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現本算定延一等人會追來,此番別說殺了延一,就算是能夠重創延一,他也會得到妖族重重的賞賜。而燭現依仗有虎固這樣接近妖王級別的強者助陣,再加上人數和地利的優勢,所以這才冒險賭上一把。

不料對方隻派兩人追來,童顏單槍匹馬就把他們殺得落花流水。更何況虎固算來還是妖族虎癡妖神的遠房侄兒,這次他被童顏所殺,燭現知道虎癡妖神絕不會放過自己,所以幹脆選擇自爆妖丹,臨死也要拉幾個墊背的。

眼看妖丹升空,就要爆炸。連穗兒脖子上的血玉驟然一亮,“嘭”的一聲,在一股絕強的沛莫能禦的大力之下,燭現整個人連同他的妖丹,一起化為粉末微塵!

連穗兒已經來不及驚訝,一手挽住一個,將兩個孩子抱起。童顏神情有些落寞,輕輕揮手,衝那些目瞪口呆的剩餘妖族道:“你們都走吧,別等我改變了主意。”

與此同時,茲華樹下。

延一取出一方雪白的方巾,掩住嘴,輕輕咳嗽了兩聲,待他抬起頭來,方巾中赫然有幾點殷紅。

雪秀眉一皺,“延一,你真的借助命之血玉施展了信仰之力。你要知道信仰之力對你來說意味著什麽,怎麽能這樣輕易地損耗呢?剛才那種情況,童顏若是拚盡全力,借助軒轅劍的威力,也是可以保下她的性命的。”

延一悠悠道:“你應該懂的。”

雪聳聳肩,“我懂什麽,我一點都不懂!”

延一微微一笑,“雪,你知道嗎?我其實很羨慕你。”

雪愣了一下,“羨慕我,我有什麽好羨慕的。快四十了,還沒有嫁出去。”

延一道:“可是你畢竟有一個人可以去愛。”延一沉默許久,又慢慢繼道:“雪,你知道嗎?如果我能夠選擇,我不會去做這個什麽大神師,我隻想去做一個普通人,一個有自己的喜怒哀樂,可以愛其所愛的普通人。”

雪想了一下,大驚:“你是說……,這,這,這怎麽可能。”

延一道:“為什麽不可能?對很多人來說,心裏都會有這樣一個人,這個人如果喜歡去做什麽,你會比她自己還要著急,巴不得她立刻可以去做。若是她遇到什麽危險,你又會義無反顧地盡自己最大的能力第一個站出來保護她。不是嗎?你不就是這樣的人嗎?”

雪怔了片刻,似乎有些癡了。半晌才道:“延一,說實話,有時候我真搞不懂你心裏都在想些什麽。”

延一微微搖頭,苦笑著將臉轉向一邊,嘴唇輕輕動了動。此刻雪若是站在延一的麵前,一定能夠看到,延一說的是:

你難道沒發現嗎?她和從前的你簡直一模一樣。

一陣微風拂過,延一的眼角似乎有一滴晶瑩的東西隨風而落,那是一滴眼淚嗎?

……

延一依舊靜靜地坐在茲華樹下,身上依舊是纖塵不染。隻是他身旁此刻已經聚集起近十萬漠人,每一個人都用一種虔誠而又有些漠然的目光死死地盯著延一。

烈日當空,已是正午。

延一忽慢慢地,一點一點站了起來。旁邊頓時傳來山呼海嘯一般的歡呼聲,呐喊聲,抽泣聲。所有漠人無一例外地俯身跪倒在地。衝延一磕起頭來。

漠人相信,生前不停地苦修,不斷地以此淬煉自己的精神,積累到一定程度之後,精神就會強大無比,那麽死後靈魂就會飛升到神界。所以漠人最崇拜就是能夠進行最艱苦的修煉之人。稱之為上師。

而延一剛剛以一百二十八天的成績,刷新了漠人一向視為最難的寂坐苦修的記錄,將原紀錄整整提高了八天。

延一微微揮手,做了一個讓大家都起來的手勢。可是卻根本無人理會。就在此時,童顏忽然輕輕“咦”了一聲。隻見遠處的地平線上忽然變得黑了起來。

延一向遠處望了望,嘴角露出一絲笑意。

原本跪著的漠人都站了起來,一起向遠處眺望。此刻已經可以看清楚,遠處也是一群漠人,人數也不下十萬之眾。正緩緩向這邊移了過來。一個身材高大的人走在最前麵。

這個人五十餘歲年紀,身上裹著一塊破布,露在外麵的地方都是灰突突的。整個人給人的感覺就好像是一塊岩石,堅硬,棱角分明,充滿質感。

“流辛上師!”

“是冬末湖的流辛上師!”延一周圍的漠人有了一點小小的**。

兩股龐大的人流匯集到了一起,自動讓出一條道路,流辛緩緩向延一走來。

“你是延一!”

“不錯!”

“聽說你殺了我的幾個弟子,還用妖術把他們幾個變成了妖怪模樣,不知這是否屬實。”

“他們本就是妖怪,他們本就該死!”

流辛的瞳孔驟然收縮,聲音冰冷得不帶任何感情。“那好,我們之間看來沒有什麽可說的了。我們比一比吧!按照漠人的規矩,負者退出戈壁。你看怎麽樣?”

延一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流辛揶揄道:“怎麽?怕了,你在寂坐上修為不是很深嗎?不如我們就比寂坐好了。”

延一淡淡地道:“比寂坐,我比不過你!”

流辛道:“哦!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延一道:“我是人,我是不會和一隻修煉了二百年的烏龜比寂坐的。”

流辛神色大變,厲聲道:“你,你胡說什麽。”

延一道:“你應該隻是到了妖王的級別吧!在我眼裏,你還太過弱小,真是讓我有些失望,不知現在妖族中有沒有妖神這個級別的存在,你回去把他叫來吧!”

流辛冷笑一聲,“什麽妖神、妖王。我根本聽不懂!你若不敢和我比試,那我就直接動手趕你回夏族去。”

延一搖頭道:“既然你一心求死,那我就成全了你吧!”說著,手一揚,玄陽照妖鏡已經升至半空中。

流辛的身影就在照妖鏡的正中,清清楚楚,卻沒有任何變化。流辛嘴角露出一絲冷笑,“如何?你的妖法不靈了吧!還有什麽手段,你都使出來吧!”

延一對雪微微示意,雪手一揚,一道白色真元立刻注入到玄陽照妖鏡之中,照妖鏡立刻泛起耀眼的白光。忽地一道白光射下,將流辛罩在其中。

流辛嘴角稍微抽搐了兩下,神情依舊不變,澀聲道:“延一,如何?”

延一沉聲道:“妖孽,真是冥頑不靈。童顏,金生水。”

童顏答應一聲,立刻將一隻手臂搭在雪的肩頭,一道暗金色的真元瞬即注入到雪的體內。

雪長聲低吟,手再一揚。一道碗口粗細的白色真元又注入到玄陽照妖鏡之上。照妖鏡白光大熾,整個照妖鏡都隱藏在一大團刺眼的白光之中,在白光的邊緣,又隱隱鍍上一道金邊。

罩向流辛的白光此刻凝練得宛如實體。隻聽流辛身上發出嘎巴嘎巴的脆響,顯然在承受著無比巨大的壓力。

“撲通!”一聲,卻是流辛承受不住,一條腿已經跪在地上。

流辛一聲怒吼,一件黑色的法寶立刻在他身上現出,筆直的升起,竟將玄陽照妖鏡射出的光柱撞了回去。

延一手一招,收了照妖鏡。道:“這就是妖族的著名的本命法寶吧!流辛,你還有什麽話說。”

眾人抬頭看去,隻見那件黑色的法寶正在空中低旋不已,赫然是一片巨大的龜殼。

流辛雙目血赤,殺氣騰騰,用手一指,吼道:“去!”半空中那片巨大的龜甲立刻高速旋轉著向延一砸去。

童顏剛要出劍,雪低聲道:“讓我來!”說著,雙手齊推,兩道白蒙蒙的霧氣立時湧出。隻聽“哢嚓”“哢嚓”之聲不絕。眼看著那片龜甲狀的法寶外麵結上了厚厚的冰層。

隨著冰層的加厚,那法寶越轉越慢,越轉越慢,終於“吧嗒”一聲,掉在地上,竟與流辛失去了心靈上的聯係。

流辛這一驚可是非同小可,這件法寶是他本命法寶,就相當於他身體的一部分,自從煉成以後,這種情況還是首次發生。

雪上前一步,一指點出,一道針樣的白氣直向流辛的眉心射來。流辛急忙將右手一抬,護住眉心。那道白氣正射到流辛的手上,立刻彌漫開來。“哢嚓”“哢嚓”,竟又將流辛的右手冰封。

流辛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怒吼,頭和四肢忽地變成烏龜的模樣。口中發出依依呀呀的聲音,一隻手不停地向被冰封的龜甲揮舞,“哢”的一聲巨響,冰屑四濺。那龜甲破冰而出,呼嘯著飛到流辛的後背之上。

流辛又是一聲怒號,身子往前一伏。變成了一隻碩大無比的巨龜。這巨龜將四肢和頭一收,都縮入龜甲之中。宛如一個巨大的堡壘,向雪橫衝直撞過來。

雪眉頭微皺,正要施法,隻聽童顏道:“我正好克製此物,還是我來吧!”說罷上前一步,擋在雪身前。軒轅劍已經擎在手中。

童顏口念法訣,身體不住輕顫。軒轅劍的上方忽然現出一個金色的軒轅劍的虛影。童顏舌綻春雷,一聲厲吼。那道軒轅劍的虛影重重劈下。

巨龜的龜甲上忽地出現一道裂痕,緊接著有鮮血從裂痕處湧出。龜甲下,巨龜的頭和四肢一起出現,抽搐了幾下,就不動了。

延一微露戚容,“你們好好把他埋了吧!他以前不過是一隻最普通的水龜,能夠修煉到現在這種程度,也殊為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