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雲舟將自己手中的酒杯慢慢放下，這才勾唇輕輕一笑道：“看帝姬這副模樣好像不太願意見到雲舟呢？有了新人忘舊人，真真讓人傷心。”
白薇看著那滿麵笑容的燕雲舟，實在不看不出他所謂的傷心在哪裏，白薇歎了一口氣，攤了攤手道：“二太子說笑了，白薇見到你自然是喜不勝收的，畢竟二太子殿下是難得一見的美人啊。”
也不知道白薇是不是故意的，“美人”兩個字咬的極為重，惹得燕雲舟身邊的美姬不由得笑出了聲來：“二太子哪裏認識的這麽一位妙人？”
燕雲舟麵上青了青，似乎對白薇這樣的態度有些不高興，眉頭微微一挑，一雙桃花眼裏滿是風情的開口道：“可不就那麽認識了麽，我曾經的未婚妻大人。”
白薇身子驀地一怔，清麗的麵上表情並不是那麽好看，甚至有一絲不滿。
“曾經？”其中的一個美姬輕掩朱唇的做出一個詫異狀，接著像是想到了什麽一般，又是輕輕一笑，因為長得極美，做出這番動作來更是誘人：“月姬倒是聽過二太子拒婚的事情，該不會是這位妹妹吧，二太子殿下真是太過分了，你說對吧，妹妹？”
月姬雖然做出一副責難狀，一雙眼睛裏卻是難掩笑意，如玉般的柔荑伏在燕雲舟的肩上，好似在炫耀著寵愛一般。
真礙眼啊。
“我想你好像搞錯了一件事情。”白薇麵無表情的看向月姬，極為冷淡的一字一頓道：“我不記得我阿娘有生過你這樣的姐姐，要叫我妹妹，也不看看自己到底配不配！”
“你！”月姬柳眉倒豎，似乎被白薇氣的厲害，伸出食指指著白薇半餉，卻是罵不出話來，因為她根本沒有看到白薇究竟如何出的手，一把鋒利的長劍便已經割破了她的喉嚨，紅衣女子持劍而立，麵上沒有悲喜，隻是極為淡漠的瞥了她一眼後：“區區魘魅也敢妄想做本神的姐姐。”
月姬還想說話，可是白薇長袖一揮後，她便再也沒有了意識。
白薇慢慢將視線落到另一個美姬身上，確定了確實是凡人後，這才舒出了一口氣，但見她纖指一伸對著那美姬淡淡道：“你……”
你沒事吧？
這句話白薇還沒有說完，那個凡人竟是全身一怔，用著極為害怕而驚恐的聲音哭著道：“姑娘饒命啊，奴家……奴家知道錯了……”
知道錯了？什麽知道錯了？白薇不解的皺了皺眉，卻不想那女子見到白薇皺眉的那一刹那，竟是忽然站起了身來快步奔上了甲板之上，也不等白薇開口，自己便跳到了江裏去，一邊跳還一邊高喊著“別殺我，我沒想過跟你搶你的未婚夫！”，弄得白薇很是無語。
“帝姬還是如此有趣。”聽著那美姬的話，燕雲舟不由得笑出了聲來。
卻換來白薇一個白眼：“我倒不知道二太子殿下何時如此憐香惜玉了，竟是任由魔族吸取自己的精氣。”
“誰叫這隻魘魅是個美人呢，你知曉的，我這人從不與女人動手。”燕雲舟閑閑的說道，說著還拿起桌上的酒杯小嘬了兩口，似乎覺得這話有些不對，不由得指了指白薇道：“你可不算女人。”
“……”
“二太子殿下如此費盡心機的找我來這裏，不會隻是要我幫你除掉一隻魔物吧？”白薇拚命地忍耐著，就怕自己一生氣就會衝上去掐斷燕雲舟的脖子。
“我如此大費周章的來尋帝姬，帝姬當真不知道是什麽原因？”
白薇蹙眉不說話，一旁的桑遙倒是冷哼了一聲開口道：“帝姬答應我家主子的事情不會是忘了吧？”
答應的事情是指將妖界的動向傳遞給燕雲舟的事情麽？
“我沒忘，隻是我現在必須把留在人界。”
燕雲舟抬頭看了白薇一眼，柔和的燈光裏她定定地站著，纖細的身子因為寒冷的原因微微顫抖著，剪水雙瞳裏帶著他從未見過的光彩，她輕輕垂了垂睫，接著用著極為認真的聲音說道：“對於神仙來說，人的一生真的是極為短暫的，短暫到幾乎隻是一瞬間的事情，我知道自己很任性，但是至少讓我留在這裏陪著那個人到這一瞬間的結束，回到妖界後，我會好好傳遞消息的。”
不是乞求，不是懇請，隻是簡單而自然的陳述，可是燕雲舟不知道為什麽竟是生不出拒絕之意：“你喜歡上了一個凡人？”
白薇搖了搖頭，然後長長的歎了一口氣道：“隻是有些害怕找不到來生。”
燕雲舟一時間竟是沒有勇氣問出“找不到誰的來生”這句話來，許是因為白薇麵上的表情太過寂寥，許是因為白薇的語氣那般悲哀。
“現在魔族似有蠢蠢欲動的跡象，仙妖兩界也極不穩定，帝姬還是多上些心比較好。”燕雲舟一麵說著，一麵忽然站起了身來一把抓住了白薇的手腕。
“你幹什麽？”
燕雲舟不理會白薇的掙紮，用力的在白薇的手腕上一握，一道金色的光芒閃過後，燕雲舟這才鬆開了白薇的手，用著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開口道：“瞪我也沒用，沒有法力的你根本打不過我。”
白薇氣呼呼的看著燕雲舟，隻覺得自己恨得手癢牙也癢。
他居然不由分說的就封了她的法術，現在的她根本與常人無異！
“把封給解了！”白微怒道。
“哦，你回妖界自然就會解了。”
“你卑鄙。”
“請帝姬不要隨便玷汙卑鄙這個詞，我何止卑鄙啊。”燕雲舟輕輕一笑，做出一副風流狀。
氣的白薇猛的就撲了上去要與他扭打起來，卻不想燕雲舟極為無奈的看了她一眼道：“我雖然知曉自己極為招美人喜歡，但是帝姬既為有婦之夫，雲舟可不敢接受你的投懷送抱，你的心意雲舟心領了。”
你心領個什麽啊！誰對你投懷送抱了！
“白薇！白薇！”焦急的呼喊聲忽然響起，白薇身子驀地一愣，慌忙的走出船艙一眼就看見了驚慌失措的杜若。
“杜若，我在這裏！”白薇忙向著他揮了揮手，大聲喊道，奈何焦急的杜若並沒有注意到這邊的情況，隻是發了瘋的要往江裏跳，若不是身邊的人拉著，隻怕早已經下了水。
“太守大人，你冷靜些，不一定是白薇姑娘落水了啊。”
燕雲舟顯然也聽到了外麵的動靜，也跟著走出了船艙，待看清杜若的樣貌後，他忽然間明白了眼前這個女子執著的究竟是什麽。燕雲舟輕輕的舒出了一口氣，不解卻又帶著寂寥的開口歎道：“原來如此，這便是你留下的理由麽？隻是，我有些不懂，你若真心喜歡蘇葉，當初又何必一劍殺了他？”
白薇靜靜地站在船頭，雪花簌簌的落在她的肩頭，紅色的衣，白色的雪，看起來妖嬈卻又落寞，她用著低低的聲音說道：“你可知何為愛恨？”
一句話像是在問他，卻又是在喃喃自語。
何為愛恨？太上而忘情，道法裏從未講過所謂的愛恨，他不明白，也不想明白。他隻要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麽就夠了。
如此想著燕雲舟麵上的表情便冷冽了幾分，但見他轉過頭去對著桑遙吩咐道：“把帝姬送上岸。”
“是。”
燕雲舟負手站在船頭，仰頭望著紛揚的雪花，久久無語，直到身後響起桑遙的聲音：“這鳳族帝姬也太不懂事了，主子明明是怕她在凡界妄動法術反噬自身，不感謝主子便罷了，竟還謾罵主子卑鄙。主子為何不跟她說清楚？”
燕雲舟聞言唇角微微一勾，眼底卻是沒有什麽情緒：“說清楚什麽？她像是會坦率的接受別人好意的那種人麽，與其這麽麻煩的解釋，我倒是覺得直接動手方便些。”
看著燕雲舟的背影，桑遙默默地搖了搖頭，也不再說話。
白薇回到岸邊後，便匆匆的向著杜若的方向跑去。
江裏救起的女子是剛剛那位跳船的美姬，眼見著落水的女子並不是白薇，杜若不由得鬆了一口氣，可是心裏還是沒來由的慌亂著。白薇不見了，現在他的腦海裏全被這件事情盤踞著，他忽然很害怕，害怕白薇會像三年前那樣離開，然後再也不回來。
“杜若！”熟悉的聲音在杜若的身後響起，杜若渾身一怔，猛的回過頭來一眼便看到了人群中的白薇。
她還在，她還在，她沒有走！
杜若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麽表情，他隻覺得自己的身子根本不聽使喚，他撥開人群快步的跑到白薇身邊，雙手猛地一伸便將白薇緊緊地摟緊了懷裏，感覺到懷裏人的熟悉的氣息，杜若這才放下了心：“我以為你走了，我第一次覺得這麽害怕，燕國滅亡時，我都沒有這麽怕過。”
感覺到自己的頸項一片濕潤，白薇慢慢舒出一口氣，伸手拍了拍杜若的背道：“不怕不怕啊，我不會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