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章 明鏡如湖
任翎知道明明是不可能的，但卻是不由自主地，甚至或是說內心某處奇怪地堅持地，去懷疑著眼前這形似天然而成的陣法，與師父有著無法言喻的關係。
這套就像天然形成的陣法，有許多布陣的細節都與師父的手筆相像，譬如說它毫不掩飾陣法入口，卻又將陣法主體巧妙地屏蔽，讓人陷入一片迷茫。
這一點與白楓的處理方法是極像的。
“即是陣法，本就該友好地將入口公之於眾，”任翎還記得師父解說時候，白玉無瑕般的俊臉上閃過好看的光澤，“而沒有本事找到陣法主體的話，技不如人便不是我們的錯了。”
師父說得理所當然，使得任翎也理所當然起來，卻不知這在楚逸看來，完全就是白楓的惡趣味所在。
明明白白讓人從陣法入口入陣，入陣之後卻又找不到真正的陣法主體，那不是將人玩弄在股掌之上是什麽？想當年玄道宗內多少弟子就是被天雷罡火大陣的這套路子鬧得心肝盡碎，氣得怒火衝天，卻也——奈何不了什麽。
任翎在陣法內看似亂無章法地遊走著，時不時觸碰陣法機關，時不時反複兜著圈子，讓跟在旁邊的小寶驚心膽顫。
“主、主人，”再次灰頭土臉地從一座當頭壓下來的巨石山下險險躲過，小寶終於忍不住開口，“你到底在找什麽呀？”
其實小寶倒不是害怕，隻是它並不懂陣法，而任翎又是隨機地在這天然巨陣中闖**，她偶爾激發機關的動作小寶根本不知情，隻能隨著她靈巧的身法進行閃避時跟著躲開，數十次下來緊張得小心肝都提到喉嚨上了。
“嗯？”任翎語音微微上揚，將小寶抓到身前輕輕拍了拍，“在研究這套天然巨陣，很快就好。”
事實上，這三個時辰她已經將整個巨陣基本上遍曆了一遍，確實有幾處巧妙的布置讓她覺得異常親切和熟悉，但——她也很理智地肯定這天然巨陣與師父應該沒有一點關係。
因為，這個天然巨陣並不是當今修真界的人有能力布置下的。就算是能夠移山倒海的化神期修士，也難以成就這樣的陣法。它看起來太天然了，仿佛這裏的一山一石，一草一木都是天地孕育所生，也許，可能隻有上界神仙才有足夠的神力揮就這樣的陣法。
能夠避重就輕地在天然巨陣中遊覽一圈，並不代表任翎立即能夠將陣法破解。隻能說她在陣法上的造詣，能夠讓她清楚哪條路可走，哪條路是絕路。這對於破陣離開來說，還差得遠。
至少這三個時辰的兜兜轉轉裏，她非常無奈地發現自己一個陣點都沒有找到。
有陣法就必然有陣點，有陣點才能形成真正意義上的陣法。
所以，要破陣，首先要找到陣點。
隻是，這天然巨陣裏的一切自然得沒有一絲人造的氣息，所有可能的、不可能的地方她都翻查研究過了，楞得就是找不到一個陣點！
轉眼又是三個時辰，天黑了又亮了，可任翎卻依然徘徊著沒有絲毫進展。
“小寶，你退遠一些。”
“主人……”小寶有些猶豫地看了看早已灰頭土臉卻渾然不覺的任翎，這已經是她第七十九次專門叮囑它離遠點兒了，每次這種情況下，任翎一定是要觸發比較危險的陣法機關，“你要小心些。”
“會的，小老頭。”任翎嗬嗬直笑，小寶那寶裏寶氣的臉蛋兒實在不適合愁眉苦臉的，“主人哪次不是安好無恙的？”
“安好無恙？”小寶癟癟嘴，任翎對安好無恙的定義讓它實在無法苟同，“主人，不許受傷，不許傷筋動骨，不許讓自己燒成黑美人，不許啃得一嘴灰，不許……”
“好了好了，”任翎大歎口氣，“保證沒事，安好無恙，快閃遠點兒，我有預感這次嚐試一定會有很大的突破。”
“主人上次、上上次，還有上上上上次，”小寶一邊聽話地退遠，一邊掰著指頭數，他記得可清楚了，“你也是那麽說的，結果一次比一次把自己弄得更慘……”
眼見任翎已然凝神肅靜，小寶乖乖地把嘴邊的話壓下，生怕會打擾到任翎的動作，雙眼瞪得溜圓兒，一眨不眨地直盯著。
三炷香後。
隻見不知道從哪兒來的泥流洪漿伴隨著巨石滾落，轟隆隆地眨眼間就將任翎整個埋在了底下。
“主人！”小寶被瞬間異變嚇到，蹭蹭蹭地甩著爪兒飛了過去，吭哧吭哧地將那成山的泥石往一邊搬開，“主人，你沒事吧？快應一聲呀！”
回答它的是一片靜默，小寶憋紅了臉，四隻爪子輪轉倒騰得幾乎隻剩下光影，而那小山般的泥石在短短半柱香時間就被四散撥開，“主人？！”
看著隻剩下半個小小身子露在外頭的任翎，小寶驚呼一聲，抓起任翎的腳就往外拔，誰知道還沒使上力氣，任翎就忽地縱身倒著飛躍落地。
帶著滿臉滿身的泥漿，笑盈盈地露出相比之下雪白晶瑩的不像話的貝齒，“小寶，主人終於研究出些端倪了！”
“找到陣點了？”小寶噴出一道水柱由頭到尾給任翎灌了下去，把她衝得水汪汪清澈澈的，“主人，快將自己擦幹淨再說。”
“嗯嗯，”任翎甩了甩烏黑亮麗的長發，輕念一道口訣便恢複了整潔清新的模樣，“小寶，沒有陣點。”
“還沒找到陣點？”小寶訝然，“那主人你高興個什麽勁兒？”
任翎莞爾抓著小寶揉了會兒，“小寶，我說的是沒有陣點。已經很確定了，這個天然巨陣，沒——有——陣——點。”
“啊？”小寶傻眼，“主人，你不是說過陣法都必須要有陣點的麽？沒有陣點怎麽破陣？”
“是呀，”任翎感慨，她也是鑽了這個牛角尖，才會在這裏滯留了那麽多天都毫無進展，“小寶，你可知道通常破陣為什麽要尋找陣點？”
“因為破掉陣點之後，就可以破陣了啊。”這是門外漢都知道的道理。
“那小寶你可知道有些陣法並不是通過破壞陣點來破陣的？”
“也……好像有？”小寶抓抓頭，想了想一揮爪子，“是不是通過陣點尋找生門？”
“沒錯！”任翎笑道，“有些陣法並不適宜通過破壞陣點來破陣，它們的陣點主要是起到引路的作用，將破陣之人引到生門之處，然後離陣。我這幾天太執著於尋找陣點，其實，這個天然巨陣沒有陣點，隻有一個非生門的生門。”
小寶似是而非地點點頭，“主人，那你說的非生門的生門，是指的什麽？咱們要通過那個門離陣麽？”
“不確定。”任翎坦誠地搖搖頭，這個她暫時還沒有完全摸清楚，“從我的嚐試看來，這個天然巨陣似乎沒有真正意義上的生門，但它確實有一個離開的門，那個門通向哪裏實在不好說。”
“那會不會其實是死門？”小寶有些擔憂。
“這倒不太可能。”任翎搖搖頭，“而且無論通向哪裏，這個隱蔽得極好的門是整個天然巨陣唯一的門。”
“那……”小寶點點頭，“主人的意思就是我們根本沒法選擇，隻能一闖了？那個門在哪裏呢？”
“往這邊走。”經過這幾天的推敲，任翎很肯定地帶著小寶在陣法中穿梭，最後一人一獸在一片疏林前站定。
“在這裏頭？”小寶好奇，它記得很清楚這幾天任翎在這疏林裏來回過許多次，每次都又感慨又歎息的，“這疏林雖然隻有一丈方圓，但是也僅僅隻有不到十棵樹，一眼就看穿啦，主人，這裏有什麽玄機麽？”
任翎點點頭，腳步堅定地往右邊最挺拔秀麗的一棵樹走去，“就是這棵樹，它是整個天然巨陣中唯一的門。”
“噢？”小寶張張嘴，知道陣法這玩意兒詭異的地方實在太多，對任翎的判斷很有信心，於是便老實地往旁邊飛遠了些距離，“主人，小寶準備好了。”
“嗯！”任翎回首一笑，單手一揚，一道帶著奇異光芒的靈力打向樹幹，約莫一盞茶餘，一條鋪著星子般閃光的小徑出現在樹消失的位置，任翎連忙將小寶抱住，快速踏上小徑。
小徑在身後慢慢消失著，一人一獸也在震驚中緩緩前行。
這是怎麽一個人間仙境？
一池如鏡子般平靜明麗的湖水在眼前鋪展，沿著綴著星子般的小徑一直往前走的話，就可以直接步入湖水當中。
“主人，這湖水下麵是不是也鋪滿了星星啊？”小寶的嘴兒一直大張著，不是它失態，而是它實在難以閉上嘴巴，一陣又一陣的驚歎聲無法製止地溢出，“難道是天上的星星掉下來了？怎麽會有閃著銀光的湖？”
任翎也被眼前的湖景震住了，美眸貪戀地注視著從未見過如斯美麗的一池湖水，“小寶，你發現沒？雖然小徑與那湖水在同一個水平麵上，但是，那水卻絲毫沒有溢出來，真是太神奇了。”
小徑一直通往泛著銀輝的湖水，到了湖水邊沿，自動往兩邊延伸，仿佛將湖水包裹在綴滿星子的小徑上似的。
“這到底是什麽地方？”