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灰飛煙滅
“那你呢？”蘇葉突然開口，並沒有接過聶小倩遞過來的簪子。
並不是因為簪子普通平常而不願去接，而是因為聶小倩臉上釋懷的表情。
隻有真的放下了，也才會露出如此釋然的表情。
“我？”聶小倩指了指自己，順道，“我當然是……”
話還沒有說出來，聶小倩就抱著琵琶渾身燃起了火焰。
“小倩……”蘇葉隻覺得有一件東西飛向自己，才剛接住，就看到聶小倩全身被火焰包裹。
是那根銀簪，曾經在聶小倩頭上的簪子，普通而又平凡。
莫北拉住想要撲上去救人的蘇葉，將她緊緊的抱在懷裏。
“莫北，你快點救她，快點……”蘇葉焦急的抓著莫北的衣袖，看著被火舌卷住的聶小倩，哀求的出聲。
“來不及了……”聶小倩微微一笑，看著蘇葉和莫北，眼裏是滿滿的祝福和羨慕。
“隻有灰飛煙滅，我才能放過自己，如果遇到了寧采臣，就把簪子給他，如果沒有，那就算了……”聶小倩抱著琵琶，輕輕淺淺的笑著，曾經的哀怨，再也不在她臉上出現。
“你不在了，就算知道寧采臣的下落，又如何？”蘇葉開口，因為握著銀簪的右手微微顫抖。
“十裏平湖霜滿天，寸寸青絲愁華年，對月形單望相護，隻羨鴛鴦不羨仙……”她抱著琵琶，臉上的笑容那麽滿足，並沒有因為身上的火焰而皺眉，就這般彈唱著，寧靜而安詳。
隻羨鴛鴦不羨仙！多美好的願望，隻可惜，這隻能是一個再也實現不了的願望……
“我已經知足了，來到蒸籠地獄不知道有多少年了，久遠的連我自己都快記不清了，是我太執著了，如果我早日投胎，也不會變成活死人，連投胎的機會都沒有，是我太貪心了……”聶小倩搖了搖頭，看著莫北和蘇葉，淡笑著開口，“謝謝你們……”
謝？他們何時需要她的謝意？等候了這麽多年，為什麽就不可以再等幾天？也許，他們出去之後就會遇到寧采臣呢？為什麽要讓自己灰飛煙滅？讓自己從這個世界消失？隻留下一根簪子證明自己存在過，可是這樣，又能改變什麽？
“我不接受你的謝意，”蘇葉搖頭，“你這樣……”
“這樣不是很好嗎？”聶小倩卻打斷了蘇葉要說的話，“我每天都在期盼他會經過這裏，然後去投胎轉世，可我等了多少個日日夜夜，卻始終都沒有等到他的到來……”
突然就想起了阿沁，她也等待了很長時間，卻一直等不到她想要的愛……
她們多像，苦苦守候那麽多年，卻始終都沒能等到那份執著的愛情，明明清楚這無望的等候隻不過是多此一舉，明明知道這無果的守候就像是毒藥，繼續等下去也隻會啃心蝕骨，可她們還是甘之如飴。
蘇葉一瞬間的呆愣莫北當然捕捉到了，扶著她的肩膀，他的唇，抿的像是一條絲線。
“銅柱地獄的入口就在閣樓的樓梯口，你們隻要上了樓梯，就可以去下一層地獄了……”聶小倩看著手中抱著的琵琶，眼中的光慢慢的暗淡下去，就像是快要熄滅的蠟燭一般。
“小倩……”蘇葉看著快要消失的他，又轉過頭看著莫北，懇求的說道，“莫北，你快點救救她，她就快消散了……”
撲在莫北的身上，蘇葉緊緊的抱著他，淚水像決堤的壩，忍不住爭先恐後的流出。
“莫北，你快點救救她……”緊緊的拽著他的衣袖，蘇葉隻覺得自己似乎有些站不穩。
“沒用的……”莫北淡淡的開口，伸手輕拍著蘇葉的背，無奈的出聲。
他當然明白蘇葉無奈的哭泣，聶小倩讓自己灰飛煙滅，燃燒的不僅僅是自己的靈魂，還有她吸收陽氣淬煉的活死人軀體，一旦**，除非有九天之上的瑤池聖泉水，否則就隻有等待火焰自己熄滅。
“喂，蘇葉姐姐……”突然出現的不和諧聲音讓莫北微微皺眉，也讓蘇葉停下了哭泣。
轉頭看向聲音的來源，沉淵和惜若覺得自己的腦袋都不夠用，今天所受的刺激，實在是太大了……
“幽冥鬼神？”蘇葉像看到曙光一樣，看著變成小正太模樣的幽冥鬼神，快步走到他的前麵，蹲在他的身前說道，“你快點救救聶小倩，她並沒有做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不應該這樣死去的……”
沒有理會莫北冷冷的眼神，變成小正太的幽冥鬼神看著蘇葉，小臉一紅，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囁噓著說道，“我也沒辦法啊……”
“可是你不是神嗎？你快點幫幫她，她就要消散了……”蘇葉仰起頭，剛忍住的淚水又留下來。
“蘇葉姐姐，你先別哭……”幽冥鬼神不知所措的看著蘇葉，他根本就沒有瑤池聖泉，而現在，就算是有，也來不及救出聶小倩了，因為她隻有已經快透明的看不到了。
“沒用的，蘇葉，不要再為了我的事去麻煩幽冥鬼神，我隻希望，我消散之後，可以在這天地間自由翱翔，像一隻飛鳥那樣，追尋自由和愛情，隻是我太貪心了，我不該與寧采臣相戀，人鬼本就殊途，我能和他相愛一場，我真的很知足了……”聶小倩看著蘇葉，絕美的臉上是暖暖的笑容。
“小倩……”蘇葉看著她，就這般在眼前消失，甚至連一顆灰塵都沒有留下，這是真正的灰飛煙滅，什麽都不曾留下！
“小倩……”蘇葉撕心裂肺的吼道，可是聶小倩依舊慢慢的變得透明。
“永別了……”聶小倩釋然的聲音傳來，像她變透明的身體一樣，慢慢的消散。
她不說來生相見，是因為她知道自己沒有來生，她隻說永別，是因為她知道她再也見不到他們。
“小倩，你不要走……”蘇葉站起來，快步跑到聶小倩抱著琵琶站立的地方，可那裏已經什麽都沒有剩下了。
“歸忘，你快點救她，你不是神嗎？你給她一次輪回轉世的機會，她隻是想見寧采臣一麵……”蘇葉轉過身，看著小孩一樣的幽冥鬼神，開口說道。
苦笑一聲，歸忘無奈的看著蘇葉，他來這裏，隻不過是要告訴談們夙清就快要走出孽鏡地獄了，而夙清也知道蘇葉擁有魔瞳和魔琴的事情，他隻是想讓他們快一些，卻沒有想到千百年來安然在蒸籠地獄幫他管理這一層的聶小倩居然**。
“我雖然是神，但也有神做不到的事情，聶小倩和寧采臣的人鬼之戀，本就違反了天理，她能用活死人的軀體活著，已經是上天的憐憫……”歸忘嘟著嘴，表示自己也無能為力。
“你也有愛過的人，我不相信你體會不到這種痛苦……”蘇葉擦了擦臉上冷卻的淚水，冷然的看著幽冥鬼神，他是神，還會有什麽是他做不到的？
莫北走到蘇葉的身邊，用左手輕輕擁住她，低聲說道，“蘇葉，你別這樣……”
不給蘇葉說話的機會，莫北的右手在蘇葉的脖子後麵落下，讓她昏睡了過去。
“怎麽回事？”莫北看著幽冥鬼神，直接開口問道，這個時候的他，不是應該呆在他自己的府邸裏，與神族周旋嗎？一定是出了事了，否則他不會那麽著急的趕過來。
“夙清快要走出孽鏡了，而神界似乎又派遣了幾個天兵下來……”歸忘認真的說道，看著蘇葉的眼中是藏不住的擔憂。
“神界的速度可真快……”莫北嘲諷的說道，然後看了看懷中抱著的蘇葉，眉頭緊皺，“蘇葉的情緒太不穩定了，我想先帶她去你的府邸避一避。”
幽冥鬼神會意，對著莫北點了點頭表示答應。
“可以幫我查一個人嗎？”莫北突然開口，目光沉沉的看著幽冥鬼神。
他本來想自己去查的，可他害怕麵對那個人，她以為她已經死了，可是她在定魂珠裏的魂魄……
“你說。”稚氣的聲音傳出，歸忘看著莫北舉棋不定的模樣，無奈出聲。
“雲婉，你幫我查一下雲婉是否還在這個世界存活，她的魂魄……”莫北淡淡的開口，可心口傳來的疼痛卻讓他閉上了眼。
她的魂魄很奇怪，明明有消散的跡象，卻又努力的聚攏在一起，就像被扯來扯去一樣。
“知道了，我會讓鬼差留意，如果有雲婉的下落，我讓地獄蝶通知你。”歸忘當然明白莫北想去他府邸的真正原因，隻是這樣，蘇葉就會真的麵對她的過去，她可以接受嗎？
如果莫北在乎的那個人真的沒有死去，蘇葉她又該怎麽麵對莫北？莫北又該怎麽對待蘇葉？
甩了甩腦袋，在空中畫了一個符號，歸忘帶著莫北和蘇葉，以及還處在呆愣狀態的沉淵和惜若，跨過符號形成的通道，來到了他的府邸。
沒有鬼差守候的府邸大門前有幾片枯葉飛過，黑字金底的匾額上，是龍飛鳳舞的鬼府二字。
莫北沒有說什麽，隻跟著歸忘直接進去鬼府之中，隻有沉淵和惜若，一直呆愣的跟在歸忘的後麵。
他們經曆的這一切，實在是太……驚世駭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