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改革春風吹大地

誰知道第二天天還沒亮,魯根就跑來了。“哥,快起來,我帶你去看錄像,香港片,武打的!走走,快起來了!”

板板被弟弟強行拉了起來,揉著眼睛,昏昏糊糊地就跟著魯根進了一家小茶館。“根根,你不上課啊?”

魯根扭過頭道:“外語課,聽逑不懂!跟苗子打話一樣,沒啥意思。”板板當然不知道什麽是外語,跟苗子打話一樣,那何必來上學?跟山上的苗子學就是了。

錄相要八點鍾才開始,在這兒看錄像首先得泡杯茶,瓷茶杯上布滿了茶垢,不是杯口缺就是斷耳裂口,錢當然是板板付,二毛錢一杯茶,大眾花茶,就是一個茶味,魯板品不出什麽好壞,隻是覺得二毛一杯太貴了,他聽人說過,上街買東西要講價還價,不然會被人家當豬宰,一條縫紉機打的短褲,喊價一塊八,其實八毛就可以買到,不會講價要被人罵。可是板板不知道要怎麽講,他接過茶杯的時候,開口問:“可以便宜點嗎?”

魯根瞪了他一眼,壓著嗓門道:“你不要亂說話,這裏不興講價的!**人,學人家講價,快點付錢。”

魯板心不甘情不願地從上衣口袋中摸出十塊錢,這錢還是溫的,錢上有黑沙般的汙漬,揉成了一小團,魯板把票子攤平,然後遞給了老板:“你要補我九塊六哦。”

那老板笑道:“我隻補你九塊,除了茶錢還要收錄像錢,一人三毛,你們倆人就是一塊錢。”

香港錄像好看,魯板早就聽人說過了,弟弟魯根回去也跟他講過幾次,還比劃著裏邊的拳腳跟他耍,嘴裏嘿嘿哈哈地怪叫,有時還弄出幾聲貓兒般的尖嗚:“啊……打……”魯根指著電視機上的錄像盒子說:“看到沒有?是李小龍演的,啊…打……打打打……我跟你說過的。”

好奇心戰勝了,魯板一直盯著電視機,接過老板找回的九塊後,又裹成一團塞進上衣袋裏。茶館的老板先打開電視機,嗞嗞的聲音響起,裏邊全是雪花點,魯根興奮地說:“看到沒有,這是彩色的!”

板板看得有些眼花,但他還是大大地睜著眼睛,眨也不眨一下,生怕錯過了什麽精彩鏡頭,接著看到老板按了一下旁邊的黑機器,嘟地一聲響,老板把一盒帶子放了進去,然後大聲喊道:“開始了哦!最新香港武打片,猛龍過江!”

先是聽到了音樂聲,魯板覺得自己的心跳完全不受控製,咚咚地就像在打鼓,接著畫麵出來了,魯板死死地攥緊拳頭,被裏邊的緊張刺激的畫麵弄得心神不寧,那裏邊的人光著上身,咬著牙,那腿一踢一個準,每一拳打出去都讓人覺得特別帶勁!魯板情不自禁地把自己代替進去,裏邊的主角閃一下頭,他也跟著閃一下頭,這時候茶館裏的人全部都盯著錄像,隻有茶館的老板發現了魯板的異常。

魯板咬牙切齒,時而怒目圓瞪,時而眥牙裂嘴,肩膀晃來晃去,就像得了羊癲瘋一般,臉色時青時紅,嘴裏喃喃有詞,那老板看著魯板的樣子笑得直打跌,可是魯板沒有發覺,魯根發現了,用手肘狠狠地撞了一下哥哥,丟臉!

可魯板沒有絲毫改善,依然我行我素,茶館裏的人被魯板的樣子逗得前撲後仰,一個個笑得樂不可支。

長見識啊,在電視裏總算看到了汽車,裏邊的人把車子當石頭,開著車到處亂跑亂撞,魯板覺得這樣的生活才是人過的,李小龍在裏邊叫一聲,魯板跟著哼一聲,李小龍叫打,魯板的拳頭馬上就動一下,好像裏邊的壞人不是被李小龍打倒的,而是被他一拳幹翻的,李小龍抬腿,嘴裏瘋狂地叫著,一個旋風腿踢出,魯板的膝蓋不受自己控製,猛地一下就彈了出去,前邊擺著他和魯根的茶杯,咣當當地響了幾聲,所有人再次把注意力集中到魯板這兒。

茶杯打爛了,魯根氣得不行,這麽丟臉!這次魯板終於回到了現實中,目瞪口呆地看著茶杯,那老板已經笑不動了,看著魯板道:“娃兒,我頭回看到有人看錄像順帶練武功的!太板紮了!杯杯打爛沒得關係,你繼續看,我重新給你泡茶,前邊的幾位讓開點。”

在老板的吆喝下,板板的周圍騰出了一小片空地,魯根實在是丟不起人,也遠遠地離開哥哥。而此時,錄像裏正在最後關頭,李小龍的身上已經掛傷,魯板盯著畫麵,實在是太緊張了,一個人被幾十個圍著打,李小龍手裏的雙截棍舞得漂亮,板板興奮得黑臉發紅,鼻子裏再也忍不住開始哼叫起來。

板板不記得自己是怎麽離開茶館的,他也不知道根根把他的錢全部掏走了。在他的腦海裏全是李小龍的身影,舞著雙截棍、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勇鬥惡霸的李小龍,還有那身肌肉,一塊塊的鼓起來,還有那腿踢得多漂亮啊,壞人躲在背後都能踢到,這才叫功夫!

板板回想著錄像裏的情節,學著李小龍的叫聲,雙手成拳,往前一衝,紮馬沉腰,怒吼一聲:“啊……打……”

走在他前邊,穿著幹部服的人被嚇了一大跳,回過頭大罵道:“打你媽的**打!小狗日的,大白老天想駭死人?”

魯板被罵得直縮脖子,漲紅了臉,不知道說什麽才好,那人見魯板的樣子,知道是鄉下來的老實娃,也不好意思跟他計較,“我說娃兒,啥子不好學,學人家鬼喊辣叫的,要練武功,找剃腦殼的王麻子。”

魯板聽得直犯傻,那人剛剛罵了髒話,心裏有些過意不去,見魯板還在犯傻氣,指著街頭道:“喏,那兒,趕場天你去找他。”說完轉身進了鄉政府。

魯板記住了王麻子,可是他的肚子已經餓得直打咕咕了,手往衣袋裏一摸,錢呢?錢哪兒去了?這才回想起好像是弟弟撈了去。魯板撒開腳丫子就跑,小河鄉中學的位置他不曉得,隻得一路問過去,總算在學校的樓板房裏找到了魯根。而這時的板板已經餓得開始喘氣了。

魯根裹著被子正呼呼大睡,魯板站在弟弟的床麵前,焦急不安,他想把根根叫醒,可又怕他生氣,但是不叫的話肚子在叫。走來走去,好半天了,魯板才鼓起勇氣把根根推醒。

“你整啥子**!沒看到我在瞌睡啊?”根根說完翻個身繼續睡,使勁地閉上眼睛。這時候板板的肚子就像打雷一樣叫喚起來,板板說:“根根,我肚皮餓很了,你把錢還我。”

魯根裝作沒聽到,理也不理他,板板又重複說了兩遍,魯根還是沒反應,板板急了,反正老子要出去打工的!反正老子去了不回來的!這麽發狠想著,手上就開始動作,一把按著魯根的脖子,一拳就往根根的臉上捶去:“小狗日呢!把錢還我!”

狗急了還跳牆,何況板板已經餓得眼冒金星了,他小學沒讀完就開始做活路,渾身是勁,根根打小就嬌生慣養,他娘把他捧在手裏怕飛了,含在嘴裏怕化了。這一拳下去,打得他整個頭發黑暈,耳朵裏嗡嗡直響,之前是在裝暈,這會兒是真暈。

板板提起拳頭又往下捶:“你還不還?你到底還不還?”

根根的鼻血都被打飆出來了,眼淚混著鼻血塗成了一張大花臉,魯根“昂”地一聲就嚎哭起來:“別打了,我還你就是,別再打了……啊嗚……”

揭開床單,再揭開床單下的棉絮,然後是草席,魯根把板板的錢拿了出來,板板抓起來就跑。他之前就想跑了,根根流鼻血的時候他就被嚇得腳發軟,可是剛才的拳頭撞到根根臉上時,他的心中有種莫名的快感,就像看李小龍打壞人一樣“啊……打……”從小到大的怨氣被發泄了出來,所以他沒跑,板板把自己想象成了李小龍,可惜他沒有叫出聲勢驚人的“啊……打……”

板板在街上吃了一碗米線,一個大碗的米線,但是隻算半飽。這是他第一回吃米線,這東西就像麵條一樣,白白嫩嫩的,比麵條爽口多了,板板舔舔嘴唇,把錢拿出來,數了數,隻剩下八塊錢了,根根這個狗日的……不對!他如果是狗日的,我也是狗日的。板板在心裏推翻了這個罵名,想了一會兒,小雜種!根根這個小雜種……也不對,雜種就是娘和別的野男人偷生的!還是狗日的好,反正爹也不是個東西,根根是狗日的,我不是。打定主意後,板板在心裏接著罵,根根這個狗日的吃了我一塊錢!如果我不揍他,他還要吃我九塊錢。這個狗日的心肝真黑,他每個月都有生活費,還要吃我的錢。

板板付了六毛錢的米線錢,然後一路走一路在心裏罵根根這個狗日吃了他一塊錢。回到屋子後,他在心裏已經罵舒服了,打也打過了,下次根根再惹他,他就學李小龍邊吼邊打,又想起根根的鼻血,板板心裏一陣暢美,就是要打這個小狗日的。就像他爹打他媽一樣,一打就乖了!

魯板哼著剛剛從錄像裏學來的歌聲,手裏揮動鋒利、雪亮斧頭,把香樟木當成了壞蛋、當成了魯根。心情愉快的板板幹起活來格外得力,一邊哼著歌聲,一邊做活路,小心情越發好了,板板開始幻想未來的日子,出外打工,路見不平,伸張正義,做個英雄。

突然門外一陣腳步聲,板板還沒有回過頭,他的雙腳就被人抱住,被人使勁一扳,板板就像塊木板一樣直挺挺地倒在地上,他的額頭撞在地上鼓起的泥包,痛得他慘叫起來,接著就有幾個人壓上身來。

魯根惡狠狠地罵:“板板你這個狗日的敢打我!我讓你打……你打……”根根邊罵邊打,拳頭就像下冰雹一樣砸在板板的背上、後腦上,但是他的拳頭沒有板板的勁兒大,捶得空聲響,但是板板沒覺得痛,他隻是頭昏。

魯根打得不解氣,手疼,板板這個狗日渾身就像鐵塊一樣,魯根讓夥伴把板板翻過身來,然後衝著板板的鼻子就是一拳:“啊……打……”

板板覺得鼻子一麻,接著就是一股衝鼻子酸味,就像大蒜塞進去一樣,鼻子裏一陣陣熱辣,眼淚和鼻血一起湧了出來,板板痛得發狂了,他的兩手一甩把按著他的人摔開,捂著臉直哼哼,魯根幾人嚇了一跳,見魯板沒有反應,又按了上來,魯板的肚子上挨了一腳,這一腳反倒把他踢醒了。

板板滿臉是血,就像瘋狗一般,喔…噢…地叫著,兩隻拳頭就像風車一樣,掄得幾人抱頭鼠竄,板板抓到了斧頭,同樣惡狠狠地盯著幾人:“來啊,來呀,老子砍死你們!”

根根被板板的樣子嚇得怪叫一聲轉身就跑,其他人也跟著跑,幾個眨眼的功夫,連人影都沒了,板板舉著斧頭,傻愣愣地站在那兒,剛才是不是在做夢?搖搖頭,鼻子又酸又痛,他把斧子放下,伸手摸摸鼻子,痛得“嘶嘶”抽冷氣,“根根這個小狗日的,還敢叫著打我!這個仇是結下了!結仇了!”

之後他跑到鄉政府的水管邊,把臉上的血洗幹淨,鼻子破了,嘴也破了,板板邊洗邊罵,不過他翻來翻去也隻會罵那幾句,在腦海裏使勁地回憶老媽在家裏罵人的花樣。在村裏比罵人的本事,他娘是最有名的,罵人的話從來不會重複,能一口氣罵兩三個鍾頭,山啊海呀,什麽花草動物都能把對方的祖宗十八代女性問候一遍。

可是板板不能學他媽那樣罵根根,根根的祖宗十八代就是他的祖宗十八代。板板洗完臉,繼續做活,他現在已經堅定了出去打工,這些天做不了兩盒棺材就做一盒,他爹是老不死的,讓根根這個小狗日的幫他做,本來老子可以讀書的,可他不讓老子讀書,不讓我下山,不讓我看錄像,不讓我出去長見識,老子可以坐汽車、坐火車、坐輪船、坐飛機!板板把恨意全轉移到他爹身上,連小時候根根比他多吃幾塊肉的賬都算到他爹身上。最後決定出去就不再回來!

第二天是鄉裏的趕集日,板板的鼻孔被打破了,鼻子長在臉中間,他的鼻子本來就有點塌,占地麵積寬,鼻孔一破,看上去更加惹眼,他在鄉政府的大院裏撿了一張草紙,搓成一團把破掉的鼻孔塞住。

王麻子不是麻子,剃了個光頭,皺紋橫七豎八地刻在臉上,就像刀劃過一般,但傷口不是紅的,是黑色的,眉毛隻有幾根,但是很長,拖在眼角鬆垮垮的皮肉上。王麻子拿著一把剃刀,在一塊牛皮上來回**磨,他的動作看上去就像在表演舞蹈,手腕緩緩地、優雅地轉動,刀鋒側著從牛皮上刮過,王麻子用手按住別人的腦袋,用手指把頭皮撐緊,拿著剃刀的手形就像小姑娘摘花,剃刀在人家的頭上斜著往前推。

板板想起自己用的推刨,剃刀用的是一隻手,刨刀要用兩隻手,剃刀刮下的是頭發,把頭皮整光生,刨刀是把木頭整光滑,一個道理,都是為人民服務,板板突然就想了這句話,這句刷在他家老牆上的話,對!毛主席說的為人民服務。

板板看了差不多一小時,這會兒他認為已經跟王麻子很熟了,所以他衝王麻子說:“王麻子,有人說你會武功,你教我要得不?”

王麻子聽到了,他眼睛周圍的肉擠成一堆,所有的皺紋都堆起來,眼睛不知道藏在哪條縫裏:“你要學剃腦殼啊?”

板板搖搖頭,他必須擺出最認真,最嚴肅的表情,他必須證明自己不是開玩笑的:“王麻子,你耳朵不好,我不想學剃腦殼,我想學武功。武功!”說完,板板學著李小龍的駕勢比劃起來。

王麻子甩甩頭,他的頭就像板板剛見過的燈泡,不過腦門和後腦勺都有幾道肉褶子:“我不會武功,娃兒,你聽哪個短命雜種說的?”

板板懷疑是不是自己的誠意不夠,他直挺挺地站在王麻子的布挑攤子前,麵對著一麵鏡子,他看到了自己破掉的鼻子,上嘴唇腫得發烏,還有血痂,鏡子裏還有個胸前披著白布的人,半邊頭發已經刮完,露出青皮,另外半邊還有頭發,那人斜瞅著板板,五官擠在一起,使勁地看向板板,眼白差點翻出眼眶。

王麻子見魯板不信他的話,嗓裏發出痰音,嗯嗯哼哼地咳了口痰,指指半邊頭皮道:“這個就是功夫!看到沒有?”邊說邊剃頭,很快就把另外半邊修理幹淨,完後拍拍那人的頭頂:“安逸了!”

那人掏了三毛錢付給王麻子,看魯板的眼神就像看怪物,悄悄地對王麻子說:“是個憨包兒,你買碗涼粉給他吃,打發他走就是嘍。”

王麻子搖搖頭,那人走了,回過頭看了一眼魯板,搖搖頭,猜不透這人是哪兒來的。王麻子拍拍靠背椅,對魯板說:“來,坐好。”

板板坐上椅子,王麻子給他圍上白布,然後從鏡子前拿了一把推剪出來,喀嚓喀嚓地幫魯板剪頭發,從周圍往頭頂推,上長下短,呈梯形修剪。板板聳著肩,低著頭,扭扭捏捏的像個姑娘,看著鏡中的頭型,他想起了鄉下的結婚男人。

王麻子用毛刷把板板的碎發清理幹淨,然後拍了一下板板的頭頂:“馬桶蓋,現在最流行的頭型,劉德華都剪這種,年青人叫‘坎式’,其實就是農民結婚頭,又叫馬桶蓋,安逸了!”

板板小心地搓搓另一隻鼻孔,有斷掉的頭發在那兒,弄得他很癢,“我不是來剪頭發的,我要跟你學武功,不過我要出去打工了,你先教我幾手,等我打工找了錢回來孝敬你。我會做棺材,我幫你做付大棺材,最雄勢那種。”

王麻子的眼睛又不在了,肉褶子不斷抖動:“你說的是啥子武功?”

板板又學著李小龍的姿勢比劃了幾下:“打人的。”

王麻子咧開嘴笑了起來,他的牙齒黑黑的,隻有幾顆支在紅紅的牙肉上,“想學打架?嗬嗬,不會,快點回去吧。我還要做生意,不要擔誤我做生意……你說你會做棺材,是不是姓魯?”

魯板扁扁嘴,顯得非常驕傲地說:“我就是魯棺材的兒子,我叫魯板,我做的棺材比我爹做的好。你想清楚沒有?教我武功,我幫你免費做一付,我爹現在已經做不起了,他老了,我做的比他做的好。你要想好,想好了你來鄉政府文化站的倉庫找我。”

板板說完就走了,王麻子還要做生意,他不能一直站在那兒,最主要的是他的脖子和身上癢得要命,斷頭發掉進他的衣服裏,就像很多螞蟻在爬。

板板剛剛離開王麻子的理發攤子就碰到了魯根,一個臉上又青又腫,一個鼻嘴被打破,兄弟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板板罵道:“小狗日的,你還差我一塊錢!”

魯根沒料到板板會凶他,被嚇得哆嗦一下,左右看看,沒有認識的人,他趕緊笑道:“哥,我沒得錢嘍,等幾天還你好不?”

板板不屑地看著弟弟,沒骨氣,縮頭烏龜!

“以後你不要惹我!你聽好,不要再惹我!我讓你十幾年了,以後你敢惹我,我就打你!見一回打一回!小狗日的,聽到沒有?”

魯根另一邊臉漲紅了,他的拳頭捏得很緊,惡狠狠地盯著魯板。

魯板學著李小龍那樣把身上的肌肉崩緊,本來想呲牙的,可是他的嘴唇很痛,不用呲就能露出牙齒,魯根一腳踢了過來,板板沒有任何反應,肚子上硬生生地挨了一腳,魯根踢完就跑,跑得飛快。

魯板拔腳就追,兄弟倆一前一後,魯根熟悉地方,東竄西躲,跳來跳去的,很快就從人流中消失。

魯板沒追著,身上出了點汗,斷頭發弄得他更癢癢,難受得要命,隻好恨恨地回到鄉政府,脫了上衣,光著身子去水管邊衝洗。

下午魯板一直關在屋裏做活路,幾大塊木材已經被他解得差不多,期間魯財過來看了一次,圍著屋子走了兩圈,魯板沒跟他說話,魯財看得沒勁,丟下大汗淋淋的魯板走了。

晚上魯板用削下的木料燒火,把家裏帶來沒吃完的燒洋芋熱了幾個當作晚飯,正吃得一嘴發黑的時候,王麻子來了。

圍著魯板解好的幾大塊木材看,抽著鼻子問:“這是香樟木的,不好,會裂。”

魯板笑嘻嘻地說:“外行!曬一個月,再用水泡一個月,紮實,擺幾十年不會開縫子,埋在地頭都聞得到香味。”

王麻子點點頭道:“好東西!你幫我做付棺材,我有幾塊大木料,上好的四十年杉木,我要量身定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