一樣,被丟了過來。

“爹爹!”那人躺在地上,大聲哭喊道。從聲音聽來,正是左清。

左揚一驚,正要上前,一團詭異的霧氣湧來,隨即化為一個身材矮小,近似侏儒,相貌醜陋之極的老頭,站在左清身前。

“哈哈哈!左揚,你可算回來了。那日我見你現身,就猜到三眼族一定不會躲得太遠,你又是隨舜帝一起前來。所以我就往中原這邊一點一點慢慢尋找,結果真被我找到了,哈哈!你看,我的傑作如何啊!”那老者用一種極為難聽的聲音道。

左揚雙目盡赤,厲聲道:“孟術,你可還有半點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