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4 識禮習字

當南洛瓔忍著痛,踮著腳尖,緩緩的走進二夫人所住的小偏院,這是一個在老太爺住的主宅附近的一個小院落,甚至還沒有南洛瓔他們客居的院子大,但裏麵種滿了不少四季時節的花卉,這時候正值五月的季節,裏麵的石榴花開的如火如荼,一片燦爛生輝的紅豔。南洛瓔走進院子裏,心情都不由變的好了些。

細娘又扶著南洛瓔向裏走了幾步,便見院子裏的小亭裏,坐著一個五十餘歲的老婦人,衣著樸素,頭發有些花白,但梳理很平順,臉上帶著一絲謙和的笑意。

一直在前麵領路的如含趕緊搶上前幾步,依了一個常禮,輕聲稟道:“二夫人,裴少夫人來了。”南洛瓔瞧見這老婦人,眉眼清和,想來年輕時必是風華無限,瞧著如含已經退向一邊,便向踉蹌著向前走了幾步,剛欲施禮,一邊的丫環便在葉二夫人的示意下,挽扶住了南洛瓔,硬是不讓她福下身子。

葉二夫人淡淡的笑道:“這可怎麽當得起,閉起門,雖然下麵不懂事的丫頭們也叫我一聲夫人,我卻也還是知道自己的身份的,裴夫人出門名門望族,家世顯赫,這禮,老婦人可受不得。”

名門望族?南家雖也算是官宦之家,但在葉家麵前,那點微末的官職那裏值當得一個名門望族,這語意裏的諷讀之意隻怕是再明顯也不過。想來這位葉二夫人還是在記恨著當初南夫人因為裴彬玢的母親不是嫡出,有意悔婚的事。

南洛瓔心下想的透徹,當下壓著丫環的手強施了萬福,這才在幾個丫環的牽扶下站直了身,微揚著臉,望著葉二夫人的眸子,一臉誠肯的說道:“外婆說的話,不是折煞洛瓔嘛?你是官人的外婆,也是洛瓔的長輩,這個禮,怎麽能不受。”

葉二夫人聽到這一聲外婆,眼眸動了動,不動聲色的繼續說道:“唉,這句話說的,坐吧。聽說彬玢娶了媳婦兒,老婦人心裏自是愉悅,總想著新夫人上門的時候,要備件像樣的禮物,隻是卻又不知道會喜歡什麽,便自己動手做了一雙鞋,不知道可合意。”

南洛瓔毫不打愣的點了點頭,應和著:“長者厚贈,自是晚輩的福氣。”

葉二夫人又笑了笑,隻是那樣帶著笑意的瞅著南洛瓔上下左右的打量著,好半天才繼續說道:“人家說南家的夫人是位名門閨秀,知書達禮,賢良淑德,我一直無緣相會,但現在看著她教出來的女兒,卻是真的有些名家閨秀的樣兒來,想必是錯不了的。”

南洛瓔剛想說些場麵上應景兒的話,葉二夫人已經一抬手製止,從袖裏抽出一封書信來,遞於南洛瓔,淡如清風般的說道:“你瞧瞧這詩文可算入眼。”

“曉晨初醒浮雲舒,尤憶魂夢與君逢,惟願相離不相忘,不負相思不負君。”南洛瓔自是能看出來這是女子思念心上人的詩句,看著並不十分出挑,但更多的是想不明白葉二夫人拿出這封信來是什麽意思。當下也不敢隨便應承,隻是望著葉二夫人,囁嚅著說道:“家母常言女子無才便是德,洛瓔自幼隻在家母的教導下略識得幾個字,所以.......洛瓔看不懂。”

“嗬嗬。”葉二夫人淡淡的笑了起來,好半天才若有深意的望著南洛瓔說道:“你這般說來,實在是太謙了,這東京城裏誰不知道南夫人世代書香,南大人也是文章錦繡。你是家中嫡長女,想來衣禮相傳,隻怕詩文都是很通呢。”

南洛瓔趕緊裝做有些膽怯害羞的樣子,搖了搖頭,葉二夫人卻不動聲色的說道:“不通就不通吧,那就抄一遍,回去讓彬玢給你講講如何。”

南洛瓔的臉上一片紅霞立時飛上了,她那裏會寫這個時代的字,且不說什麽字體,便是握筆,隻怕也拿不穩當,這不是要當眾出醜嘛?趕緊搖頭婉拒道:“外婆,就要讓洛瓔丟臉了,何況洛瓔蠢笨,從來不想學習詩文,不懂便不懂,官人連日裏事忙,洛瓔也不忍再多加打擾。”

“這又當得什麽,小倆口間,讓他教教你,你又陪著他瞧瞧書什麽的,所謂紅袖添香無非如是,這才是人間雅事,又有什麽不好意思的,來來,去取筆墨來,你就抄一遍回去讓彬玢給你品品便是。”

南洛瓔正在遊疑間,一邊的小丫環已經將筆墨遞了上來,一時間南洛瓔還沒有反映過來,就讓人硬塞了一隻毛筆在手心裏。她隻得拿起筆,隨手在一邊的墨硯上添了添墨,便看著那筆尖的毫毛上的墨汗順著筆尖緩緩滑進硯裏,一直也不敢提起筆。

葉二夫人瞧見南洛瓔握筆的姿式,不由愣了一下,眉頭間微微跳動了一下,但沒有說話,隻是帶著笑意繼續的看著南洛瓔。

南洛瓔隻覺得自己像是在熱鍋上的螞蟻一樣,有點想要四處爬走,卻又找不到地方,心裏一急,索性也不管那些七七八八的顧及,直接提起筆便開始照著臨了起來。

臨了好半天,總算是顫抖著把那行詩給抄了下來,隻是那書信的原件上是細細的小楷文,南洛瓔那字卻是大的大,小的小,隻怕能認得出來已是不容易了。

葉二夫人瞧著南洛瓔的字,好半天沒有說話,隻怕她怎麽也想不到一個大家的小姐,能寫這麽一手字來。饒是南洛瓔臉皮也算比較厚的,兩相比較之下,也是忍不得的臉色越來越緋紅。

葉二夫人打了一個哈哈,沒有再多說什麽,隻是望了望外邊的日頭,言不達意的說道:“這太陽實在是有些大了,你身子不好,還是早些回去歇著吧。”

南洛瓔那還不飛也似的跑了,等到南洛瓔出了院子,葉二夫人這才輕輕歎了一口氣,看見那亭中小桌上南洛瓔遺下來的那新抄的詩文,好半天沒有說話,眸子卻慢慢的眯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