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小二。”趴在桌子上的白薇有氣無力的開口道。
“嗯？”燕雲舟側過頭來看著白薇輕聲應道。
“我覺得自己好丟臉。”想著剛才那混亂的一幕，還有顏華那涼悠悠的眼神，白薇就抽了抽鼻子將頭埋在雙臂之間，擺出一副恨不得馬上鑽個地洞的模樣。
燕雲舟聞言不由得覺得有些好笑，竟故意沒有去接白薇的話。反而是心軟的燕辰砂看不下去，默默地絞了絞自己的衣袖後，這才走到白薇身邊，學著白薇平日裏喜歡對著他做的動作一般，踮著腳尖伸出自己肉肉的小短手拍了拍白薇的頭頂安慰道：“沒關係，沒關係，妖皇他又不知道是你，就算丟臉也不是丟的白薇姐姐的臉。”
白薇悶悶地繼續道：“那要是他認出來了呢？”
燕辰砂當即愣了愣，隨即脫口就道：“那就更不用擔心了啊，妖皇肯定都習慣了。”
“……”剛剛還算有點反應的白薇在燕辰砂說完這句話以後，更是直接挺屍不動了，心裏默默流下兩條麵條淚。
“白薇姐姐？”燕辰砂猶不知自己剛剛無心傷害了白薇本就極其脆弱的心靈，還伸出手來又拍了拍沒有任何反應的白薇喚了一聲，奈何白薇依舊一動不動的不去理他。燕辰砂沒奈何的眨了眨眼睛，看向一邊笑的極為歡樂的燕雲舟道：“她怎麽沒有反應？像具屍體一樣……”
言語裏盡是擔憂。
“大概你白薇姐姐是覺得自己好不容易和妖皇重逢了，既沒有穿漂亮裙子，又沒有化上精致的妝容不說，還以這麽一副魁梧大漢的模樣出現在他的麵前，而且……噗，還是在花樓與自家夫君重逢，這真是……絕妙的重逢啊。”燕雲舟說到最後終是沒有憋住笑意，手中的折扇瀟灑的一攤，便笑出了聲來。
“花樓是什麽意思？辰砂沒有看到樓裏有花啊？隻有一群奇奇怪怪的哥哥姐姐們，老喜歡摸……摸別人，呀，好羞人。”想到剛才的場景燕小三忙捂住了自己的通紅的臉，慌忙搖了搖頭。
燕雲舟擔心燕辰砂仙根不穩，忙加了個清心訣在燕辰砂身上，然後這才對著一旁繼續裝著屍體逃避著現實的白薇開口道：“你還要呆在這裏？”
白薇趴在桌子上默默地搖了搖頭。
“那還不走？”
白薇聞言身子頓了頓，許久才用著一種極為微妙的語氣開口道：“我覺得自己……沒臉見人了，可不可以找個袋子把我的頭蒙起來？”
燕雲舟無語的搖了搖頭，竟是一副無可奈何的模樣。據他所知，平日裏白薇又不是沒有幹過更丟臉的事情，那些時候也沒有見她要死要活過，怎麽一遇到對象是顏華，每次就害羞的不對勁了？
最終燕雲舟也沒有真去找袋子將白薇的頭給蒙了，而是抱著心情極為低落的白薇出了花樓，也不在意白薇現在模樣可是魁梧的大漢。
看著看似嬌滴滴的燕雲舟抱著那魁梧健壯的白薇下樓來，而白薇還做出一副“嬌羞”狀，將頭埋在燕雲舟的胸前的一幕，那老鴇見狀嚇得嘴巴半天都合不攏來，竟是連句慢走都忘了說出口，直到燕雲舟他們走遠了以後，她這才一拍大腿道：“我就說怎麽有人來花樓又不要姑娘又不要小倌的，敢情這兩人好的竟是這一口。世風日下啊，世風日下啊。”
顯然老鴇受到的刺激太過巨大，以至於完全忘了她也是那管理著世風日下的花樓的人。
而誰也沒有注意到當燕雲舟抱著白薇，牽著燕小三離開花樓時，本該走了的顏華卻是忽然從陰影處走了出來，定定的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
因為今日是燕辰砂的生日，燕雲舟索性直接將主導權交給了燕辰砂，他說去哪裏玩就去哪裏玩。但當燕雲舟和白薇陪著燕辰砂去了包子鋪、茶樓、酒樓，最後坐到餛飩鋪裏的時候，燕雲舟終於收回了自己那句“隨便他想去哪裏他們都奉陪”的那句話。
夜已經深了，天邊掛著幾點疏星。
萬家燈火漸次熄滅之時，燕雲舟這才背著因為玩的太累而熟睡的燕辰砂準備回天界去。眼見著燕辰砂睡迷糊了竟是自己往後一仰，嚇得白薇慌忙伸手扶了燕辰砂一把。
“背好了？”
“嗯。”燕雲舟微微傾了傾身，燕辰砂便貼了過來緊緊地挨著了他的背部。
兩個人無言走了一會，燕雲舟這才開口道：“你察覺到了對吧？”
“啊。”即使燕雲舟沒有說明，白薇也知道他說的是什麽。今日遇到顏華時雖然場麵有些混亂，但是她還是注意到了，最後和顏華說話的那個人是魔族，雖然竭力掩蓋了，卻還是讓她隱隱察覺到了一絲魔氣。
“很奇怪不是麽？”燕雲舟抬頭望了望天，聲音有些飄渺。
“什麽？”白薇微微挑眉反問道。
“你說你有一個驚天的猜想，可是認為妖皇其實是被魔界控製了，魔界想要借助妖界將天界的視線引開，從而等兩界兩敗俱傷之時坐收漁翁之利？”燕雲舟慢慢轉過頭來看向白薇，聲音很沉，俊美的麵上滿是認真。
白薇沒有想到自己沒有說出口的猜想竟然與燕雲舟的想法不謀而合，忙點了點頭道：“剛開始時我也隻是猜想而已，可是今日下午見到他們的時候卻是肯定了幾分。”
“為何？”
“你能從顏華身上感覺到魔氣嗎？”白薇眯了眯眼睛問道，見燕雲舟低下頭思索了一會後，然後頓悟的抬起頭來時，白薇這才勾唇一笑道：“對，一丁點都感覺不到，就算和魔族之人接觸後身上都不會留下一絲氣息，這是為什麽呢？”
“是顏華自己刻意在隱藏氣息，以他的修為，隻要他有心隱藏確實不會被人發現。”燕雲舟依稀明白了白薇的意思，以及她之後的推論。
“對，有心隱藏。若是被動的被魔族控製，那麽我不會在他身邊這麽久卻沒有察覺到絲毫異常，就此推論，顏華與魔界有關係，顏華是自願隱藏了身上的魔氣。”白薇嚴肅的下了結論，平日裏臉上的嬉笑完全不見，不禁讓燕雲舟都跟著嚴肅了起來。
“這不是矛盾嗎？既被魔族控製，卻又甘願隱藏自己的魔氣，怎麽想都不太對勁吧。但是若說是妖皇主動和魔族合作的話，他又圖的是什麽？他那般聰明之人，斷不會白白被人利用。”燕雲舟隻覺得自己還差一點什麽就能抓住其中的關鍵了，可是想了又想卻又不明白究竟是缺了哪一塊。
倒是白薇忽然負手停下了腳步，然後長長的歎了一口氣。許久她才側過身來定定的看著燕雲舟開口道：“你覺得你可以控製顏華麽？”
燕雲舟想了想道：“我們修為相當，隻怕不易。”
“魔君亦然。”白薇點了點頭繼續接口道：“但是如果是在顏華根本沒法反抗的情況下就不同了，隻要在這個時候做了什麽就可以輕而易舉的控製他，我曾經在坤淵派的藏書樓裏看過一本典籍，上麵記載了魔族有種惑人的法術，一旦施加在了人的身上便無法破除，除非施法者自己撤除法術。照這樣來想，是不是有這種可能了呢？”
“這隻是你的猜想，而且我們並不知道顏華是不是有無法反抗的情況存在。”燕雲舟有些不讚同的搖了搖頭。
“二太子殿下。”
“嗯？”
“二太子殿下可知道我是從哪裏尋回的這半數魂魄？”
燕雲舟不知道為何白薇會忽然把事情轉到這上麵來，一時間竟是愣住了。但是見白薇表情極為認真，卻還是開口答道：“從魔界尋回的妖族王印裏。”
“對，從魔界尋回的，不覺得奇怪麽，為何偏偏是魔界？最重要的是，我記得我的半數魂魄是守護著蘇葉的魂魄的，為何那王印裏卻隻有我的魂魄卻無蘇葉？那麽蘇葉的魂魄又去了哪裏呢？”
燕雲舟聞言麵色驀地一變，俊美的麵上滿是不可置信和詫異，但見他微不可察的顫了顫，許久才開口道：“你的意思是顏華就是蘇葉？你確定嗎？”
白薇搖了搖頭道：“他並未承認，卻也並未否認。隻是……”
“隻是？”
“他也記得所有顏華本身的事情。”白薇蹙了蹙眉，眼裏有什麽情緒慢慢在沉澱，“不過就算如此，這個猜想也有它一定的可能性，我話盡於此，該怎麽做便由你來判斷了，二太子殿下。”
“你就這麽相信我？”燕雲舟詫異的揚了揚眉。
“我隻有相信你，殿下。”白薇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這才開口回道。
隨著白宣從二太子府裏離開，白薇便明白了鳳族與她一樣選擇了支持燕雲舟，如此，成則飛黃騰達，心想事成，敗則勝敗名列，家族沒落。他們早就沒了選擇。
燕雲舟深深地望了白薇一眼，許久才歎了一口氣道：“我還是覺得你傻傻笨笨的模樣比較討人喜歡，這個樣子的你……”
一句話沒有說完，燕雲舟便閉上了嘴，默默地和白薇並肩回到了天界。
這個樣子的你讓人覺得有些可怕，卻又莫名讓人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