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靜靜的看著蘇泠,並不回答。

看一眼還無所謂,這麽直直盯著人看,饒是蘇泠心理素質極好,也忍不住轉開視線,不安地摸了摸臉,難道自己臉花了?

過了好半天,才突然聽到洛風的聲音,“你是誰?”

聽到他終於開口說話,空氣中彌漫的那層無形的緊張才消融了些,蘇泠呼了口氣轉回頭來,看著洛風俊逸的臉微笑道:“洛師兄,我是無極派的趙姌。”

洛風聽後並沒有特別的反應,隻是眨了眨眼睛,“趙姌……”他輕輕念了一遍她的名字,簡簡單單兩個字,通過他清越的聲線念出來,卻有一種蠱惑人心的力量,然後他道:“我認識你嗎?”

“啊?”蘇泠驚訝地抬了眼,雖然覺得他說話有些奇怪,但想到他平時的性子,於是擺了擺手道:“不認識不認識……但師兄的救命之恩,趙姌會銘記……”

她的話還未說完,他卻突然坐直了身體,“你在說什麽?我怎麽聽不明白。”說話間,他竟然揚唇笑了起來,霎時間漫山遍野的春花也失了顏色。

蘇泠愣了一下,“洛師兄,你怎麽了?”

雖然此前隻見過幾次麵,但哪一次他說過這麽多話?又哪一次露出過笑容?

此時,她竟有種錯覺,眼前的人並不是洛風,因為他的笑容如溫暖和煦的春風,而洛風卻似寒冬的一塊堅冰!

他的笑容並沒有持續多久,突然地捂著前胸變了臉色,頭也低了下去不再看蘇泠。

蘇泠第一反應不是上前查探,而是覺得不對勁後下意識地往後退開幾步。

就在這時,洛風突然悶哼了一聲,五官也扭曲起來……

她這才轉頭細瞧,發覺他衣衫略有些破損,還有點點血跡沾染在上麵。猛然想起他與天妖打鬥的時候,似乎受過傷。

“你很疼嗎?”蘇泠仍舊沒有上前,隻是低聲詢問了一聲。

洛風悶“哼”了一聲,不知是否是在回答她。

見他模樣真的不似作偽,蘇泠才緩緩走上前去,自洛風醒來,那種怪異的感覺一直延續著。

“哪裏痛?”她站在他身前三尺處,彎身詢問道,同時也仔細瞧他的臉色,尚未瞧出問題來,卻見洛風雙眼一閉,臉上的五官還輕皺著往旁邊的草地上倒去。

蘇泠大驚,也顧不得懷疑,上前兩步喚道:“洛師兄……”

又喚了好幾聲,洛風卻如沉睡一般,沒有半點飯應。他的手還捂在胸口上,蘇泠一咬牙,把他的手輕輕抬起來,觸及他的皮膚,冰冰涼涼的,溫度竟十分低。

小心地把他的手放到身側,才又輕輕按了下他的胸口,見他僵住的五官皺得更緊了些,立馬收回手來。

看來他定是傷到了胸口,猶豫了一瞬,她果斷地剝開了洛風的外裳,然後一件件的掀開。

在剝開衣服時,蘇泠便猜想他受的應該是內傷,否則這一塊衣服不會是完好的。見到胸前那一大塊青黑時,才知道自己猜測得沒錯。衣服上還有不少血跡,恐怕不止這一處傷,但她也無法把他剝光了一一檢查。

她嚐試著以靈氣注入他身體探查,可是靈力似乎受了阻礙,衝不出去。

她深吸了口氣,靜心引導,隨著她使勁全力調動靈氣,那阻力也越來越大,她憋得臉色發青,驀地,發間那隻沒有半點華彩的木簪散發一陣柔和的波光把她包裹起來。

也就著一瞬,那些阻力陡然消失,蘇泠舒了口氣,知道是寶釵幫了她,同時又陡然想起,自己明明是掉進岩漿中,怎麽會在這樣一個陽光明媚,春暖花開的原野上?

想不明白,她暫且放下不想,繼續把靈氣灌注到洛風體內,這一次十分順利。

但他身上的傷勢是天妖造成的,不比林海的爹被普通野獸一擊,一遍遍地修複他體內受損的地方。她額上也覆了層汗水,興許也是因為修為太低,而格外吃力,隻好又摸出腰間的靈泉水,掰開他下顎,倒了些進去。

待他喝下之後,又用靈氣輔助幫他恢複……

她閉著眼睛,一麵幫他恢複,一麵卻在回想今日所發生的事情。

她被天妖抓住前收到的一擊,雖然令她吐了口血,但並沒有傷到根本,目的隻是為了把她擊到天妖爪下,可是當時情形那麽亂,除非有人刻意要置她於死地,否則那樣的情況,誰會細細琢磨,計算得如此精準?

可是會是誰呢?

她腦子裏閃過兩個人,一個是陸梓琳,一個便是煉魂宗的少宗主。陸梓琳雖然沒有那本事給予她如此精準的一擊,但是她手下有人,以陸梓琳對她的厭恨,十分可能。但煉魂宗少宗主也十分值得懷疑,他為了不讓綠竹死於他手中的真相傳出去,很可能會趁此機會對自己滅口。

正仔細分析著,突然覺得額頭有什麽東西輕輕拂過。她下意識地一讓,驀地睜眼瞧去,卻見洛風臉上帶著淺淺的笑容看著她,“你流了好多汗。”

蘇泠頓時大汗,胡亂地用袖子抹了一把,尷尬地笑道:“你醒了啊?還有沒有什麽地方痛?”

洛風拍了拍自己的身體,笑著抬頭,“不痛了!”

對話完,洛風的笑容純淨如蔚藍的天空,仍舊看著她。

那種不對勁的感覺又來了,她眨了眨眼睛,試探著喚了句,“洛師兄……”

他也眨了眨眼,左右看了看,然後轉回頭來看她,“你是在叫我嗎?”

他這話說話完,蘇泠張大了嘴,聯想到前後他的反應,結巴道:“你……難道你失憶了?”

“我不知道!”他依舊笑著,似乎對蘇泠的話並不在意。

蘇泠不可置信地呆了片刻,但觀他言行與此前差異甚大,漸漸相信他真的是失憶了。

“那你不認識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在這裏?”蘇泠低聲詢問。

他點了點頭,不說話,隻用那雙漆黑卻又透亮的眼珠盯著她。

蘇泠扶了扶額,然後來回踱了幾步,才轉頭對他道:“你在這裏坐著等我一會兒,別亂走。”

他聽話地點了點頭,笑容溫暖而純淨,蘇泠心頭一跳趕緊轉開視線,快速離開這裏。

一麵走一麵腹謗:myladygaga!這究竟是個什麽狀況!

她走得極快,其一是想躲避洛風,在他那樣的笑容的目光下,她還真有些招架不了,其二是想看看這裏究竟是個什麽地方,出路在哪裏。

可是走啊走啊走啊走……嚐試過幾次禦劍飛行,但她練得實在太水,根本飛不起來,最多離地三尺,劍身就胡亂晃動,最後便把她從劍上扔了下來。

不是她技術太差,就是禦靈劍不想被糟蹋。

她被摔到地上,呲牙咧嘴一番,才撐著手臂站起來,拍拍屁股上的塵土,收了禦靈劍,隻好繼續步行往前走。

這裏有樹林,有河流,有原野,有明媚的陽光,有燦爛的春花,一切看起來都那麽美好,可是卻給人一種十分不真實的感覺。

她繞來繞去,周圍的環境雖然有些變化,但她總覺得在兜一個大圈子。

最後實在受不了了,隻好原路返回。發現洛風竟然真的在原地坐著等她。她一去一來,少說也用了一個多時辰,他卻一動不動地,興許是等急了,正抬頭四顧,驀然發現她的身影,笑容便再次綻放。

蘇泠搖了搖頭,念了遍清心咒,待自己心緒平複下來,才把視線投向他臉以外的地方,緩緩走過去。

“你回來了?”他一下子從地上站起來,笑容明媚地道。

“嗯”她低嗯一聲,“我們似乎被困住了……”說完抬頭,看到對方臉上並沒有露出任何焦慮的神情。

“困住了?”他跟著念了一遍,也不知道是詢問還是純粹地念了一聲。

他的話音剛落,原本晴朗的天空陡然轟隆一聲,接著便有烏雲漸漸彌漫而來。湛藍的天空仿佛被人用毛筆一點點暈染上墨黑,天色瞬間暗沉。

“糟糕,要下雨了……”蘇泠說了一聲,便轉頭四顧,想找個避雨的地方,可是想到這一路走過去,不是樹林就是原野,根本沒有避雨的地方。

“轟隆,轟隆……”雨聲瀝瀝從天而降,冰涼冰涼的從她頭頂滑落,可就在這時,原本暗沉下來的天色似乎更暗了一些,接著一股青草氣息撲鼻而來,十分熟悉的味道。

她倏地轉頭,卻發現洛風脫下了外袍雙手舉著撐在她頭頂上,而他的頭發,衣服卻一點點被雨水浸濕,他看著蘇泠笑,並不說話。

她是孤兒,習慣了人情淡薄,也從未奢望過會有人會在雨天為她撐起一片天空,可是這一刻,看著他渾身濕透地站在那裏傻氣地舉著衣服衝她笑,她突然覺得心口一陣溫暖。

“傻瓜!衣服濕透了,我一樣是會被淋濕的。”雨越下越大,可因為有衣服遮擋,她臉上十分幹爽,並沒有沾上雨水。

聽了她的話,他咧嘴一笑,並不在意。

漸漸地,雨水從濕透的衣服上緩緩滴落下來,她的頭發,衣衫也被淋濕。她笑著一把掀開衣服,反手抓著洛風的手道:“到樹林裏去避避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